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帝王历来都是男性。公元七世纪,居然有一位女性站出来,挑战传统世俗,颠倒乾坤,呼风唤雨,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人主的宝座,称孤道寡,发号施令,所作所为丝毫不比男性逊色。她便是武则天,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
武则天,并州文水(今山西文水)人。其父武士彠是个富商,当年资助过唐高祖李渊,因功封应国公。贞观十一年(公元637年),武则天十四岁,唐太宗闻其貌美,选入宫中为才人,赐号武媚,人称媚娘。媚娘姿色媚丽,性格却很刚强。一次,唐太宗得一烈马,名曰狮子驄,桀骜难驯。媚娘自请驯马。唐太宗颇为惊诧,说:“你如此纤弱,如何驯得烈马?”媚娘说:“臣妾只需三物:一硬鞭,二铁杖,三匕首。它不驯,先用硬鞭抽打它的身体;鞭而不驯,就用铁杖猛击它的头颅;杖而不驯,就用匕首割断它的咽喉。”唐太宗见媚娘性格胜过烈马,惊叹说:“好,气概可嘉!”
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唐太宗驾崩。太子李治继位,是为唐高宗。按照定制,武则天出居感业寺,削发当了尼姑。武则天时年二十六岁,春心勃发,精力旺盛,怎能忍受得了佛门的寂寞和清苦?然而,命运如此安排,忍受不了又能怎样呢?
不想,这时却出现一个意外的机会。原来,唐太宗生病期间,武则天和太子李治经常在病榻前伺候。李治比武则天年轻四岁,但在李治眼中,武则天简直就是天上仙女的化身:身材苗条,体态匀称,眼含秋水,脸似朝霞,青丝高挽,光可鉴影。他常常偷偷窥视武则天,武则天当然有所觉察,回报以甜甜的一笑。这一笑,足以倾城倾国,使得李治目迷意夺,心荡神摇。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庶母,他才控制了情绪,没有做出越礼的举动。
唐高宗当了皇帝,脑海里时时浮现武则天窈窕的身段和亮丽的倩影。永徽三年(公元652年),唐太宗三周年忌日,唐高宗借给先皇祭奠为名,专程来到感业寺,会见武则天。这天,武则天刻意梳妆,虽无鲜服华饰,但朴素之中越显清秀,眉似柳叶,面如桃花,娉娉婷婷,风韵撩人。二人相见,她早已泪流满腮,喃喃诉说清冷之苦,隐约含有倾慕和相思之意。唐高宗面对尤物,神魂颠倒,当即表态说:“且莫难过,一有机会,朕就接你回宫。”
这次见面成为武则天起死回生的转折点。唐高宗回宫,把情况告诉了王皇后。王皇后,并州祁(今山西祁县)人,文静婉淑,唐高宗为晋王时纳为妃,再为太子妃,进而成为皇后。当时,唐高宗还宠幸萧淑妃。王皇后无子,而萧淑妃却怀了身孕。这样,皇后和淑妃争宠,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王皇后得知皇帝眷恋武则天,不禁大喜,立即派人通知武则天,命她蓄发,很快就会接她回宫,她要和她联手,共同对付萧淑妃。
数月后,武则天重新回到皇宫。唐高宗慕念这位庶母已经多年,当夜临幸。武则天使出手段,曲意侍奉皇帝。二人颠鸾倒凤,如胶似漆,欢情无限。武则天博得了唐高宗的宠爱。王皇后亦频频进言,尽力推崇武则天。于是永徽五年(公元654年),唐高宗根本不顾纳先皇嫔妃而引起的责难,断然封武则天为昭仪。
武则天时来运转,工于心计,诡变无穷。她在皇宫里初步站稳脚跟,极善笼络下人,很快建立起一个反应快捷的信息网络。王皇后正和萧淑妃争宠,武则天坚定地站在王皇后一边,二人合力攻击和诋毁萧淑妃。唐高宗薄情寡义,萧淑妃完全失宠了。
武则天知道,自己和王皇后之间只是暂时的结盟,王皇后之所以倚重自己,只是把自己当做击败情敌的一种助力,而自己一旦得宠,王皇后就又会像对待萧淑妃一样来对待自己。况且,扳倒萧淑妃也不是自己的最终目的,自己的最终目的是要扳倒王皇后,取而代之。因而,武则天注目的对象,已不再是萧淑妃,而是王皇后。
武则天在唐高宗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王皇后顿时有所领悟,意识到拉武则天打萧淑妃,实是一个错误,一大失策。她懊悔不及,转而又寄希望于萧淑妃,共同的利害关系使她们化敌为友,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对付新崛起的武则天。武则天异常精明,洞察一切,为了自身的利益,凶狠地把矛头指向了王皇后。
