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的秦国经过商鞅变法,最早确立了封建制,国力大大增强。秦昭王踌躇满志,对外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兼并战争。秦国内部,围绕王位继承问题,早就开始了生死攸关的斗争。期间,韩国巨商吕不韦插了进来,使得这场斗争更加尖锐和复杂。
秦昭王所立的太子叫嬴柱,号安国君。安国君的妃姬众多,其中正妃为楚国美女,称华阳夫人。华阳夫人虽然得宠,却没有亲生的儿子。另有一个夏姬,姿色平平,却生有儿子嬴异人。安国君共有二十多个儿子,嬴异人排行居中,根本不被重视。当时,秦国和赵国时战时和,一次议和时,赵国要求秦国派一王室成员到赵国充当人质。这个任务落到了嬴异人头上,他于是去了赵都邯郸(今河北邯郸)。不想这一去就是十年,秦国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赵国也鄙视这个不起眼的王孙。因此,嬴异人陷入了极为困窘的境地。
吕不韦的出现,局面顿时改观。吕不韦,韩国阳翟(今河南禹县)人,世代经商,家产亿万。他正在赵国做珠宝生意,并在邯郸纳了一个爱妾。爱妾叫做赵姬,花容月貌,能歌善舞。一个偶然的机会,吕不韦结识了嬴异人,了解了嬴异人的背景。吕不韦头脑灵活,目光敏锐,注意研究和分析各国的政治形势,结识了嬴异人后,果断地得出结论,“此奇货可居”,大有文章可做。毕生经商,可以获利千倍万倍;而立国定君,则能名垂青史,万世不朽。鉴于此,他决定弃商从政。
吕不韦主动会见嬴异人,声称能够帮助嬴异人出人头地。他分析说:“秦王(秦昭王)年事已高,安国君得为太子。安国君爱幸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但她有立储君的能力。足下兄弟二十余人,足下排行居中,又不受宠爱,久质赵国,默默无闻。秦王一旦驾崩,安国君继位,足下不可能成为太子。”
嬴异人见吕不韦的分析深刻透彻,非常佩服,说:“是这样的。那么请问,我该怎么做呢?”
吕不韦说:“为足下考虑,你应该孝敬安国君和华阳夫人,想方设法,让他们立你为嫡嗣。”
嬴异人哭丧着脸,说:“我很困窘,又在赵国,哪有这个力量?”
吕不韦说:“我可以资助你。”
嬴异人做梦也没想到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人,这样的美事。他赶紧跪地拜谢吕不韦,说:“恩公若能帮我实现愿望,我一定和恩公共享秦国。”
吕不韦当即决定嬴异人改名叫子楚,因为华阳夫人是楚国人。并给了嬴异人一些黄金,供其结交宾客使用。随后,他带了大量金银珠宝,直奔秦都咸阳(今陕西咸阳东),通过华阳夫人的姐姐献给华阳夫人,说这是嬴异人向华阳夫人表示的孝敬之心。他同时竭力称赞嬴异人英俊不凡,在赵国广结宾客,礼贤下士,颇有贤声。特别说到嬴异人在赵国举目无亲,十分敬仰和思念安国君与华阳夫人,为此,已将名字改作子楚。“楚”者,华阳夫人的故国也。
华阳夫人收了丰厚的礼物,记起了嬴异人,没想到远在异国的这个庶子,竟对自己如此孝敬,心里很觉受用。
接着,吕不韦又通过华阳夫人的姐姐,向华阳夫人转达了这样一番话:“吕某听说,以姿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今夫人事安国君,受宠却无子。从长远考虑,夫人应该早作打算,在诸庶子中选择一位贤孝者,立为嫡嗣。这样,日后嫡嗣登上大位,夫人终究不会失势。作为女人,不以繁华时树本,等到色衰爱弛后再说这个话,那就太迟了!如今现放着一个嬴子楚,且贤且孝。他自知不是长子,没有过高的奢望,但他愿意依附于夫人,矢志不渝。夫人若能将他立为嫡嗣,那么这辈子就会永远尊崇,永远享有荣华富贵。敢问夫人,吕某所言,有没有道理?”
