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对于台湾的政策,既有历史的延续性,又曾出现摇摆和反复,甚至一度打过将台湾交联合国“托管”或让台湾独立的算盘。
美国参与制定了《开罗宣言》和《波茨坦公告》,公开承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将东北、台湾和澎湖列岛归还中国。但与此同时,美国海军总部却另搞一套,称台湾极其重要,战后应由“美国单独军政管理台湾”,不要中国介入。
1945年日本投降后,以蒋介石为首的中国政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很快接收台湾,并立即派兵进驻,断了美国海军总部的念想,他们制订的接管台湾的计划被搁浅。
但是“山姆大叔”难以割舍觊觎了一个世纪的“福摩萨”。
1946年,美国总统杜鲁门的特使魏德迈到中国考察。次年7月,台湾失意政客、“台独”分子廖文毅和廖文奎向魏德迈交了一份“台独”纲领:《处理台湾意见书》,提出将台湾交联合国托管等八项要求。魏德迈根据廖文毅的要求,向美国国务院提交了一份考察报告说:台湾人会接受美国的保护或联合国之托管。这份报告对美国国务院制定对华政策起了重要作用。美国一些重要媒体在一些政客的授意下,纷纷刊出台湾人同意将台湾交联合国托管的文章,有的文章还胡说:“台湾只有交联合国托管,才不会落入共产党之手。”
蒋介石断然采取措施反击美国这股“托管”台湾的逆流:一是授意国民党宣传部立即组织人在报刊、电台写社论和评论,反击国际上分裂中国的阴谋;二是电令台湾省主席魏道明公开发表谈话,反击、驳斥美国政界出现的“台湾托管论”。由于蒋介石的及时有力反击,美国国内掀起的第一次将台湾交联合国托管的逆流被打了下去。
1948年11月,美国国务院鉴于中国形势的发展,要求参谋长联席会议作出估计:“一旦共产党在中国大陆掌权,台湾陷于一个受克里姆林宫指使的政府的统治之下,这种情况将会对美国的安全产生何种战略上的影响?”
经过一番争论,参谋长联席会议认为:如果台湾落入共产党的控制,从战略上必对美国的安全极为不利,因为台湾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它有潜力成为美国的军事基地。他们再次搬出美国“世纪海军将领”帕里的建议,作为上述战略观点的依据。
帕里曾于1853年向华盛顿政府建议:“我们仍必须……对一切足以改变中国、日本及更南的国家,特别是台湾的政治及内务的任何具有实际意义的建议,予以鼓励。美国就应该单独采取这个主动……台湾在海军及陆战上的有利位置,是值得考虑的。另外一点,该岛直接地面对中国许多主要商业口岸,只要在该岛泊驻足够的海军,它不但可以控制这些口岸,并且可以控制中国海面的东北入口。”
最后,参谋长联席会议于11月24日形成了一份原名叫《台湾的战略意义》的备忘录,上交给国务院。该备忘录得出如下结论:如果能阻止共产党对“福摩萨”的统治,对美国的国家安全利益最为有利。但是考虑到美国的全球战线过长,力不从心,建议争取通过外交和经济手段,防止共产党统治台湾。随后,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根据这个备忘录,抛出了《台湾地位未定论》的报告。报告称:“美国的基本目标是不让福摩萨和佩斯卡多尔群岛(即澎湖列岛)落入共产党手中。为此目标,目前最实际可行的办法是把这些岛与中国大陆隔离开来。”
该委员会还策划了四项“隔离”方案:第一,与国民党进行谈判,由美军直接占领台湾;第二,与国民党签订协定,让美国在台湾拥有“租界和基地”;第三,“支持在福摩萨的国民党政府及其残余,承认他们是中国政府”;第四,“支持当地的非共产党人继续控制福摩萨”,“不使福摩萨成为国民党政府残余分子的避难地”。
