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4月下旬,当胡宗南率第一师主力到达碧口时,红四方面军主力西移的态度更加明显。胡宗南认为应先机抢占川北松潘,松潘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占领了这个地方,进,可以入川西平原;退,可以守住川北广大地区。他遂令部队乃沿涪江北岸青川、平武西进。他料定这里是红军北上必经之路。这一点,真让他猜对了。胡宗南经常自夸,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他在南京当团长时,晚上去嫖娼,出来碰上几个军官,齐声唤他“团座”,他很不高兴。反问:“不能称呼胡先生?”以后,他的下属知道他的爱好,都称他为“胡先生”,他也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是别人的老师。
胡宗南抢占川北松潘后,即将第一师主力分驻漳腊营、校场坝、毛牛沟、哈密寺、丘吉寺、安顺关、镇江关等岷江东岸诸要点,以掩护后续兵团到来。他派营长李日基率领一个加强营扼守松潘以西的毛儿盖,并预定第四十九师到达后,即进驻松潘西北约200里的上下包座。
这时胡宗南仍十分自信,认为依托沼泽草和岷江沿岸的地形,加上优势兵力,定可阻截红军北上。胡宗南曾派师部少校参谋李苾携带大批名酒、茶叶和现金等礼品,代表胡宗南本人到阿坝同土司联络。土司再三对其参谋李苾说:“在阿坝上下包座以北,尽是荒无人烟的沼泽草地,就是鸟儿也飞不过去,保险可以堵住共军,请一定转报胡司令放心。”李苾返报后,胡宗南大喜过望,更认为挡住红军去路蛮有把握,红军终不免重蹈石达开的覆辙,于是,嘱咐参谋长于达立即将这情况电告蒋介石,由于他作战主动,还得到蒋复电嘉勉。
第一师早在被四川军阀阻拦、滞留陇南的时候,胡宗南为了准备适应在山地同红军作战,就接受了黄埔同学、特务头子戴笠的建议和帮助,加强了部队的无线电装备。
胡宗南多次对下属训话说:“像我们这样大的部队,又要在山地分别行军作战,相距几百里,不能依靠传骑和有线电联络,唯一的办法只有采用无线电联络。”后来,戴笠为他搞来了一批2.5瓦小型无线电台,只要两名士兵便可背带,一个军士就可操纵,使用很方便。胡宗南就规定,凡派出独立执行任务的营、连部队,都要配属这种小型电台,按规定时间同师部电台联络,以随时掌握情况。同时,他还设立“游击”指挥部,利用刘鸿勋是黄埔一期同学又是陕西人的关系,派刘鸿勋指挥。抽调胡宗南部精干下级军官,招募游民、地痞,编成了四个支队,每支队约200人。化装成农民、行商、游丐或者藏族、羌族居民,去搜集红军的情报。他们甚至冒充红军掉队人员,探询红军主力的行动方向,寻捕被当地居民收留的红军伤病员。这些“游击队”也都配有2.5瓦的无线电台,以便远距离搜索进行联络。这时,胡宗南认为采取这些措施后,可以大显身手了,十分得意。
1935年6月,中央红军翻越夹金山与红四方面军在懋功会师。
几天后,徐向前先后见到了他在黄埔军校时的老师周恩来、叶剑英和很多同学。大家此时此地见面,真是感慨万千。
红军两大主力会师后,中革军委根据当时的形势,制订了《松潘战役计划》。虽然张国焘在会议上表示拥护党中央的方针,会后却反对这个方针,不但使红军失去了北出松潘的有利时机,陷入十分不利的境地,也免去了胡宗南的一劫。为加强两大红军主力的团结,21日中革军委决定以原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为红军的前敌总指挥部,总指挥徐向前,政治委员陈昌浩,参谋长则是当年的黄埔教官叶剑英。
