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24年5月黄埔军校建成,到1926年黄埔军校奉命改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期间,军校的机构组织和人员系统已发生了很多变化。黄埔军校一直由孙中山任校总理,廖仲恺任校党代表(廖仲恺遇刺后,由汪精卫继任),蒋介石任校长。在校本部主要的人员有:
教练部主任李济深,副主任邓演达(实际上是邓演达负责,后由何应钦主持);
教授部主任王柏龄,副主任叶剑英;
入伍生总队长邓演达、张治中;
军需部主任周骏彦,副主任俞飞鹏;
管理部主任林振雄;
教育长初为胡谦,后为邓演达、方鼎英等;
政治部主任先有戴季陶、邵元冲,后为周恩来、邵力子与熊雄;
政治教育官主要以共产党员为主,主要有恽代英、萧楚女、聂荣臻(兼任政治部秘书)、高语罕、张秋人、于树德等。
军事教官主要有何应钦、刘峙、顾祝同、钱大钧、胡树森、徐培根、张元祜、沈应时等。
他们大多为蒋介石浙江的同乡或在保定军校时的同学。
黄埔军校开学后,效仿苏联实行政治与军事并重、理论和实践结合的教育方针,设立政治部,在校党代表的直接领导下,负责全校的政治教育和政治工作,而政治教育也就成为黄埔军校区别于旧制军事学校的一项重要标志。然而政治部主任在黄埔军校的历史中是变化最多的,也是争议最大的。
黄埔军校第一任政治部主任是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部长戴季陶。
戴季陶,1891年出生于四川省广汉县。他早年毕业于日本大学法科,后追随孙中山加入同盟会,参加了辛亥革命。辛亥革命胜利后,他创办了《民权报》并担任孙中山的秘书。1920年,戴季陶与蒋介石、陈果夫在上海设立证券物品交易所,从事投机生意。戴季陶与蒋介石由此而结为密友。
戴季陶执掌黄埔军校政治部,蒋介石开始十分放心。对于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政策,戴季陶同蒋介石一样,是十分不赞成的,而且当时国民党与共产党之间、国民党左派与右派之间的矛盾日益显露。戴季陶以为,之所以产生这些矛盾,是由于国民党中“共产非共产”,“两种中心之不能容”。因此,他一方面力劝加入国民党的共产党员放弃共产党党籍,另一方面又劝说胡汉民等国民党右派与共产党尽力协作。劝来劝去,毫无结果。
由这样一个毫不实际的人来当政治部主任,黄埔军校的政治教育和政治工作便可想而知了。戴季陶一到黄埔军校,便向学生们大肆鼓吹自己所谓“纯正的三民主义”。然而他所宣扬的理论,不仅严重歪曲了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而且对于思想激进的黄埔军校青年学生来说,陈腐说教必然引起大家的不满。戴季陶在学校发表的这种又臭又长的演说,经常引起学生们的哄笑。孙中山对他在黄埔军校的工作也很不满意。
就这样仅当了半个月的黄埔第一任政治部主任戴季陶,便自动离职悄悄跑到上海去了。戴季陶离职后,有好几个月政治部没主任。后来由副主任邵元冲代理政治部主任。邵元冲是位前清举人,封建思想浓厚,根本不懂革命的政治思想工作。他把政治部主任当官来做,既不接近学生,也不联系干部,与党代表廖仲恺很少打交道,同苏联顾问则根本不来往。他只是每隔几天从广州到黄埔军校来一趟,看一看例行的文件,偶尔对学生发表演讲,也因口才极差、内容无聊而使人昏昏欲睡,被学生们戏谑为“催眠术教官”。时间越长学生们对他的意见越大,闹出的尴尬事就更多。
一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黄埔岛公路便传来了跑步口令声。只要不是雨天,15华里的晨跑,是黄埔学生的必定课目。跑着跑着,一些体弱者就开始掉队了,有的站在路旁大口喘气。
忽然,从队列前走出了当“排头兵”的教练部副主任邓演达,他喊道:“停止跑步,便步走!”邓演达一声口令,队伍慢下来。他对在队伍一侧的值星官说:“跑步要兼顾学生的体力,逐步增加跑程,不可蛮干,更应照顾体弱多病的……”
邓演达是个有思想的人,此后的北伐中,担任过国民革命军政治部主任。后因不同意蒋介石的反动主张,成立中国国民党临时行动委员(第三党)会,负责人秘密策动反蒋,1931年11月被蒋介石杀害,新中国成立后,被追认为烈士。
邓演达跑完步往办公室走,迎面遇到学员贺衷寒。贺衷寒一侧身溜了过去。这个人是学生中的右派,内心里不同意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政策,后被蒋介石拉拢,成为其亲信,担任国民党政训系统的头子,“复兴社”书记,中将军衔。是蒋介石的“十三太保”之一。
邓演达看到他,厉声喝令:“站住!你是不是本校的学生?”
