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台湾”先清理门户

1951年底，第三野战军暨华东军区参谋长张震就攻打金门和大陈列岛问题，向华东军区提交了一份作战报告。根据这个报告，1952年初，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主持华东军区常委进行了研究并形成了决议：先行攻打上下大陈岛，一两年内完成对进攻金门的准备。

这个时候，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刚与美国交过手，对美国及其影响力有独到的见解。主持中央军委日常工作的彭老总7月24日在华东军区的报告上批示：进攻上下大陈岛，美海、空军也可能参加，为慎重计，须待朝鲜停战后举行为宜，请主席考虑批示。7月27日，毛泽东作出批示：“同意你的意见。”

第一次攻打大陈岛的计划就这样搁浅了。

1952初，张爱萍被任命为华东军区参谋长，鉴于美国在朝鲜战场上被拖住了，对沿海岛屿的战斗从北向南逐岛攻击的时间拖得太久了，他认为不如先拿下大小金门，直捣要害，其余的必然不攻自破。1953年7月，张爱萍随陈毅进京，劝说毛泽东同意他们攻克金门的意见。毛泽东听完张爱萍的意见后，指着他说：“你就担任金门前线的总指挥吧。”张爱萍忙说：“这样大的规模我怕指挥不了，叶飞同志担任会更加合适些。”很快毛泽东就拍板了。华东军区为此向中央军委提交了一份新的方案——收复大小金门岛作战方案。毛泽东批示：“于1955年1月底前完成解放金门的一切准备工作。”张爱萍估计，打下大小金门不难，难的是扛住国民党军从台湾增援的压力。考虑到战斗打响以后来自台湾和澎湖的增援兵力，华东军区进行初步估算，所需经费约四亿七千万元（旧币）。

12月21日，终于等来了彭德怀的批示：“攻金门问题耗费巨大，和陈毅同志商定，暂不进行，待勘察后再准备。”12月22日，毛泽东批示：“我同意此项意见，至少1954年不应动用如此大笔经费。”12月25日，华东军区接到军委正式通知：攻打金门准备工作暂停。

1953年10月，朝鲜战争全面停战以后，中共中央在杭州西子湖畔刘庄召开军委会议。

毛泽东一边津津有味地吸着烟，一边聚精会神地听彭德怀汇报，时而微微点头，时而会心一笑。

彭德怀汇报完毕，毛泽东笑指周恩来：“总理呀，据说你听到朝鲜停火的消息，要了瓶茅台酒，喝得酩酊大醉啊，不得不让人扶到床上。”

周恩来笑说：“高兴嘛，开怀畅饮了一回。”

毛泽东说：“朝鲜停战了，我们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许多。这两年，我们那位在台湾的蒋委员长，趁我们抗美援朝无暇他顾之际，仗着有‘山姆大叔’撑腰，很是兴风作浪，老在那里做反攻大陆的美梦哩！我们现在已经腾出手了，我看该集中力量去解决台湾问题了。请诸位就此发表高见。”

彭德怀率先赞同了毛泽东的意见：“我完全赞同主席的意见。我看应该把空军移到福建和浙江去，首先夺取沿海的制空权。”

毛泽东点点头说：“还有制海权。没有这两权，我们的战士跨海作战的安全就难以保证。要尽快地把这两权夺过来。”

朱德建议说：“主席和彭老总的意见，我都赞成。我认为可以分两步走，首先是‘清理门户’，也就是把沿海那些还被国民党占领的岛屿解放过来，把我们的门户打扫干净。这样，既解除了对我东南沿海的威胁，打通了海上的南北航道，也砍掉了台湾的手脚，使我们下一步解放台湾时没有后顾之忧。”

“‘清理门户’，说得好。我举双手赞成！”毛泽东高兴地说。

陈毅提议：“‘清理门户’可以从大陈岛开始，它是国民党在浙江东南沿海岛屿的指挥中心和防御核心。攻克大陈岛，一刀直插蒋介石的要害，浙江东南沿海其他岛屿就有可能不战而克，这样我军可以用较小的代价换取较大的胜利。”

毛泽东说：“形势变了，准备打大陈，先解决浙江沿海岛屿，估计美帝不会有大的干涉。你们就准备吧。”