吕不韦的话,深深打动了华阳夫人的心。她立即行动起来,在丈夫跟前反复称赞嬴子楚的贤明和孝心,说到动情处,不由得泪水哗哗,泣不成声。她说:“臣妾荣幸地能成为太子妃,深受太子宠爱,本该满足了。只可惜臣妾没能为太子生个儿子,心甚不安。所以,臣妾想认子楚为儿,立他为我们的嫡嗣。这样,臣妾就有所依靠,后半生的生活不致悲凉,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安国君历来宠幸华阳夫人,一向言听计从。他满口同意立嬴子楚为嫡嗣,并刻玉符作为信物。华阳夫人破涕为笑,感激安国君体贴入微。于是,安国君和华阳夫人会见吕不韦,宣布了决定,回赠了礼物,并请吕不韦充当嬴子楚的老师和保护人。
吕不韦的咸阳之行,取得了超出想象的效果。嬴子楚的身价大大提高,名声渐渐显于诸侯。
吕不韦涉足政界,一帆风顺,私人生活,也很得意。他的爱妾赵姬怀孕了,意味着他即将做父亲,岂不开心?这天,他在家中宴请嬴子楚,命赵姬敬献歌舞。嬴子楚见赵姬美若天仙,色艺双全,不禁垂涎三尺,心荡神摇。他厚着脸皮央求吕不韦,请将赵姬赠给他为妻。吕不韦开始很不愿意,转而想到立国定君之大事,何惜一个普通女子?况且,赵姬已怀身孕,那是自己的骨血。如果将她赠给嬴子楚,生个男孩,嬴子楚若能飞黄腾达,那么自己的儿子必能大富大贵,前程不可限量。他经过斟酌,毅然同意将赵姬赠给嬴子楚。不过,赵姬怀孕的事情,谁也没有提及。
赵姬在吕不韦家里只是小妾,没有什么地位。改嫁嬴子楚,立马就是夫人,恰也乐意。嬴子楚得到赵姬,乐不可支,百般疼爱。不久,赵姬分娩,生了个男孩,跟随母姓,取名赵政。
公元前257年,秦、赵之间爆发了著名的长平之战。吕不韦设计,让嬴子楚逃离邯郸,回到了秦国。赵姬和赵政隐姓埋名,逃至偏僻之地避难。六年后,秦昭王驾崩,安国君嬴柱继位,是为秦孝文王。孝文王立华阳夫人为王后,嬴子楚因是嫡嗣,理所当然地被立为太子。嬴子楚记着赵姬,派人去赵国将她母子接回秦国。赵姬摇身一变,成了秦国的太子妃。嬴子楚以为赵政是自己的儿子,遂改其姓为嬴,叫嬴政。这个嬴政,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秦始皇,实是吕不韦之子。(www.daowen.com)
秦孝文王在位仅一年就病死。太子嬴子楚继位,是为秦庄襄王。秦庄襄王尊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尊生母夏姬为夏太后。赵姬又摇身一变,成为王后,嬴政则成为太子。秦庄襄王兑现当初“共享秦国”的诺言,拜吕不韦为相国,封文信侯,封地洛阳,食邑十万户。
实践证明,吕不韦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秦国形势的发展,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立君定国的计划大获成功。
秦庄襄王也很短命,在位三年一命呜呼。太子嬴政成为新的秦王,时年十三岁。嬴政遵从秦庄襄王的遗嘱,尊生母赵姬为太后,尊吕不韦为仲父,吕不韦仍拜相国,辅佐国政。
赵姬成为太后,通称秦太后。她盛年守寡,难耐宫闱寂寞,好在前夫吕不韦就在身边,二人重拾旧欢,还是一对恩爱夫妻。秦王嬴政年少,并不干涉仲父和太后的私情。