贺衷寒答道:“是的。”
邓演达又问;“你既然是本校的学生,为何不按陆军礼节向长官举手敬礼?”
贺衷寒脸刷地红到耳根,但马上斜视一侧,大声说:“你是信仰三民主义的,我是信仰无政府主义的,各人的信仰不同,当然不敬礼。”
邓演达没料想这个学生如此无礼,大声喝问道:“政治部主任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我信仰戴主任的主义,可你们为什么赶走他?新来的邵主任对我们不闻不问,他根本没教我什么!他是个催眠术教官!”
邓演达气得一时语塞,挥挥手说:“你走吧。”他满腹心事来到校长办公厅。正巧校党代表廖仲恺也在,他反映道:“有些学生骄横自恃,目空一切。邵元冲主任究竟对学生尽了什么责任?”
听了邓演达说起对邵元冲的意见。廖仲恺点头附和:“他连我也不打招呼,与苏俄顾问更是没有来往。”
坐在一边的蒋介石叹息着:邵元冲就职一个月,学生意见一大堆。他虽是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副部长,却是一个封建思想很浓的官僚,他根本不懂政治工作,他住在广州,每隔两三天到政治部来一趟,看看例行的文件就走。把政治部变成了一个死气沉沉毫无作用的机构。按照现实情况,应该撤换他。可让谁来接任呢?
廖仲恺也觉得政治部主任要换人,他沉思片刻提议:“介石,我看不如你再兼一职。”
蒋介石把手一摊:“不行。一个军人如果什么都管,就难免造成军人政治。”实际上他不知道政治部主任怎么当,另外,他也嫌政治工作麻烦,不如打打杀杀来得痛快。
廖仲恺看看窗外说:“党部的人我都一一教过,保定系、日本陆军系毕业的多是搞军事的,以军事教程去领导政治难免失之偏颇。请一名共产党人怎么样?”
