“黑土地”:尼罗河的赠礼
“埃及,尼罗河的赠礼”,这句名言鲜明地概括了尼罗河对于埃及文明的重要性。在上古世界中,人类基本上都生活在农业文明的环境中,而农业文明所需要的水利灌溉系统决定了上古世界诸文明与大河的亲密关系。埃及、两河流域、中国、印度,四大文明古国莫不如此。大河哺育了人类的童年,成就了上古世界人类的辉煌。
北非的尼罗河与中非地区的刚果河以及西非地区的尼日尔河并列为非洲的三大河流,而唯独尼罗河成就了辉煌的古代文明。尼罗河有两条主要的支流,即白尼罗河和青尼罗河。发源于埃塞俄比亚高原的青尼罗河是尼罗河下游的主要水源和土地营养的来源。尼罗河通过洪水将南方包含着丰富营养的沃土带到了尼罗河畔,使得埃及成为了“尼罗河的赠礼”。从埃及人留下来的壁画中,我们可以看到埃及人在尼罗河畔躬耕的幸福与快乐。
史前时代,埃及地区温和多雨,但是在公元前三千年左右降水量急剧下降,之后埃及人的生存便和尼罗河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然而埃及文明独特的地方在于,她需要的不是源源不断的温和水系,而是年度“泛滥”的“自然水灾”。所以尼罗河泛滥对于埃及人来说意味着丰收,这和被洪水折磨而对洪水产生恐惧和仇恨心理的两河流域文明具有明显地不同。
早在公元前五千纪,埃及人已经意识到了尼罗河泛滥造成这片“黑土地”肥沃的秘密。每当尼罗河泛滥之后都会沉淀下青黑色的淤泥,这些淤泥所包含的“营养”哺育了辉煌的埃及文明,所以埃及从此被称为“黑土地”(埃及人称之为“凯麦特”),以对应于撒哈拉大沙漠这片“红土地”(埃及人称之为“戴什瑞特”)。“红土地”的暑热、残酷、对生命的吞噬让埃及人将其作为了邪恶、破坏力的代表,沙漠之神塞特更是成为了邪恶的代名词。
埃及人也相信是众神护佑了这片土地的肥沃,上埃及第一瀑布地区的保护神克努姆更是确保了尼罗河准时、适量的泛滥。这种有规律的自然现象也影响了埃及人生命轮回和复活等信仰概念的形成,构成了埃及人生活的基本节奏。对于埃及人来说,夏季之始就是新一年的开始,大约相当于现代的六月末。在天狼星落下七十天之后、在东方天际重现之时,埃及人根据长期的经验就认识到了这个时候尼罗河的水位就要开始上升了,这个季节埃及人称之为“泛滥季”。在尼罗河泛滥之前,朱鹭会从南方迁徙回北方,如果朱鹭返回得晚或者不迁徙,那么埃及人根据经验就意识到了尼罗河今年会泛滥不足,或者今年将不会发生泛滥,这对于需要肥沃的泛滥淤泥的“黑土地”来说就是一场真正的自然灾害,所以埃及人认为朱鹭这种神鸟洞晓天地玄机,所以在象形文字中,埃及人就用朱鹭的形象来表示智慧之神图特。
尼罗河泛滥的根源在于埃塞俄比亚高原每年雨季的到来,这个时期南方的白尼罗河源头维多利亚湖的周围和茹温皂瑞山脉都聚集形成了导致尼罗河泛滥的丰富水源。降雨和急速的水流将各地肥沃的泥质带到了尼罗河流域,所以几千年来尼罗河流域有限的土地没有因为过于耕种而导致肥力减失,每年的泛滥都会为“黑土地”带来新的营养,这和两河流域恰恰相反——两河流域的河流泛滥将过多的盐碱沉淀在了土壤之中,直接导致了这块土地的贫瘠和民族的衰落。
从今天科学的角度来说,尼罗河泛滥带来的肥沃淤泥中包含了对于土地和生物成长非常有利的丰富的化学元素,基本上这些元素的价值相当于必须给土地人工施肥的肥力。几千年来埃及人等着尼罗河泛滥而不是给土地施肥,因为上天已经把“肥力”在泛滥的淤泥中带给了埃及人。据科学家分析,这些淤泥之中包含着0.1%的氮,0.2%的磷酸酐,0.6%的碳酸钾。尼罗河水坝建立以后,尼罗河年度的泛滥得到了控制,尼罗河流域的农业也获得了常年灌溉的条件,但是尼罗河两岸农田的肥力也因此明显降低,并直接造成了农作物减产,这是因为洪水泛滥得到控制后尼罗河两岸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用洪水带来那么充足的有肥力的淤泥了。现在的埃及农田每年使用一百多万吨化肥,却仍然不足以代替历史上每年由尼罗河水从上游带来的四千万吨尼罗河的淤泥所具有的自然肥力。所以不能不说,尼罗河养育了埃及儿女,并成就了辉煌的埃及文明。所以古代埃及人很早就对尼罗河产生了很深厚的感情,并撰写着“诗词”来表达对尼罗河的热爱和称颂,我们在文献中就可以发现大量的“尼罗河颂歌”,比如新王国时期的手抄本上就出现有这样一篇称颂尼罗河的“歌词”:
赞美你啊,尼罗河!
你受大地孕育,又让大地生机盎然——
你的大水淹没了拉神的农田,却是为了万物的生存——
让我们在寺庙中分享丰收带来的喜悦,(www.daowen.com)
要是你身子懒了,鼻子塞了,人们将会一无所有……
要是你爬起身、抬起头,
大地为此欢呼,人人都会为此而欣喜!
