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52年,北魏第五个皇帝拓拔濬登基,是为文成帝。这年,拓拔濬十二岁。他的生母久闾氏早死,抚养他的保姆常氏,先被尊为保太后,继被尊为皇太后。
拓拔濬登基五年后,常太后决定为之册立皇后。其时,拓拔濬的后宫已有多位嫔妃,如冯氏、李氏、曹氏、沮渠氏等。其中,以冯氏最有心机,封为贵人。
冯氏,长乐信都(今河北冀县)人。她的父亲冯朗曾任秦州、雍州刺史,因罪被杀。父罪殃及儿女,冯氏十余岁时被没入掖庭,充当宫女。冯氏的姑母恰是拓拔濬爷爷、太武帝拓拔焘的昭仪,冯昭仪积极活动,使得侄女进了拓拔濬的后宫,封为贵人。冯贵人聪明伶俐,同时又有姑母的指点,竭力讨好常太后。常太后命她铸造金人,她铸造得非常顺利。常太后大喜,于是便立了冯贵人为皇后。
冯皇后正位宫闱,经常考虑一件大事,那就是道武帝拓拔珪传下的规矩:立太子先杀其母。这个规矩太残忍了,想来让人心惊肉跳。她反复思量,决定在自己没有生育之前,恳请皇帝先立太子,只要及早立了太子,那么自己就可以避免先被杀害的命运了。
冯皇后的考虑相当周密,因为拓拔濬十四岁时就有了长子拓拔弘,其母为李氏。李氏姿容艳丽,品德贤淑,已封贵人。按照规定,拓拔弘应由皇后抚养,所以冯皇后成了拓拔弘的庶母。冯皇后沾沾自喜,瞅准时机,鼓动常太后,让皇帝早立太子。拓拔濬尚未成年,并不急于安排皇嗣。怎奈常太后唠唠叨叨,他也只好答应,并把事情交给常太后去办。
一天,常太后在内宫设宴,招待李贵人。常太后突然向李贵人道喜,说:“你有福气,你的儿子拓拔弘将成为太子了!”李贵人听了这话,犹如五雷轰顶,茫然无措。因为她知道,儿子的太子名号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的,这意味着自己活不成了。她沉默不语,欲哭无泪。常太后能够理解李贵人的痛苦,说:“你把家人的姓名和地址写下来吧,我和皇帝会关照他们的。”事情不容商量,常太后命李贵人饮鸩自杀。李贵人呼天抢地,愤恨地说:“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规矩?儿子当太子,先要杀母亲。一边是生母,一边是庶母,孰亲孰疏?孰重孰轻?天哪!我就是不明白这个理呀!”然而,她愤恨,她不平,又有何用呢?一杯鸩酒下肚,李贵人身亡。
李贵人死时,拓拔弘不满两岁。不久,拓拔弘被立为太子,仍由冯皇后抚养。冯皇后惊喜交加,一切均按她预定的计划进行。
拓拔濬在位十四年病死,十二岁的拓拔弘当了皇帝,是为献文帝。拓拔弘尊死去的生母李贵人为元皇后,尊庶母冯皇后为皇太后。这时,冯太后年仅二十四岁。皇家惯例,国有大丧,三日内要将驾崩皇帝的生前遗物在灵堂火化。冯太后想到拓拔濬给予自己的恩爱和好处,想到自己守寡的未来,痛苦万分,哭着喊着扑入火中。左右侍女将她抱住,很久很久,她才苏醒过来。
拓拔弘初立,朝政大权掌握在丞相乙浑手中。乙浑贪恋权势,培植私党,翦灭异己,根本不把年轻的皇帝和太后放在眼里。冯太后意识到大权旁落,十分危险,为江山社稷着想,必须除去乙浑。为此,她表面不动声色,暗里悄悄与心腹宦官王遇、张祜密议,并说服内殿宿卫长、殿中将军元郁站到自己一边。然后,她采取了坚决的行动,命拓拔弘假装生病,宣召乙浑进宫议事。乙浑贸然进宫,预先埋伏的元郁等率领武士,猛扑上去将其擒获,就地斩首,夷灭三族。
诛杀乙浑,表现了冯太后的精明和能耐。拓拔弘年龄尚小,冯太后担负起临朝听政的重任。期间,她依靠有名望的大臣高允、源贺、闾秀等人的辅佐,断决朝政,井然有序。
皇兴元年(公元467年),拓拔弘有了皇子拓拔宏。冯太后看到皇帝已经长大,遂归政于拓拔弘,自己回到后宫,躬亲抚养宝贝孙子。她虽然做了祖母,可是毕竟正在盛年,难耐寡居的寂寞。她嬖爱貌美体壮的宿卫监李弈,二人同吃同宿,不拘形迹,一时引起很多的议论。拓拔弘知道了这件事,认为这是淫行,有损皇家体面。但是,他又不好拿冯太后怎么样,只能迁恨于李弈,借故将李弈杀了。事后,他又觉得后悔,因为冯太后待他胜过生母,皇帝可以拥有众多的嫔妃,那么太后拥有一个情夫,又有何妨呢?(www.daowen.com)