蒋介石说:“可以,我再同加伦将军商讨一下。听说张申府推荐的周恩来在教政治经济学,在学生中很有威信,请他试试看。”
廖仲恺听他这样说,也表示赞成:“我也听说这个人能力很强。”
此后,中共方面的周恩来继任政治部主任。他到任后便很快显示出了非凡的才华。雷厉风行的周恩来一到政治部就恢复了正常工作秩序和工作制度,并设立了指导、编纂、秘书三股,从黄埔一期毕业生中选调共产党员杨其纲、王逸常等人分别担任各股的主任职务,并明确了各股的具体任务、工作细则。周恩来还鼓励学生中建立进步组织,出版油印了《士兵之友》。
第一期学生中共产党员蒋先云、许继慎等被周恩来选派到各连担任国民党的党代表,在对学生进行政治教育的同时,又担负起对教导团士兵进行政治训练的任务。
同时,为了方便学生质疑问题,在廖仲恺的帮助下,政治部设置政治问答箱,收集学生们的疑难问题。由政治教官恽代英、萧楚女、张秋人等作书面解答。后来汇编为长达10余万言的《政治问答集》,成为有针对性的、生动活泼的教材。为了了解学生政治认识和思想状况,政治部还定期发出政治调查表或测验题,要学生在课堂填表、解答。
除安排计划之外,周恩来把他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找人谈话和抓工作落实上。在思想诱导和教育的过程中,周恩来突出进行了“为什么要革命?如何处理军民关系”等教育。指出革命就是为了打倒帝国主义、军阀和贪官污吏;军民之间应该互相尊重爱护,军人要救国为民,严守纪律。他每周还要组织对学生的一两次演讲,定期进行政治讨论和政治问答。
黄埔军校的学生很快都对他产生了好感。周恩来才26岁,比有些学员还年轻。体格并不强壮,身材也不高大,尽管毛茸茸的胡碴儿已经发硬,外表上仍有股孩子气,但他头脑冷静,谈吐安详,尤其善于分析推理。他分析国际国内形势时,讲得透彻精辟,增强了大家对革命前途的信心。凡是他作报告,整个大厅就挤得水泄不通。他思维缜密,办事周到细致,反应敏锐,原则性和灵活性都很强。他上任的时间不长,但在他的带领下,黄埔军校上下精神面貌很快焕然一新。学生情绪高涨、精神饱满,校园充满生气。
蒋介石这一段时间精神头也来了,通过平定广州商团叛乱的战斗,他清楚地看到了黄埔学生军中蕴藏的巨大潜力。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小瞧这些乳臭未干的年轻学生,尽管他们中的许多人是第一次打仗,第一次放枪,有些人甚至紧张得连枪栓都没拉开,但他们有理想,有纪律,听命令,服从指挥,打仗不为升官发财,不为占据地盘,而是为了党,为了主义。这是当时全中国任何一支军队都望尘莫及的。蒋介石深信,经过黄埔军校教育和训练的这600多名学生将会成为他起家的本钱,他庆幸自己当初听从了廖仲恺等人的劝告,收回辞呈继续担任了黄埔军校的校长。
蒋介石决心通过黄埔军校学生来培植和发展听命于他的军事力量。他喜欢戴白手套,在日本留学时发现,日本军官出入都戴白手套,检查卫生时还戴着白手套往各个角落里摸摸,看是否清洁。蒋介石对此印象极深。因此他也这样模仿,平时只要穿军装,便也讲究戴白手套,也时常四处走走摸摸,发现内务不洁净,就要对属下训斥一番。蒋介石还穿上了挺括的军装,黑色披风,再加上雪白的手套,使身材瘦削的他从外表看上去像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
蒋介石不但注意从外表上塑造自己的形象,而且绞尽脑汁在黄埔军校学生中培植对他个人的偶像崇拜。从蒋介石的思想本质来说,他与国民党右派一样是不赞成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的。但孙中山多次对他进行了批评,迫于形势压力,他又不敢公开跳出来反对三大政策,于是,他转而采取实用主义的态度。办黄埔军校既离不开苏联多方面的援助,也离不开中国共产党的支持和帮助,蒋介石高喊“联俄、联共”的口号,把自己装扮成国民党左派。他在对学生进行“精神训话”时,极力表示赞同孙中山的联俄政策,他说:俄国人来帮助我们中国做到自由平等,因为中国要做到自由平等。我们要党成功,主义实现,一定要仿效俄国共产党的办法。
对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的合作,蒋介石更是满口的“赞成”“拥护”。他说:共产党真正革命的同志们,实在不比我们国民党少,他们加入国民党,实在能替国民党求进步求发展,促进本党的革命精神。我们要晓得,“反共产”这句口号,是帝国主义者用来中伤我们的。如果我们也跟着唱“反共产”的口号,这不是中了帝国主义的毒计么?……蒋介石甚至信誓旦旦地一再对黄埔军校师生表示:联俄、联共、扶助农工是孙总理制定的三大政策,谁反共我们就反对谁。如果我不革命或者反革命,你们任何人都可以起来打倒我。