这里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尼罗河对于埃及社会的重要以及埃及人自己对尼罗河深厚的感情。而一旦尼罗河泛滥不足,就会导致整个社会面临饥荒,这将是严重影响人们正常生活和社会稳定的,所以埃及人对于尼罗河的“愤怒”感到无比的恐惧,人们做着各种努力来获取尼罗河神的关照,人们给他荣誉,给他祭品和礼物,给他庆祝。尼罗河对于埃及人来说是如此重要,所以埃及人常常会在尼罗河泛滥之前向尼罗河神祈祷以期望获得理想的洪水泛滥,上面的歌词实际上就是歌颂尼罗河神哈皮的颂词。尼罗河神哈皮的形象经常被描绘成雌雄双性,是一个拥有女性丰满胸部的男性形象,可以说他是农民最依赖的神祇。因为他是尼罗河神,他决定着尼罗河泛滥的水位,所以他可以称得上是埃及农业的保护之神。每当尼罗河泛滥快要来临的时候,人们就会来到尼罗河岸边,举国庆祝,并向尼罗河洒入供品、鲜花等,以期望善良的尼罗河神能让尼罗河发生理想的泛滥。这种传统习俗甚至一直延续到了近代,直至20世纪中叶阿斯旺水坝的建立才终结了埃及几千年来尼罗河年度泛滥的景观。
在古代,埃及人为了预知一年的收成如何,会用有刻度的水位计(Nilometer)在泛滥的季节测量尼罗河泛滥的水位高度。古代埃及设有两个水位测绘点,一个在今天的开罗南部,另一个则在阿斯旺附近。当然在不同的地区这个最佳泛滥高度是不同的。比如,在阿斯旺附近测出的最佳泛滥水平用现代的海拔高度来说就是93米;如果阿斯旺泛滥水位高于海拔94米,那么就会产生灾害性的水灾;如果这个泛滥水平达不到91.5米,那么这一年对于埃及人的农业来说将会是歉收的一年。政府官员和农民都非常注意适时测量尼罗河泛滥水位,官员测量尼罗河的泛滥水位确定今年的庄稼是否会歉收,以确定今年的赋税;而对于农民来说,测量尼罗河的水位就会预知今年的收成好坏,而歉收就会意味着真正的饥荒来临。
在泛滥季节,为了让泛滥的河水对“黑土地”进行充分的灌溉,农夫们也会修整河道,将尼罗河水引导到泛滥不到的地方。在尼罗河水位过低或没有泛滥的时节,埃及人会用莎杜夫这样的灌溉工具来进行人工灌溉以确保一年的作物能够有所收获。
近年来一些学者提出农业文明的的水利灌溉成就了埃及中央集权的政权形式。因为在发现的史前时期的权头杖、壁画等资料中,我们发现了诸如蝎子王这样的史前埃及领袖率领埃及人进行农业灌溉的信息。在人类文明初期,很多文明由于组织和管理农业生产和水利建设形成了最初的权力,并演化为政权和国家。这应该是人类文明发展初期比较普遍的规律。
之后在金字塔时代的金字塔铭文中也出现了人工河道的词汇。在建金字塔的年代,这些河道也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主要用来运输金字塔建筑用石料。到了中王国时期,与河道有关的词汇也逐渐多了起来,河岸、堤岸、堤坝……于是出现了文献中提及的自然泛滥灌溉的田地和因泛滥不到而需要人工灌溉的田地。可以想象,这个时期的农业人工灌溉获得了一定的发展。塞索斯特里斯三世国王曾在法尤姆盆地修成长达27英里的水坝,这个水坝将多余的水导入莫里斯湖,一方面使近乎2.5万英亩的沼泽变成了良田,也同时为需要灌溉的良田提供了灌溉之水。
到新王国时期,学者们再次发现了两种人工灌溉的田地名称,即泛滥不到的高地和新开垦的灌溉田地,并且一年收获两次。根据《韦伯纸草》的记载,在拉美西斯五世时期,这三种良田,即因泛滥不到而人工灌溉的高地、自然泛滥灌溉的传统田地和新开垦田地的收获比例是5∶7.5∶10,政府计算这个比率是为了做好相应的税收工作。在同一时期,也有文献记载了另一种土地类型“岛田”、“新田”、“高位田”,这种农田可能是在高地或者岛上新开垦的田地,这种土地类型的出现很明显是由于沙杜夫这种灌溉工具的引入而新出现的。
和早期人们认为农业灌溉是中央政府集中指挥建设不同,近来的文献研究发现,除了少有的具有国家性质的大工程,各个地区负责农业水利建设的还是地方长官,甚至有些是农民自己直接负责,在《亡灵书》中就有这样的句子,说如果妨碍任何人利用水源或者非法阻碍他人灌溉都是对他人一种巨大的侵害。
学者们考察了埃及的地域农业,认为从史前时代到中王国时代,埃及的耕地面积大约为8000平方公里;到新王国时期引入了“莎杜夫”灌溉工具之后,增加了10%~15%;到了希腊化的托勒密时代,由于牛拉水轮灌溉设施的引进,埃及的耕地面积再次扩大。据学者们推算,古代埃及人用尼罗河水灌溉的耕地面积有270多万公顷,可以说超过了两河流域、印度河流域,也甚至超过了地大物博的黄河流域,使埃及成为了古代“地中海沿岸的粮仓”。今日埃及的农业耕种面积为4万平方公里,也就是400多万公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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