冯太后失去情夫,心里暗暗怀恨,表面仍不动声色。拓拔弘尽力装出孝顺的样子。冯太后不为所动,等待着报复的机会。一时间,皇帝和太后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延兴元年(公元471年),拓拔弘见无法求得太后的谅解,自觉无趣,干脆采取一个惊人的举动:将皇位让给太子拓拔宏,自己当了太上皇。其时,拓拔弘十八岁。这样一个年轻的太上皇,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拓拔弘当了太上皇,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尽管如此,冯太后仍然忌恨于他。承明元年(公元476年),冯太后以一杯毒酒,结果了拓拔弘的性命。
拓拔宏即帝位,年仅五岁。冯太后成了太皇太后,再次担负起临朝听政的重任。应该说,冯太后是有政治才干的。她在听政期间,主持制定了俸禄制、均田制、三长制等,进一步推动了北魏的封建化进程,巩固了北魏的统治秩序。
冯太后的日常生活比较俭朴,不好华饰,不好美味,唯普通衣服和饮食而已。对待下人也比较宽容,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一次,厨师进献晚粥,粥碗里意外落进一只蚰蜒。她刚准备吃粥,发现蚰蜒,吓了一跳。拓拔宏站在一边伺候,看到这种情形,勃然大怒,喝令侍卫将厨师推出斩首。冯太后予以制止,笑着说:“算了,厨师又不是故意的,何必小题大做呢?”她有时也发脾气,甚至命令打人,一打就是几十鞭子。然而,事过之后很快就忘了,一切如初,该赏赐的照样赏赐。宫监、宫女熟知太后的秉性,因此乐于听她使唤,为她服务。
冯太后对于政敌却是敢于碰硬,毫不手软。拓拔弘的岳父李惠,曾参与杀害李弈。冯太后怀恨在心,以莫须有的叛国罪,族灭其家。李是李惠的同谋,也被处以极刑。《北史》记载:“太后多智,猜忍,能行大事,杀戮赏罚,决之俄顷……是以威福兼作,震动内外。”这是符合当时的情况的。
冯太后威福兼作,必然引起一些人的反对。兰台御史张求、天官寺主持法秀等,忠于死去的拓拔弘,秘密联络朝臣,企图利用一年一度的建醮法会,趁冯太后前往天官寺进香的机会,发动政变,囚禁或杀害冯太后。冯太后提前获知政变的情报,先发制人,逮捕所有策划政变者,全部斩首,夷灭三族,受牵连而被处斩的达三四千人。
冯太后虽说是太皇太后,但年龄毕竟不大,春心依旧荡漾,所好者唯一“色”字。继李弈之后,她又嬖爱上王睿、李冲二人。王睿出入卧内,数年便为宰辅,赏赐无数,金书铁券,获得不死之诏。李冲见宠帷幄,赏赐以亿万计。李冲嫁女,冯太后亲自主婚,礼仪及陪送的嫁妆胜过皇家公主,时人称“太后嫁女”。据此,人们怀疑,李冲的女儿,极有可能是冯太后的私生女。
冯太后迷恋男色,最后竟然不顾国格,爱上了南朝齐国的使臣刘瓒。刘瓒身材魁伟,仪态俊美,风度翩翩。冯太后一见倾心,遂在内宫设宴示爱。刘瓒生性风流,乐得与北魏的太后同床共枕。他这样做,通过大吹枕边风,对于自己完成使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太和十四年(公元490年),冯太后由拓拔宏陪同,登临方山(今山西大同北)游览。她眺望苍翠的山峦和清澈的河流,感慨地说:“舜葬苍梧,二妃(娥皇、女英)不从,岂必远祔山陵,然后为贵哉?吾百岁后,神其安此。”她的意思是自己死后,不必与丈夫拓拔濬合葬,单葬在方山一带即可。这或许是因为她嬖爱的男人很多,死后无颜去见拓拔濬的缘故吧?此后不久,冯太后病死,死年四十九岁。拓拔宏遵其所瞩,将她安葬于方山的永固石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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