除了用冠冕堂皇的说辞来伪装自己外,蒋介石更多的是施展小恩小惠的手段来拉拢、培植学生对他个人的感情和忠诚。他经常把学生叫到他的办公室进行个别谈话。在第一期学生入校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他听说有一个名叫胡宗南的学生,是经党代表廖仲恺特批才被录取的,便叫人找胡宗南到校长室谈话。
胡宗南入军校前有过四年的教书生涯,曾多次趁假期出去参观和旅游,先后到过上海、杭州、无锡、南京等大中城市,既开阔了眼界,也接触了许多新思潮、新观念。恰逢此时胡宗南与一同事争夺学校校长的位置失败,又遭到不幸婚姻的打击,父亲不准他与相爱的姑娘成婚,而强逼他娶乡下一粗俗女子为妻。洞房花烛夜,胡宗南才发现该女子早已失身他人。连遭打击的胡宗南排解不开心头的苦闷,便于1924年春天离家出走,在上海同乡的资助下,到广州报考了黄埔军校。
虽然见过些世面,听说蒋校长找他谈话,胡宗南心跳得还是十分厉害,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福还是祸。进了校长室,胡宗南由于过度紧张,手脚都变得不太听使唤了,身子歪歪扭扭,想向校长敬礼,手指却怎么也贴不到帽檐上。
在学生面前总是故意摆出一副威严神态的蒋介石,看见胡宗南那副滑稽样,忍俊不禁,竟被他逗得“扑哧”一声乐了。嗔骂道:“胡宗南,本校长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你紧张什么?快坐下吧!”
胡宗南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把半个屁股放在椅子上,燥热的天气,再加上神经绷得太紧,胡宗南满头大汗。“给你。”蒋介石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手帕递过去,受宠若惊的胡宗南急忙用双手接了过来。
蒋介石问:“你是什么地方人?”
从当黄埔军校校长起一直到当中华民国总统,蒋介石同第一次与他见面的部下谈话时,几乎总是先问这句话。这样问,往往能找到拉近乎的由头。
“浙江湖州孝丰人。”胡宗南毕恭毕敬地回答。(www.daowen.com)
“孝丰?不过,听你的口音好像是宁波一带的人嘛!”
“不错,不错!校长听力真好。我是在宁波镇海出生的,7岁时才随家父搬到孝丰。”
“就是嘛!这么说,你和本校长是同乡!本校长是浙江奉化人,这你是知道的。镇海、奉化就几个小时的路程,我们算是真正的同乡了。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今后我们要相互提携……”玩弄这套江湖术语和手段,对于同青红帮渊源颇深的蒋介石来说,自然是十分娴熟。
“宗南不敢,今后全靠校长栽培。”已揣摩出蒋介石心意的胡宗南,立刻放松下来,头脑也清醒了,嘴皮子也利索了。
“当然,当然。本校长是一定要栽培提拔你的。”
从此,胡宗南就成了蒋校长家的常客。再后来,他就成了蒋介石的心腹爱将,在国民党黄埔系学生中第一个晋升上将军衔,第一个担任战区司令,一度拥兵50万,掌管陕、甘、宁、青数省的生杀大权,人称“西北王”。
用类似的手法,蒋介石确实笼络了一批黄埔学生,其中以胡宗南、贺衷寒、曾扩情、康泽、桂永清、肖赞育、周复、滕杰、郑介民、邱开基、戴笠等人最为受宠,人称黄埔系的“十三太保”。他们都死心塌地地追随蒋介石。
蒋介石不仅使用各种手段拉拢黄埔军校的学生,对军校教官和基层军官也大施怀柔之术,费尽心机地想把他们一个个都收服过来。
一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起床号还未吹响,蒋介石就来到校园巡视。到一个宿舍门前,他发现有一青年教官正襟端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读书,这个人是上尉军衔,但蒋介石想不起他的名字了,便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教官抬头见是校长,忙立正回答:“陈诚。”
蒋介石拿起他看的书,见是孙中山的《三民主义》,随意问道:“孙总理倡导的三民主义是什么?你还记得开学时总理对本校师生的训词吗?”