1949年,蒋介石政权退守台湾,使麦克阿瑟等驻日盟军高级将领颇为焦虑,他们担心蒋介石的残余守不住台湾。盟军总部参谋长阿尔蒙德草拟了一个将台湾暂时移交给盟军或联合国管理的计划。盟军总部将此计划告知了国民党政府驻日军事代表团团长朱世明,并要求他做蒋介石的工作。朱世明将此计划电告了蒋介石,并说明此事重大,切盼予以答复。蒋介石极为重视,于6月18日在台湾凤山陆军军官学校召集部分幕僚商讨应对措施。蒋介石认为他手中还有几十万军队,足以跟共产党周旋一阵。另外台湾海峡是一道天然屏障,共军难以攻占。如果将台湾交给盟军或联合国托管,他们将无地可退,无处安身立命。因此,对美国政府应有坚决的表示,必须死守台湾。
6月20日,蒋介石回电朱世明,严正声明:一、不能接受台湾移交盟军或联合国暂管之拟议,共管不符合开罗会议之精神;二、台湾很可能在短期内成为中国反共力量的新基地;三、决心与中共作持久战,国民政府也不会成为流亡政府;四、设法向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提出:第一,美国决不可承认中共政权,并防止他国承认;第二,美国政府应积极协助国民政府反共和确保台湾安全。
朱世明很快将这个电报转给了盟军总参谋部。阿尔蒙德看了很不高兴,冷冷地问:“你们守得住台湾吗?”朱回答:“守得住。”阿尔蒙德又气势汹汹问:“谁说守得住?”朱回答:“我们的蒋总裁。”阿尔蒙德更生气了:“你们的几百万大军短短几年就被共产党消灭得差不多了,还能守住台湾?”他愤愤地转身走了。
就这样,由于蒋介石的坚决反对,美国企图通过盟军总部将台湾从中国分裂出去的阴谋,再次破产。
1949年9月,原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及魏德迈联名给国民党国防部常务次长郑介民寄来邀请函,告知美国国务院远东政策小组将出炉对华新决策,请郑秘密赴美,与美方交换意见。
9月下旬,郑介民向蒋介石报告了此事。蒋介石马上叫秘书周宏涛给驻美大使馆武官皮宗敢发电,叫他去询问司徒雷登及其助手傅泾波。
11月2日,郑介民经蒋批准启程赴美。3日,美国驻台湾“总领事馆领事”麦克唐纳奉命求见蒋介石。他奉国务卿艾奇逊的指示,转达备忘录,内容是美国声明。蒋介石接过备忘录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美国政府并无使用军事力量以防卫台湾之意向,唯对台湾局势表示关切,并将继续予以援助。”
蒋介石看了备忘录,气不打一处来,美国又要“袖手”不管。当晚,他召集高层幕僚研究对策。
11月4日至7日,郑介民在美期间先后会见了魏德迈、美国海军司令白吉尔、美国国务院远东司司长翟石和代理国务卿魏勃。美国官员主要询问了台湾防守情况。
魏德迈直截了当问:“你们有没有能力守台湾?”
郑介民含糊回答:“这要看怎么说。”
魏德迈又问:“台湾交联合国托管安全,还是由你们防守安全?”
郑介民不能含糊了:“只要贵国真心援助,我们自己守卫肯定比交联合国安全。”
魏德迈不高兴了,毫不客气地一通指责:“你们的那些高级将领都是些贪污腐败、指挥无能、逃跑怕死的人,能守住台湾吗?我们过去给你们援助那么多武器,现在在哪里?”
戳痛了蒋介石当“运输大队长”的伤疤,郑介民强硬不起来,半天不敢吱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嗫嚅说:“你们要将台湾交联合国托管,我们总裁不会同意的。”
魏德迈与郑介民分手时,冷冷地说:“你们不要鸭子死了嘴巴硬,最好还是把台湾交联合国托管。”(www.daowen.com)
郑介民心里当然清楚,所谓托管,实际上就是要把台湾交出去,托管之后,台湾就永远漂离祖国了,要想拿回就难了,国民党政权到哪里去立脚?
11月7日,魏勃召集白华德等人研究了台湾问题。当天,魏勃托司徒雷登将他们的意见转告郑介民。他们赤裸裸的意见是:蒋介石无力保台,建议由蒋介石在台发动民众请求,将台湾交联合国托管,国民党官员及其军队撤到海南岛去。
这岂不是要逼迫蒋介石自己主动卖国?这也太欺负人了。
司徒雷登还告诉郑介民,美国准备在圣诞节前后承认新中国,英国、法国、加拿大也有可能跟随美国与中国建交。
郑介民听了十分恼怒,终于对司徒雷登说了话:“海南岛不能作海空军军事基地。共产党还没来,你们先将我们整惨,这不太好吧?”