陈毅说：“张爱萍他们早做准备了。”

毛泽东大手一指：“大陈岛就交给你陈毅了。你们华东军区先拟订一个作战计划，报军委批准后实施，一定要拔掉这颗钉子！”

为了向全世界宣示一定要解放台湾的信心和决心，警告美帝反华势力停止干涉中国台湾问题的行为，毛泽东决定解放美蒋经营多年的大陈岛，放一个试探气球。

大陈岛位于浙江台州湾外，共有二十多个附属岛屿。大陈岛是整个群岛的中心，是上大陈、下大陈、台州岛三个岛屿的统称，面积一百平方公里。大陈岛是整个群岛的军事政治中心，也是护卫台湾的北大门。1951年9月，蒋介石起用胡宗南（化名秦东昌）驻大陈，秘密策划向大陆东南沿海发展敌后武装，准备由大陈岛发动反攻大陆的军事作战。1953年，大陈岛防务由新整编的美援装备师刘廉一接管。

一江山岛面积1.7平方公里，距大陆二十四公里，距大陈岛7.5公里，距台湾四百多海里，是防守大陈岛的前哨阵地。

华东军区参谋长张爱萍正在看着墙上地图，筹划解放大陈岛。作战参谋向他报告说：“张参谋长，从情报部门获悉，敌人正在加强大陈、一江山、渔山、南麂一线岛屿的防御。”

张爱萍说：“显然，敌人是想扭转被动挨打的局面。我还从报纸杂志上发现，美国和国民党的军政要员频繁往来，美蒋一定有什么阴谋在酝酿。”

作战参谋说：“《大参考》上报道，美国国防部副部长查尔斯·威尔逊和海军部副部长托马斯·盖茨都去了台湾访问。”

“密切注视敌人的活动，加紧攻打大陈的准备。”张爱萍指示说，“同时，要注意系统研究美蒋活动的动态。”

美蒋签订了《美台共同防御条约》，自1955年《美台共同防御条约》生效后，美国不断增加驻台美军兵力，其中军事顾问多达二千六百名，其海军在台湾海峡设立了永久性的海上基地。

毛泽东认为，在台海再次与美蒋较量的时机已经成熟。

1954年7月23日，毛泽东在菊香书屋伏案起草给周恩来的电报：“恩来：为击破美蒋的军事与政治联合，必须向全国、全世界提出‘解放台湾’的口号，我们在朝鲜停战后没有及时提出‘解放台湾’的任务是不妥的，现在若还不进行此项工作，我们将犯严重的政治错误。”

为争取世界舆论的支持与理解，按毛泽东的部署，《人民日报》于1954年7月16日发表社论《不能容忍蒋匪帮的侵略罪行和海盗罪行》。之后，毛泽东致电出席日内瓦会议的周恩来，要他立即向全世界表明中国政府的严正立场，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同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一定要解放台湾》。紧接着第二天（7月24日），《人民日报》再发社论《人民解放军的光荣任务》，向全世界宣告中国人民决不放弃台湾。

1954年8月2日，彭德怀在总参谋部主持召开了解放浙、闽沿海岛屿作战会议。参加会议的有总参谋长黄克诚、作战部长张震、铁道部长吕正操、沈阳军区司令员邓华、华东军区参谋长张爱萍、作战处长石一宸等人。

会上，张爱萍、石一宸专题汇报了解放大陈岛战役的设想。张爱萍坐下后，彭德怀说：“刚才张爱萍参谋长和石一宸处长作了解放大陈岛的专题汇报，我同意张参谋长的战役设想。要充分准备，慎重初战，攻则必胜。”

黄克诚说：“这是我军首次陆海空三军联合渡海作战，组织工作比较复杂，还要估计到美国可能插手，要作艰苦的打算。张参谋长、石处长，你们拟订一个具体的作战方案，再来北京向中央军委汇报一次。”

张爱萍、石一宸站起来回答：“是！”

张爱萍、石一宸回到华东军区拟订出具体方案，又来到北京国防部，向彭德怀和黄克诚汇报。彭德怀认真听取张爱萍、石一宸的作战方案后说，同意你们的作战方案。

石一宸掏出笔来做笔记，彭德怀说：“你不要记，要认真听。只要你真正听懂了，回去就好执行。”

