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桥之战

沙苑之战结束后，西魏宇文泰乘胜东进，把势力扩展到洛阳附近，遣冯翊王元季海和独孤信率步骑二万赴洛阳;并进军河东(今山西)，命贺拔胜、李弼围蒲坂(今山西永济西)。河东民敬祥、敬珍率猗氏等六县十余万户归贺拔胜、李弼。东魏泰州刺史薛崇礼守卫蒲坂，其族人薛善率家族乡亲"斩关纳魏(西魏)师，崇礼出走，追获之"。宇文泰进军蒲坂，攻占汾、绛州。独孤信进逼洛阳，洛州刺史广阳王元湛弃城归邺，信遂据有金墉城(今洛阳市东)。十一月，西魏大将韦孝宽又攻战东魏豫州(治今河南汝南)。十二月，西魏荆州刺史郭鸾攻东魏东荆州刺史慕容俨，二百余日不能取胜，俨"乘间出击鸾，大破之。时河南诸州多失守，唯东荆获全"。^[23]

西魏的节节胜利、步步东进，势必引起东魏高欢的拼力抵抗。大统四年(538)二月，东魏大都督贺拔仁进攻西魏南汾州，西魏刺史韦子粲投降。东魏大行台侯景等练兵于虎牢(今河南荥阳西北)，行将收复河南诸州。西魏梁迥、韦孝宽放弃颍州(治今河南长葛东北)、汝南西归。侯景攻占广州(治今湖北襄城)，西魏守将骆超投降，高欢以卢勇行广州事。^[24]七月，双方在洛阳周围展开激战。史载，"七月壬午(二十五)，行台侯景、司徒高昂围西魏将独孤信于金墉，西魏帝及周文并来赴救。大都督库狄干率诸将前驱，神武总军继进。八月辛卯(初四)，战于河防，大破西魏军，俘获数万。司徒高昂，大都督李猛、宋显死之。西师之败，独孤信先入关，周文留其都督长孙子彦守金墉遂烧营以遁神武遣兵追奔至崤不及而还。初神武知西师来到，自晋阳率众驰赴，至孟津，未济，而军有胜负，既而神武渡河，子彦亦弃城走，神武遂毁金墉"。^[25]《通鉴》依据《魏书》、《北齐书》、《北史》、《周书》等书的记载，较翔实地记述了河桥之战的始末。

七月，东魏侯景、高敖曹等围西魏独孤信于金墉，高欢率大军继其后。侯景"悉烧洛阳内外官寺民居，存者什二三"。西魏文帝元宝炬将赴洛阳拜谒孝文帝以后诸帝陵，闻听独孤信告急，遂与丞相宇文泰一起东进，命周惠达辅太子元钦守都城长安，以李弼、达奚武率千骑为先锋。

八月庚寅(初三)，宇文泰至谷城(今河南新安东)。侯景等欲整阵待宇文泰至再决战，莫多娄贷文请率所部击西魏军前锋，景等制止，贷文"勇而专，不受命"，与可朱浑道元以千骑前进，夜遇李弼、达奚武，贷文被杀，道元逃走，西魏首战告捷。

宇文泰进军至瀍水东，侯景等从金墉撤围而去。接着，宇文泰轻骑追侯景至黄河边。侯景布阵，北据河桥(在今河南孟县西南，河上搭浮桥，故名)，保其北归退路;南属邙山(在今河南洛阳市北)，展示军容强盛，与泰决战，激战中，宇文泰因马中流矢而坠地，都督李穆以马授泰，一并逃回军营。恰值西魏大军赶到，军势复振，出击东魏兵，东魏大败北逃。高敖曹恃其骁勇，轻视宇文泰，建旗盖临阵，受到西魏军队的合击，全军覆没，敖曹单骑走投河桥南岸的河阳南城。守将高永乐是高欢的从祖兄子，与敖曹有怨，闭门不受。西魏兵追至，敖曹伏桥下，被发现后，知不能幸免，就抬起头说："来，与汝开国公!"(胡三者注：言得其头，西魏将以开国赏之也。)于是追者斩其头而去。西魏还杀东魏大将宋显等，"虏甲士万五千人，赴河死者万数"。东魏诸军仓皇北渡河桥，唯将领万俟洛勒兵不动，对西魏人说："万俟洛在此，能来可来也!"西魏人畏惧，不敢过河桥。事后高欢闻知，名其所营地为回洛。(www.daowen.com)