自8月上旬起,据守岷江东岸胡宗南第一师正面,自校杨毛牛沟、镇江关而至镇平之线,均发生战斗。其中尤以第二旅在镇江关的阵地争夺最激烈,该旅第四团团长李友梅负重伤,两个营长被击毙,第五、第六两团伤亡很大。激战至8月下旬,胡师不支,全线向松潘败退。松潘以南的白塔山地势险要,关系松潘安危,经组织敢死队拼战两昼夜,并急调第一旅、补充旅控制在平武,三舍驿附近的第二线部队赶来增援,才勉强稳住了阵地。其实这时红军对岷江沿线的攻击,只在于排除侧背威胁。当吸引胡宗南主力全力防守松潘时,红军主力迅速向毛儿盖、上下包座地区突破。在毛儿盖,李日基营被包围,红军并不急于攻打,每天只实施小规模的攻击。以使李日基向胡宗南求援。胡宗南怕李日基营被歼,便派李铁军的第一旅去增援。该部在达哈龙岗附近宿营时,抓到一名红军侦察员,李铁军亲自审问,红军侦察员虽经毒刑拷打,也不暴露红军情况。李铁军听侦察员说话口音是江西人,因此判断:红军围困李日基营是“毒计”,是“围点打援”,判断自己部队已经进入共军“口袋”。他非常惊慌,电告胡宗南,坚持第一旅再不能前进了,应该后撤;同时吓唬胡宗南,如果第一旅覆灭,连松潘也不保。他不待胡宗南批准,遂命令部队前卫改后卫,不分昼夜,仓皇逃回松潘,以保存自己的实力。到松潘后,立即加固工事,以做顽抗。胡宗南看事情到了这个样子,只得命令被红军包围的李日基营突围。该部突围,给红军带来机会,其营上千人被歼,马匹、电台、弹药都成了红军的战利品。只有李日基带领几十个人逃回松潘。胡宗南为了糊弄蒋介石,编了一套李日基的“战绩”,不但派飞机送李日基到成都面见蒋介石,还通令全师,“记升团长,有缺即补”,不久,李日基真的当了团长。
7月间,胡宗南指挥第四十九师伍诚仁部进驻上下包座,企图拦阻红军通过草地北上(包座位于松潘西北部约350公里)。
8月间,中央政治局在毛儿盖召开会议,作出了《中央关于目前战略方针之补充决定》,8月21日,红军右路军陆续出动。林彪、聂荣臻率领的第一军团为前锋,徐向前、陈昌浩、叶剑英随红三十军及红三军团在后,中间是中央机关及红军大学等。进入草地后,一路上行军非常艰苦,中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就会雷雨交加,暴雨、冰雹铺天盖地。黑色的泥潭被草覆盖,一不小心,人和牲口就会陷下去,因为四野茫茫,找不到粮食,野芹菜、草根、马鞍甚至皮带都成了食品。经过艰难行军,右路军进入巴西、班佑地区,这里距离上下包座百余里,包座是红军进入甘南的必经之路,被胡宗南指挥的第四十九师把守,抢在胡宗南增援之前抢占包座是燃眉之急。如果丧失战机,红军就会被迫再次退回草地,后果不堪设想。(www.daowen.com)
徐向前和陈昌浩商量后,向党中央、毛泽东建议,攻打包座的任务由自己率领的红三十军、红四军担当。中央批准了这个建议。徐向前将指挥所设在了上下包座中间的一座山头上。
8月26日,红二六四团向包座南部的大戒寺发动进攻,激战一夜,歼敌两个连。敌师长伍诚仁不知红军意图,还以为是红军残部发动的袭击,立即带领全师前来增援。30日第四十九师先头部队进至大戒寺南,红二六四团略作抵抗,以败退状退却,诱使敌人进入红军伏击圈。
随后,红军则采用“灭点灭援”的战法,将伍诚仁部围住,伍诚仁向胡宗南紧接求援。该部原是第十九路军的部队,但现在占据的包座战略地位重要。胡宗南看到事情严重,严令李铁军部星夜兼程驰援。红军侦知此情况后,立即发起闪电攻击,用了四五个小时时间,将胡宗南第四十九师伍诚仁部消灭。此战役毙伤敌人4000千余,俘虏800多人,缴获长短枪1500余支,轻机枪15挺,电台1部,粮食、牦牛、马匹甚多,打开了北进通道。