陈诚记忆力很好,口齿伶俐,很快复述了孙中山讲话的要点。
蒋介石非常满意,连连点头。临走时他拍拍陈诚的肩头,勉励他说:“时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你努力吧!”他记住了这个人。这个青年教官陈诚此时绝对想不到,他这一生的命运将会同校长蒋介石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休戚相关。
蒋介石回到办公室后,立刻吩咐人给他找来了陈诚的档案。
陈诚,字辞修,生于浙江省青田县高市一地主家庭。1917年,陈诚从浙江省立师范学校毕业后投笔从戎,考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八期炮科。军校毕业后,陈诚被分配到浙江陆军第二师第二旅第六团第三连担任少尉排长。干了两年职务没有得到晋升,他觉得前途无望,决计另寻出路。邓演达在保定军校时担任过陈诚的区队长,与他有师生之谊。陈诚便追随邓演达来到广东,后转到黄埔军校,任上尉特别官佐(候差),不久升任炮兵队区队长。
蒋介石对陈诚晨起苦读的印象非常深刻。没过多久,蒋介石就把这位小同乡招至麾下。陈诚同总教官何应钦、战术教官顾祝同、周至柔、刘峙和兵器教官钱大钧、区队长蒋鼎文以及后来担任入伍生队代理总队长的张治中,成为蒋介石在黄埔军校所倚重的左膀右臂,被人称作蒋介石的“八大金刚”。陈诚作为蒋介石的心腹干将,历任军长、兵团总指挥、集团军总司令、军政部长、国防部参谋总长等要职,被授予一级陆军上将,成为国民党党、政、军首要人物之一。陈诚军事集团是蒋介石嫡系部队的精锐和中坚。国民党兵败大陆后,陈诚还历任台湾“副总统”、国民党副总裁等高职。
除了拉拢一些中立学员和国民党党员之外,对于一些有影响力的共产党学生,蒋介石也是极尽能事地拉拢。
这天,年轻的共产党员蒋先云被招到校长会客厅。这是一幢修缮一新的房子里的一个大房间。墙上挂着一排镜框,中间一溜长桌,围着一圈藤椅,什么豪华的设施都没有。蒋介石身着军装,平头,背后的衣架上挂着他的军帽和黑绒斗篷。一见蒋先云,他就用那双深邃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面孔。蒋先云在校长的目光扫视下,并不紧张。他平稳地上前几步,一个敬礼,大声报告:“军校第一期第一队第二区队学生蒋先云前来报到。”
蒋介石的目光一下温和了,说了声:“请坐。”
蒋先云走到蒋介石对面的椅子旁坐下。
蒋介石和颜悦色地开口说道:“我找你来随便谈谈。你可不必拘束。我听人说你学习成绩第一名,在最近的结业考试中又得了第一。我喜欢你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你近来都看些什么书?”
蒋先云回答:“《向导》《共产党宣言》《资本论》。”
蒋介石说:“很好。我每天都读10分钟报纸。”说着,指指桌上摊着的一本《曾(国藩)、胡(林翼)治兵语录》。“这部书我几乎天天必读。我先送你一本,以后我准备给每个学生都发一本。这是强兵治国治军的精髓。”
蒋先云接过书,翻了一下,沉思着提出一个问题:“校长,我想在军校成立青年军人联合会,把热血青年组织起来。”
蒋介石眼睛一亮:“很好。你不但要联合本校革命师生,还要联合粤军、湘军、滇军……所有广州乃至全国军校的学生,组织一支救国救民的生力军!好,我亲自给你写一个联合会的序言。筹备人员我看就由你负责,再加上李之龙、曾扩情、贺衷寒,四个人够了。”
蒋先云建议道:“让陈赓和我一道筹建吧。”
蒋介石说:“他军事成绩优秀,为人侠义聪慧,我很喜欢他。他可以在军事方面多发挥作用。”蒋介石突然话头一转,问:“听说你入校前领导过工运,不知结婚没有?”