武则天新生一个女儿。唐高宗十分喜爱。王皇后受着好奇心的驱使,多次到武则天寝宫,察看那个可爱的女婴。这天,王皇后刚刚离去,武则天竟残忍地将亲生的女儿掐死,随后用被子盖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唐高宗回宫,兴高采烈地看望女儿,不想揭开被子一瞧,发现可怜的婴儿鼻青嘴紫,气息全无。武则天号啕大哭,寻死觅活。唐高宗询问宫人。宫人回答说,只有王皇后刚刚来过。唐高宗怒不可遏,认定王皇后是杀害女儿的凶手,说:“皇后竟敢对一个幼小的生命下此毒手,可恶可恨!”他不问青红皂白,召来王皇后,严厉训斥。王皇后有口莫辩,只能一个劲地说:“臣妾冤枉,臣妾冤枉!”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朝野尽知。唐高宗由此产生了废黜王皇后,改立武则天为皇后的念头。王皇后出身名门,素无大过,广有人缘。当唐高宗提出废立皇后的想法时,元老重臣纷纷表示反对。唐高宗改而寻求寒族官员的支持。司空李勣说:“废立皇后乃陛下家事,何需询问外人?”中书舍人李义府则说:“农夫有了好的收成,都想换个妻子。皇帝贵为天子,拥有四海,废一后,立一后,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促使唐高宗坚定了废立皇后的决心。
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六月,武则天为了当上皇后,采取了一个凶险的步骤。她精心策划,密派心腹,刻制木人,置于王皇后的寝宫,然后报告唐高宗,说王皇后和其母魏国夫人柳氏私作“巫蛊”,诅咒皇帝。唐高宗派人搜查,果然从王皇后宫中搜出木人,上面写着自己的名讳及生辰八字,头、胸、脚部扎满针刺。唐高宗怒火冲天,立即颁诏:囚禁王皇后,削去柳氏封号,免去王皇后舅舅柳奭中书令职务。寒族官员李义府、许敬宗、袁公瑜等推波助澜,大肆鼓噪,主张废立皇后。是年十月,唐高宗颁诏宣布:王皇后和萧淑妃俱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其家属处以流放,改立昭仪武则天为皇后。
王皇后接旨,心情还算平静,说:“陛下万年。昭仪承恩,我死定了。”萧淑妃接旨,破口大骂,说:“武氏狐媚,反复至此!我死后为猫,使武氏为鼠,我当扼其喉以报!”这话传到武则天耳中,她有点心虚,下令把宫中的猫全部杀死,并禁止以后再养猫。
唐高宗为武则天举行了隆重的册后典礼。武则天盛装端坐,接受文武大臣和外国使节的朝贺。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武则天利用诡诈伎俩和血腥手段,如愿以偿地当了皇后。(www.daowen.com)
武则天作为皇后,大刀阔斧地干她想干的一切事情。唐高宗生性懦弱,回想起王皇后和萧淑妃昔日的恩爱,顿生怜悯之心。一天,他悄悄去到冷宫,但见宫门禁锢,只在墙脚留一小孔,用于递送饮食,以维持王皇后和萧淑妃的生命。他恻然伤情,通过小孔呼唤王皇后和萧淑妃,说:“皇后、良娣(萧淑妃曾封良娣)无恙乎?今安在?”王皇后、萧淑妃听出皇帝的声音,无限伤感,泪如雨下,呜咽着说:“妾等以罪被弃为婢,安得尊称耶?”唐高宗默然。王皇后又说:“陛下幸念畴日,使妾死更生,复见日月,乞请将此宫改名为回心院。”萧淑妃说:“武氏狐媚,且有野心,陛下务要防备!”唐高宗不想让她们失望,说:“朕即有处置。”
唐高宗看望王皇后、萧淑妃,武则天当天就得到报告。她担心王、萧卷土重来,决定斩草除根,于是派出心腹,将王、萧各打一百杖,然后砍去她们的手脚,丢进酒瓮中,狠狠地说:“令二媪骨醉!”就这样,王皇后、萧淑妃被折磨致死。武则天心犹不甘,命改王皇后姓“蟒”,萧淑妃姓“枭”,以解心头之恨。
武则天残酷地杀害了王皇后、萧淑妃,又着手惩治那些反对过她的元老重臣。韩瑗、来济、褚遂良,接着是长孙无忌,相继被罢职,一贬再贬,流放边地。而对支持她的寒族官员,则大加提拔,委以重任。李义府和许敬宗等,先后当上了宰相。武则天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进一步抬高身价,命令修改《氏族志》,更名为《姓氏录》,把“武”姓尊为天下第一姓。她还亲自主持祭祀大典,祷告天地;准予家乡并州父老晋见皇后,凡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均授予“郡君”称号。这些措施,不仅提高了武则天的威信,而且为她日后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显庆五年(公元660年),唐高宗患了眼病和风湿病,身体日见衰弱。此后,百官奏事,都由武则天代为批阅和决断。史载:“后性明敏,涉猎文史,处事皆称旨,由是始委以政事,权与人主侔(等同)矣。”权力的欲望没有止境。武则天虽然“权与人主侔矣”,但并不以此为满足。因此,她继续为权力而拼搏,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当上名副其实的“人主”。