他接着又说:“这事太大,台湾托管后,我们就不能将台湾作为反共的军事基地。我对此难以表态,必须向国内请示后再作答复。”
11月8日,郑介民将美国国务院魏勃的意见整理出四条,电告了蒋介石,并说,过些时候马歇尔还要会见他讨论此问题。
蒋介石接到郑介民的电文,气得不行,电令郑立即回台湾。郑介民接到电报,连招呼都未打就匆匆返回了台湾。
蒋介石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为了维护其集团的利益,更为重要的是为确保最后一块栖身之地的安全,对美国的“台湾地位未定论”和“台湾托管”的立场予以坚决抵制,他说:“台湾移归或由联合国托管之拟议,实际为中国政府无法接受之办法,因此种办法,违反了中国国民心理,尤与中正本人自开罗会议争回台澎一贯努力与立场,根本相反。”
另据蒋经国的日记记载,蒋介石曾指示说:“英、美恐我不能固守台湾,为共军夺取而入于俄国势力范围,使南太平洋诸岛防线发生缺口,亟谋由我交还美国管理,而英则在幕后积极怂恿,以间接加强其香港声势。对此一问题最足顾虑,故对美应有坚决表示,余必死守台湾,确保领土尽我国民天职,决不能交归盟国。如彼愿助我力量共同防守,则不拒绝。”
面对又硬又顽的蒋介石,美国人无计可施,几乎陷入绝望。就这样,由美国国务院一群政客再一次策划的“托管台湾”的阴谋,宣告破产。
1949年12月23日,蒋介石的日记里挺有意思地记叙了他做的一个梦:“昨晚冬至,夜间梦在新建未漆之楼梯,努力挣扎爬上梯底时已力竭气衰而醒。若此为预兆,前途艰危可知,而成功亦可卜也。”
他写完日记就授意台湾当局正式向美国政府提出派顾问协防台湾的请求,偏偏就在当天,美国国务院发出了一份被称为“28号特别命令”的文件。文件标题是《关于台湾政策宣传指示》。文件唱的是悲歌:“大家都预料该岛将陷落,在国民党的统治下,那里的民政和军事情况已趋恶化,这种情形更加强了这种估计。”文件还解释了美国为什么不能派人员、武器、舰只去协防台湾或以台湾作基地的原因:
1.这并不能给国民党政权实际的好处;
2.这将使美国卷入长期的冒险中,弄得不好,可能卷入公开战争;
3.这将使美国遭到中国人民的敌视;
4.这将证实苏联的宣传,分散美国的力量,从而合乎苏联的利益。
最后,这份文件指示各部门“在对中国的宣传中,强调台湾在国民党统治下的糟糕情况”,并借此使人明白“国民党为什么在那里像在其他地方一样容易被攻破”。
这份文件很清楚地表明,美国已经准备抛弃台湾当局。
爬上楼梯底已经气竭力衰的蒋介石,要想再上楼梯的确需要很长一段挣扎工夫。
美国总统杜鲁门于12月29日下午在白宫召开国家安全会议,再次讨论台湾当局的协防要求。布莱德利将军陈述参谋长联席会议建议,主张援助台湾。艾奇逊代表国务院表示反对,理由是这种援助将使美国的盟国十分为难,当时英国、印度等大国已准备承认新中国。最后,杜鲁门仍决定美国对台湾及蒋介石采取“袖手旁观”的政策。
若干年后,杜鲁门在其《口述自传》中谈起蒋介石集团,还气哼哼地说:“蒋军从来不是良好的部队。我们把大约三十亿五千万元的军事装备,送给了这些所谓自由中国人士,结果,从北京到南京的战线上,蒋介石约五百万军队,却败给了三十万共军,共产党拿了这些军事装备,把蒋和他的手下,扫出中国大陆。说实话,他一直都不是个东西。他们曾要求我派出数百万美国部队去拯救他,被我一口回绝。蒋介石实在无可救药,他们的腐败是与生俱来的,我决心不虚耗哪怕是一个美国人的生命去挽救他。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他们继续嘲骂与控诉,说我对共产主义软化,又说我庸碌无知,但我不会屈服于这些指责。对于蒋和他的一伙人,我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看法,这群混蛋一个个都该关进牢狱里。”
美国的态度反复无常,杜鲁门对蒋介石越来越冷淡,宋美龄感觉在美国待得没意思,而且再也待不下去了。1950年1月9日,离开美国之前的宋美龄在里弗代尔寓所向全美发表广播演说,声调有点凄凉伤感:
“……几天之后,我就要回到中国去了。我不是回到南京、重庆、上海或广州,我不是回到我们的大陆上去,我要回到我的人民所在的台湾岛去,台湾是我们一切希望的堡垒,是一个反抗异族蹂躏我国的基地。”
她又鼓足心气讲道:“不论有无援助,我们一定会打下去。我们数百万同胞正在致力于长期斗争。只要我们一息尚存,只要我们对上帝存有信心,我们就要奋斗,无一日无一时不用来为争取自由而斗争……”
最后,她感慨道:“每次离开美国,我总不免意绪茫然。我们的朋友们,我们的国家受了屈辱,我们的政府现在孤悬海外的岛上,苏格兰的布鲁斯,曾由山洞出来和他的人民站在一起,我们也要从岛上出来和我们的人民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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