“报告校长,还没有。”
“像你这样的风云少年,给你说媒的一定不少吧?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蒋先云脸先红了一下,接着坚定地说;“报告校长,军人总该先国而后家,等学生毕业后,奔赴疆场,干出一番事业,再请校长给学生介绍……”
蒋介石边听边笑,连连点头:“有志气!真不愧是我的学生。”说着站起来。“好吧,等我们统一中国,我给你介绍个漂亮的。我听说你与贺衷寒之间还有些摩擦,同学之间还是精诚团结为好。”共产党员与国民党右派之间政见分歧在军校已初见端倪,蒋介石已经看在眼里,足见他的政治敏锐性之强。
这几个人果然活动能力非凡,青年军人联合会成立时竟然有2000多个会员。参加的单位有陆军军官学校、粤军讲武堂、桂军军官学校、滇军干部学校、铁甲车队、福安兵舰、飞鹰兵舰、军用飞机学校等。以后经过发展参加的单位有湘军讲武堂、大本营卫士队、滇军干校教导团、飞机掩护队、粤军宪兵营、黄埔军校入伍生队,以及驻扎在黄埔的广北、永丰、江国等兵舰。
1925年5月1日,联合会决定扩大本会活动,拟设东北组织部、西北组织部、西南组织部、中原组织部、长江组织部。联合会会员达2万余人,成为革命军人中的一个有组织的革命团体。尽管参加联合会的单位很多,它的核心仍是黄埔军校的学员。青年军人联合会选出来的干部主要的是黄埔军校的学生,其中共产党员占了相当大的比重,也可以说黄埔军校中的共产党员是联合会的领导核心。黄埔军校一共有八名学生被选为联合会的干部,其中有六名是共产党员。蒋先云是常务委员,他是联合会当时最主要的负责人。军校中教职员中的许多共产党员也参加了这个组织。周恩来经常找蒋先云研究情况,给他出谋划策。可见,青年军人联合会实际上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群众团体。许多右派分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而在孙文主义学会成立后就退出了这个组织。
青年军人联合会队伍的迅速壮大及其政治影响的迅速提高,引起了国民党右派的嫉妒和恐惧。他们担心“长此以往,不必一二年,共产党就可以替代国民党了”。为了缩小共产党人的影响,他们决定采取“以组织对付组织的行动”。于是,“孙文主义学会”应运而生。
孙文主义学会,其前身叫“中山主义研究社”。1925年4月24日,该社改组为孙文主义学会,当时正在进行第一次东征。在东征的行军作战途中,部分军队党代表和军官、同学交换过意见。大概是4月间在梅县开筹备会议,接着在潮州正式成立。当时参加的人数不多,当第二次东征结束,部队回到广州以后,人数有了较大的增加。12月27日,孙文主义学会在魏芳廷家开了一次会,到会就有200多人。12月底在广东大学操场上正式召开了成立大会。1926年2月又召开会员大会,正式选举领导机构,选出执行委员九人,其中有冷欣、杨引之、陈诚、潘佑强;候补执委五人。秘书是黄埔军校教授部主任王柏龄。
孙文主义学会是个反共团体,它的成立是西山会议派活动的结果。黄埔军校开学时,谢持由上海来到广州,极力拉拢王柏龄及贺衷寒、潘佑强、冷欣等人,造谣煽动说:“共产党虽名为与国民党合作,其实是想乘机篡夺国民党的党权,一朝得逞,所有国民党党员,尤其是黄埔同学中的国民党党员,将受到无情的迫害,而无立足的余地。”其危言耸听,激起王柏龄等人对共产党的仇视。
面对孙文主义学会和青年军人联合会之间的纷争,蒋介石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对哪一方他也不表示出不满,常常左打一下,右打一下,欲将两个组织都拢在翼下,建立起校长和学生间的特殊关系。