当李铁军率部进至距离包座25至30公里时,听到包座方面有枪炮声,即生怀疑,架设电台与伍诚仁联系,呼叫得不到回应。转与胡宗南联系,胡宗南告知,在两三个小时前,已与伍诚仁部失去联系,可能该部已经被“共军”消灭;同时命令第一旅迅速后撤,以免遭伏击。李铁军接到指令,非常惊慌,命令各部丢掉辎重,轻装逃跑。第四十九师师长伍诚仁逃回松潘被蒋介石撤职。后来在被胡宗南指挥的部队里,流传着这样一段顺口溜:“第一师胡宗南,牺牲别人自己保全;第一旅李铁军,逃跑第一名不虚传。”
松潘几个月的连续战斗,虽然胡宗南兵多将广,旅长、团长、营长也大都是黄埔学生,但他面对的黄埔师生数量也是空前的。周恩来、叶剑英、林彪、聂荣臻、徐向前、左权等都在他对面的阵地上,他的失败也就成为必然。
在与红军对决的过程中,胡宗南部不仅连打败仗、损兵折将,非战斗减员也很大。山地行军把部队拖得精疲力竭。钟松率补充旅从陕南往川北行进时,原可从宝鸡取汉中大道到川陕交界的阳平关,道路、宿营都很方便,但当时杨虎城部的冯钦哉师以及杨部在汉中的仓库、银行正由汉中向宝鸡、西安移动,胡宗南为避免两军途中相遇发生争执、冲突,坚令补充旅经陈仓古道向阳平关前进。但陈仓古道多年失修,单人徒手勉强可以通过,重武器、骡马通过就很困难。钟松将情况电告胡宗南后,胡仍复电按原命令执行。结果只好不用骡马,改由士兵分别抬运武器、弹药。加以连续下雨,又只能露天宿营,装备散失不少,官兵疲惫不堪。
此时的胡宗南部的军粮、棉衣也很感困难。在松潘时,好几万大军的粮食要从川北江油以民夫挑来。从江油到松潘约五百里,且山路崎岖难行,民夫挑得不多,甚至只能背负,除沿途民夫食用、损耗外,运到松潘的为数不多,远不敷部队食用。松潘所产青稞、燕麦都供应不上,只好挖野菜充饥,士兵菜中也常缺盐。胡宗南在松潘粮荒最严重时,只好“放午炮吃饭”,即规定每天只吃一顿饭,放午炮时开饭。在松潘战败时,气候已渐寒冷,而部队仍着夏服,冻死的不少。饥寒之中,疫病也很流行。这些更使胡宗南部军心动摇,士气低落。如果不是这时贺国光的参谋团设法赶运来一批粮食,陈沛、杨步飞、王耀武、钟松等部又先后赶到,胡宗南第一师难免在川北全军覆灭。
据当时担任第一师副师长的范汉杰回忆:红军对川北的地理形势也是了如指掌的。在松潘的第二师补充旅步哨查获了一名红军士兵,经旅长亲自查问,并在其图囊里发现一幅军用地图,是用毛笔绘制的,图上记载山川、道路、村落都很详尽,特别是松潘以北草地情况十分清楚,这些都是国民党军队军用地图上所没有记载的。至于地图来源,被俘红军士兵拒不提供。
在松潘战役最被动时,胡宗南脸色土灰着说:“看来,我要当红军的俘虏了。好在周恩来是我们黄埔军校时的政治部主任和教官,他是不会杀害我的。”
中共中央和红一方面军主力越过了所谓“鸟儿也绝难飞过”的沼泽草地,突破甘南天险腊子口,翻过六盘山,进入陕北根据地,胜利地结束了长征。而红四方面军又经毛儿盖西下,出现在天全、芦山地区。师长胡宗南和参谋长于达等得此情报后茫然失措,既无力出击,又猜不出红军意图,十分苦恼。这时,蒋介石命令胡宗南率第一师回甘南追击中央红军,配属胡指挥的其他师、旅均归还建制。胡宗南部因伤亡病疫减员半数以上,部队回到甘南后整补了四个月,胡宗南本人也大病一场。以后在谈到这次战役的失败经过时,每每摇头叹息,甚至吐吐舌头,其狼狈情况也可想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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