武则天的野心日益膨胀,引起了唐高宗的警觉。麟德元年(公元664年),武则天为了独揽大权,竟将道士郭行真召入宫中,命作“巫蛊”,诅咒皇帝。宦官王伏胜告发了这件事。唐高宗无比愤怒,宣召西台侍郎上官仪,命其草拟诏书,以“专恣,海内失望,不可承宗庙”为由,准备废去武则天的皇后名号。武则天立马得到报告,火速来见唐高宗,满脸凶相和杀气。唐高宗吓得手足无措,把责任统统推给上官仪,说:“是他……他……”武则天横眉怒目,一把将上官仪草拟的诏书撕得粉碎。接着,以谋反罪,将上官仪和王伏胜斩首。从此以后,武则天加强了对唐高宗的控制,每日朝会,唐高宗坐于前殿,武则天垂帘于后,“政无大小,皆与闻之。天下大权,悉归中宫。黜徙、杀生,决于其口,天子拱手而已。中外谓之二圣。”进而,唐高宗称“天皇”,武则天称“天后”。
武则天由才人而尼姑,由尼姑而昭仪,而皇后,而称“圣”,而称“天后”,堂堂国母,势如一尊。然而,她意犹未尽,还要去后称帝,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真天子。唐高宗晚年多病,为确保李氏皇统,意欲传位给儿子。武则天实际上已经执掌皇权,岂肯轻易放弃?因而,围绕皇位问题,武则天又和丈夫、儿子展开了角逐,宫廷斗争趋于白热化。
唐高宗共有八个儿子,其中武则天亲生的四人:李弘、李显、李贤、李旦。李弘自小喜爱读书,心地仁慈,显庆元年(公元656年)被立为太子。唐高宗多次夸奖李弘“仁孝,宾礼大臣,未尝有过”,有心禅位于他。武则天存心想当女皇,容不得太子羽翼丰满,于上元二年(公元675年),以一杯毒酒鸩杀了李弘。
李弘死,李贤成为太子。李贤容止端严,性格夙敏,官至雍州牧、凉州大都督。他成为太子后,监国处事,断决明审,百官称赞。他还兼富文史才能,召集儒生共注《汉书》,声誉日隆。当时,宫中传言,李贤并非武则天亲生,而是唐高宗和武则天姐姐韩国夫人偷情所生的儿子。李贤对此将信将疑。这使武则天极度恼火,于是于调露二年(公元680年),随便找了个借口,将李贤废为庶人,流放巴州(今四川巴中)。后来,李贤有感而发,写了一篇《黄台瓜词》,词中有“瓜熟子离离”等讽喻之语。武则天大怒,逼令李贤自尽。
李贤废,李显成为太子。李显的儿子叫李重照,破例被立为皇太孙。唐高宗这样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保持李家王朝的连续性,防止外姓人篡权。说白了,就是为了防止武则天篡权。
弘道元年(公元683年),在位三十四年的唐高宗驾崩。李显继位,是为唐中宗。武则天成为太后,掌握了所有的朝政大权。李显在位仅五十五天,就被武则天废为庐陵王,放逐房州(今湖北房县)。随后,武则天立了最小的儿子李旦为皇帝,是为唐睿宗。武则天规定,李旦名为皇帝,但只能居于深宫,不准过问朝政。从此,政无大小,统由武则天裁决,史称武后称制。这时,她距离向往和垂涎的女皇宝座仅有一步之遥了。
为了这一步,武则天又拼搏了六年。天授元年(公元690年),她终于废了李旦,自己称帝。九月九日,她以六十七岁高龄,头戴金冠,身穿龙袍,高傲地登上东都洛阳的则天楼,告示天下: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神圣皇帝正式登基,改唐国号为“周”,建元天授,以李旦为皇嗣,赐姓武,洛阳改称神都。
武则天十四岁进宫,从才人到尼姑,到昭仪到皇后到皇帝,拼搏了整整五十三年。期间,她和传统世俗抗争,和元老重臣抗争,和丈夫儿子抗争,刚强果敢,坚韧不拔,为了达到目的,不知杀害了多少人,其中包括她亲生的幼女和两个儿子。实践证明,她是强者,是胜者,凭借剑与火,踏着血与泪,攀上了权力的顶峰。
武则天为帝十五年,其政绩和劣迹可见《中华帝王故事》。神龙元年(公元705年)正月,八十二岁的武则天卧病在床。宰相张柬之等发动宫廷政变,拥立唐中宗李显,恢复了唐的国号和原先的制度,称武则天为则天大圣皇帝。十一月,武则天病死,死前交代:不必再称她为皇帝,仍称皇后,合葬于唐高宗乾陵(今陕西乾县梁山),陵前建一无字碑,碑上不刻一字,功过是非,留待后人和历史评说。
一千多年来,人们对武则天尽管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非议,但不可否认,她是一位有雄心有才智有魄力的女人,从而把她的名字写进了中华文化的光辉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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