蒋介石热衷于玩弄权术,在黄埔军校推行曾国藩、胡林翼的那套封建式的治兵思想。1924年10月30日,他亲手编辑成一部《增补曾胡治兵语录》,发给军校师生人手一册,作为“治兵者之至宝,实为治心治国者之良规”。曾国藩等人治兵,中心就是练成一家之兵。所以蒋介石从一开始就竭力想建立起校长和学生间的特殊关系。
经过一段时间共同工作,蒋介石与周恩来逐渐熟识起来,两个人在一栋房子里办公,工作时进进出出经常见面,蒋介石对周恩来非常客气,周恩来对蒋介石也很尊重。蒋介石逐渐感到政治部给军校带来的变化,很快,蒋介石认识到周恩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一天晚上,蒋介石来到灯火通明的图书馆,看到很多学员俯在桌前看书,也有人站在书架前找书、看书。他不作声走进去,看到屋里一张桌子前,政治部主任周恩来和见习参谋胡宗南、学生陈诚正在热烈地讨论什么问题。胡宗南正严肃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根据苏俄的经验,对帝国主义是不能妥协的,即便是暂时妥协,也要对他们提高警惕,他们和我们革命者不是同路人……
周恩来听了,不住点头,他觉得胡宗南这个学生有些正义感,思想也比较进步。他表扬说:“你说得很对,看来你最近读了很多书……”
蒋介石在门口站住了,他有些犹豫,是过去与周恩来说几句话,还是悄悄离开。正在犹豫,被学生周士第看到了,他“刷”地起立,在桌旁边看书的陈赓、黄维看到校长到来,也按照军校的礼节迅速起立。蒋介石正准备离开,一看这个样子,也不好走了,他摆摆手说:“学生们请坐下,继续读书吧。”
周恩来也看到蒋介石了,他微微一笑,站起来。蒋介石赶紧走过去。图书馆归政治部管,看样子很红火,他赶紧表扬周恩来:“你来政治部时间不长,成绩很大,可以说是日新月异。孙大元帅特别重视主义的教育,总算被置在了军校应有的位置。这个,你很辛苦。”
周恩来谦虚地说:“学生们,包括各级官长、教员,到这里学习的目的,也是要提高素质,做一个有用之才。政治部的工作有起色,也是靠了校长的支持。我从欧洲回来时间不长,入校时间也很短,还望校长多给予批评。”
蒋介石赶紧说:“这个,也太客气了。”说到这里,他话头一转:“听说你府上祖籍也是浙江,这么说,我们还是同乡。”
周恩来解释道:“我祖籍是浙江绍兴,我本人出生在江苏淮安。我跟着父辈去过浙江绍兴几次,我对绍兴和淮安同样有感情。”
蒋介石听到这里,非常高兴,觉得拉上了乡党。他故作思索片刻,说:“我看上次政治部公布的那个服务细则很好,不仅政治部的工作,其他各部、室的工作也要规范化,各个部、室都要制订细则。如果我们的一切工作都按法规和制度办事,那就好办了。前一段时间,我同仲恺商量过了。我一直想在黄埔军校建立一个军法处。我看,由你来兼任这个军法处处长吧。”
周恩来是个干工作不怕劳累的人,他笑着说:“既然校长委派,我就干好了。”
蒋介石怀着满足走了,他以为给了周恩来一个职务,又拉了同乡,两个人关系就近了。其实不尽然。蒋介石后来的用人策略,一是对自己绝对忠诚,二是浙江籍的老乡,三是从黄埔学校出来的。这三个标准,说到底还是军阀的做法。
在黄埔军校期间,周恩来也找一些信仰相同的学生谈话,根据国民党“一大”规定,可以“跨党”活动,发展了一些热血青年入党,如后来曾担任红军第一任参谋长的黄埔一期学生王尔琢,就是周恩来亲自介绍入党的;红军第二任参谋长,黄埔军校三期学员朱云卿也是在军校入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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