当天，"东、西魏置阵既大，首尾悬远，从旦至未，战数十合，氛雾四塞，莫能相知"。在昏暗中，西魏独孤信、李远、赵贵、怡峰等将战斗失利，又不知文帝及丞相宇文泰在何处，皆弃其兵先归。李虎等为后军，见信等退兵，也随即败退。于是宇文泰烧营西归，且战且退，命长孙子彦守金墉。在战斗中，表现最勇敢的是王思政、蔡祐等将领。王思政下马，"举长矟左右横击，一举辄踣数人"。陷入敌阵，身受重伤，被帐下督雷五安扶上马，深夜才得还营。蔡祐下马步斗，左右劝其乘马以备仓猝，祐说："丞相(宇文泰)爱我如子，今日岂惜生乎!"率左右十余人合声大呼，猛击东魏兵，杀伤甚众。东魏兵围之十余重，"祐弯弓持满，四面拒之"，待将近十步，"祐乃射之，应弦而倒"，遂突围而去。

西魏文帝至弘农，守将已弃城逃走，所掳东魏降卒在弘农者闭门拒守。宇文泰攻占弘农，诛杀数百人。蔡祐亦退至弘农，宇文泰甚悦，说;"承先(蔡祐字承先)尔来，吾无忧矣"。夜晚宇文泰惊恐不安，枕蔡祐大腿才得眠。宇文泰留王思政镇弘农，任侍中、东道行台，然后引兵西退。

东魏高欢自晋阳率七千骑至孟津(今河南孟津东)，未渡河，闻西魏军已败退;遂渡河，遣别将追西魏师至崤县，不及而还。高欢攻金墉，西魏守将长孙子彦弃城走，"焚城中室屋俱尽，欢毁金墉而还"。^[26]

看来河桥之战，西魏方面是先胜后败，复胜，最后惨败，致使宇文泰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惊慌。西魏为何遭此惨败?首先，这次战役宇文泰遇到的对手、东魏主帅是侯景，其智谋不在高欢之下，且骁勇善战，凶悍狡诈，非窦泰等辈所能比拟。其次，由于宇文泰的骄傲轻敌。史家有言：侯景军"参用马步，其置阵坚固，宇文泰以轻骑来，见其阵势如此，敛兵不进可也，遽前合战，亦屡胜而骄耳"。^[27]第三，有后顾之忧。西魏东伐，关中留兵甚少，于是前后所掳东魏将士乘机在关中叛乱，推戴沙苑之战中被俘的原东魏都督赵青雀等人为首，占据长安子城和咸阳等地。迫使停留在阌乡(今河南阌乡)的宇文泰，迅速回军关中，平定了赵青雀等人的叛乱。^[28]

东魏在河桥之战中，虽最终取得胜利，但其损失也是惨重的。主要是名将高敖曹的战死。高敖曹名昂，字敖曹，"幼稚时，便有壮气"，"长而傲傥，胆力过人"，"每言男儿当横行天下，自取富贵，谁能端坐读书，作老博士也"。^[29]他屡战屡胜，最为高欢所器重。高欢闻听高敖曹战死，"如丧肝胆，杖高永乐二百，赠敖曹太师、大司马、太尉";而宇文泰则"赏杀敖曹者布绢万段，岁岁稍与之，比及周亡，犹未能足"。^[30]足见高敖曹在东、西魏战争中举足轻重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