石一宸只好收起笔和本子。

彭德怀响亮地说：“人们常说‘杀鸡焉用牛刀’，这次我们就要用宰牛的刀子去杀鸡。”

张爱萍说：“明白了。彭老总对轰炸大陈岛有什么具体指示？”

彭德怀说：“轰炸大陈的那一天，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查明大陈港内及其附近有没有美国的军舰。如果美国军舰停泊在那里，我们暂时不攻击，等它离开以后再打，这样可以减少很多麻烦。我们的原则是既不主动惹事，但也绝不示弱。”

彭德怀开始坐着讲，越讲越激动，又站了起来讲，还边走边讲。彭德怀说：“如果美机侵入我们领空，向我们挑衅，则坚决打击之。要告诉飞行员，美机来犯，力争将其击落在我们的领土或领海之内，以此作为美国侵略我国领土的罪证。”

彭德怀停住步想想又说：“我们的空军一炸，大陈港内的蒋舰可能向港外机动防空，这时，鱼雷快艇可以出击，具体由张爱萍同志去指挥。”

石一宸说：“空军和海军的航空兵最好统一指挥。”(www.daowen.com)

“空军和海军的航空兵要统一指挥，建议由聂凤智同志来统一指挥。”彭德怀加重语气说，“要由有本事的人来指挥嘛！”

在浙江宁波的天主教堂大院内，华东军区成立了浙东前线指挥部，张爱萍为司令兼政委。

张爱萍主持会议说：“浙东前线指挥部今天正式成立了，我为司令员兼政委，浙江军区代司令林维先、南京军区空军副司令聂凤智、华东军区海军副司令彭德清、华东军区海军参谋长马冠三为副司令，华东军区副参谋长王德为参谋长。”

会场响起一阵掌声。

张爱萍说：“这就为解放整个敌占岛屿创造了条件。为了及时指导和总结我军首次三军协同作战经验，中央军委决定，将浙东前线指挥部划归中央军委直接指挥。”

会议涉及具体问题，张爱萍说：“浙东前线指挥部成立后，碰到的第一个问题是突破口选在哪里？也就是说，先打哪个岛子，对取得大陈战役最为有利？”

讨论几次后，张爱萍总结说：“关于突破口问题，会上出现两种意见，一种是先攻大陈岛。理由是大陈岛是国民党军队在浙东沿海的中心点，指挥部就设在那里。因此，攻下大陈，其他岛屿就迎刃而下了。第二种意见，是先攻一江山岛。第一条理由是国民党很重视一江山岛，把它看作是大陈岛的大门，就从大门打进去；第二条理由是一江山岛距离我东矶列岛近，容易打。”

与会者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关注他的选择。

张爱萍果断地说：“这第二种意见占少数，但是，我支持少数派的意见！”

与会者为之一震，有的不解、发怔，有的兴奋。

张爱萍指着地图阐述：“我为什么支持先打一江山岛？我只强调一点，我军最前沿的岛子是东矶列岛的头门山岛，距离大陈岛约十五海里，而距离一江山岛只有五海里。我军是第一次举行三军联合渡海作战，一下子要渡过十五海里去攻打大陈岛，距离远，容易受挫。先攻打一江山岛，距离近，容易成功。一旦成功，我军只要调整一下部署，以一江山岛为依托，乘胜从两面或三面解放大陈岛，这就容易了。”

大家边听边思索。

张爱萍发问：“你们想想，在攻击目标的选择上，是不是符合彭总所说‘杀鸡用牛刀’的精神？”

大家点头称是。

在一江山岛，深夜，登岛视察的国民党“国防部长”俞大维和蒋经国，深更半夜把突击第四大队长王弼时叫来。

俞大维大叫一声：“王大队长！”

王弼时立正答应：“到！”

俞大维脸色严峻地说：“驻守一江山岛的官兵，蒋总统称作台湾北大门的卫士；美国军事顾问团长视察一江山岛时，说一江山岛是‘保卫自由世界的钢铁堡垒’。我和经国同志白天向官兵训话，也说得很清楚，一江山岛是反攻大陆的前进基地。”

蒋经国直截了当说：“一江山岛是大陈的门户，大陈是台湾的屏障。一江不保，大陈难守；大陈失守，台湾垂危矣！”

王弼时挺胸站立：“是！我率领的突击大队，一定拼死保卫一江山岛！”

在浙江宁波天主教堂大院内，浙东前线指挥部在讨论用兵问题。

非常幸运地担任指挥解放军第一次合成立体实战的张爱萍提出问题：“大家好好想一想，彭总为什么提出杀鸡要用牛刀？根据在哪里？”

讨论热闹了，与会者七嘴八舌争相发言。

“因为是我军第一次进行三军联合渡海登陆战役，要慎重初战。”

“敌人都是海上惯匪和逃亡地主嘛，挺顽固。”

“岛子险要，易守难攻。岛上没有树木及其他遮蔽物，地形又陡峻、光滑，攀登困难。”

“敌人工事构筑坚固，小岛上竟有各种地堡一百三十多个，地堡多设有阻止步兵抵近的铁丝伪装网，在堑壕、交通壕内及前后倾斜面的防空、防炮及掩护部，均有射击设备、副防工事及地雷阵……”

张爱萍最后说：“大家分析得都有道理。攻打一江山岛，赞成使用优势兵力的意见仍占少数，我这回又要支持少数人的意见。”

大家一怔，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张爱萍说：“请同志们注意，我们进行的是三军联合渡海登陆战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就是说，一个是‘三军联合’，一个是‘渡海登陆’，两个都是我军首次。坦率地承认，我还没有这方面的指挥经验，广大指战员也同我一样，也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顿一顿，扫了大家一眼，强调说：“没有这方面的作战经验，但又要打胜仗，怎么办？只有用杀鸡用牛刀的办法，使自己的兵力占绝对优势。”

张爱萍终于下达了命令：“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解放一江山岛战役开始！华东军区空军和海军航空兵，立即对上、下大陈岛实施轰炸！把战区海空和海面都控制起来！彻底改变老百姓说这里是‘共产党的地，国民党的天’的说法。”

为了确保渡海作战的制海制空权和隐蔽作战意图，张爱萍部署空军和海军航空兵连续轰炸上、下大陈岛。据统计，从1953年12月21日至次年1月10日的二十天内，华东空军总计出动了空军轰炸机二十六架次，强击机四十六架次，歼击机七十架次，五次轰炸大陈岛。特别是1月10日，浙江沿海刮起了大风，风速达每秒十五米。空军前线指挥判断国民党舰艇不会出海，只能停泊在大陈港内。机会难得，于是果断决定冒风起飞，集中兵力对大陈港内的军舰实施突击。

从6时30分到16时43分共出动各型飞机一百三十架次，取得了击坏、击沉国民党军舰五艘的战绩，其中坦克登陆舰“中权”号被炸沉没，“永春”号遭重创。当天夜间，华东海军鱼雷快艇又在大陈岛西南击沉了国民党海军“洞庭”号炮舰。自此，国民党海军的舰艇一般不再进入大陈海域。

大陈解放后，海峡两岸的军事对峙虽然没有结束，但以攻占对方管辖范围为目的的军事行动已经停止。

在北京中南海丰泽园毛泽东书房，彭德怀向站在地图前的毛泽东说，对大陈岛的大轰炸，摸清了美蒋正在酝酿签订条约，美国企图利用条约进一步控制台湾及台湾海峡，蒋介石则妄想借用条约得到美国支持，阻止我军解放包括大陈岛在内的浙江和福建沿海岛屿。

毛泽东说：“我们通过这次大轰炸，要明白地告诉美蒋，中国人民决不会屈从任何压力，一定要解放敌占岛屿。”

周恩来说：“7月15日，台湾国民党军队在美军顾问的指挥下，十二艘战舰从金门岛出发，直扑东山岛，在空军轰炸掩护下，占领了东山岛。”

毛泽东指着地图问：“叶飞指挥的二十八军一个师，不是配合三十一军和广东的一个军，日夜兼程赶赴东山，现在到了哪里？”

彭德怀说：“据叶飞刚来的报告，他们于今天早晨夺回了东山岛，请示下一步作战行动。”

毛泽东欢喜地说：“走，到作战室去，跟叶飞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