嬴政逐渐长大成人,养成了凶狠暴戾的性格。这时,吕不韦对自己的行为不能不有所顾忌。因为嬴政姓嬴不姓吕,自己和太后私通,事情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决定摆脱太后的纠缠,另外找个替身。这就引出一段更加丑恶的故事。
吕不韦经过慎重考虑,选择了一个阳具壮大的门客,叫嫪毐。他让嫪毐在公开场合表演绝技,以阳具为轴,转动桐木车轮,绕场三周。事后,他故意在秦太后跟前渲染嫪毐的能耐,激发秦太后的兴趣。秦太后果然心动,一心想得到嫪毐。吕不韦精心设计,假装判嫪毐腐刑。秦太后买通行刑者,假作腐刑,只是拔去了嫪毐的胡须。这样,嫪毐就成了一个冒充的宦官,堂而皇之地进了后宫,专门侍奉秦太后。秦太后得到嫪毐,纵欲宣淫,身心大快,暂且忘却了吕不韦。
不久,寡居的秦太后怀孕了,丑事将要暴露。秦太后很有主意,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咸阳,带着嫪毐,徙居雍城(今陕西凤翔)大郑宫,避开众人耳目,一心一意去过淫乐生活。她在那里生了两个儿子,更是满足。她为了抬高情夫的身价,还让嬴政封嫪毐为长信侯,主管宫廷的各项事务。嫪毐顿时显赫起来,权势几乎与吕不韦不相上下,家中奴仆达数千人,另有一千多人奔走其门,请求充当门客。
公元前238年,嬴政二十二岁,按照定例前往雍城蕲年宫举行加冕之礼,随后亲政。这时,嫪毐鬼迷心窍,一次醉酒后竟得意忘形地说:“我是何人?我是太后的情夫,秦王的假父!”
有人将这一情况报告嬴政。嬴政派人调查,发现了骇人听闻的一系列丑事:嫪毐原来是假宦官,太后和这个假宦官私通,生有两个儿子,嫪毒曾扬言说秦王驾崩以后,便由他们的儿子继为秦王,而且事情牵扯到吕不韦……
嫪毐自知酒后失言,闯下大祸。他为了保命,索性狗急跳墙,矫借秦王和秦太后玺印,发动叛乱,攻打蕲年宫,并命咸阳的党羽同时起事,妄图推翻嬴政,夺取政权。
嬴政当机立断,发兵镇压。战事从雍城发展到咸阳,双方死伤了许多人。嫪毐手下只是一帮乌合之众,一败涂地。嫪毐独自逃跑。嬴政发出悬赏令:“生擒嫪毐者,赐钱一百万;杀死嫪毐者,赐钱五十万。”于是,咸阳内外形成合力打狗之势,嫪毐终于被擒获。嬴政下令,将嫪毐及其主要党羽二十余人处以车裂,夷灭三族,涉案的四千余家统统处以流放。秦太后和嫪毐所生的两个儿子,置于布袋中活活摔死。秦太后则被迁出大郑宫,徙居条件简陋的棫阳宫。
次年,嬴政追查嫪毐罪党,吕不韦受到牵连。嬴政并不知道他是自己的生父,本欲治他死罪,但念及他的功劳,故予赦免,只是免了他的相国职务,令其去封地洛阳。吕不韦在洛阳,凭借昔日的影响,势力仍然很大。嬴政恐其为变,颁诏给吕不韦说:“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徙处蜀(今四川)!”吕不韦恩信尽失,害怕杀头,乃饮鸩自杀。
秦太后徙居棫阳宫,又羞又恼。羞的是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荒唐,难以启齿;恼的是儿子嬴政无情无义,怎能将堂堂太后丢弃不管呢?嬴政以为母后秽乱宫闱,伤风败德,理应受到惩治。他特别下令说:“以太后事谏者,戮而杀之,蒺藜其脊。”先后有二十七人因谏太后事,统统被杀害,尸体堆积在朝殿旁边,群臣惊恐。齐国人茅焦偏不怕死,前往咸阳宫,说:“齐客茅焦,愿以太后事谏。”
嬴政派人告诉茅焦,说:“你不见朝殿旁堆积的尸体吗?”
茅焦不肯离去,执意进谏。嬴政大怒,命人架起油锅,将油烧沸,准备烹杀茅焦。茅焦毫无惧色,从容上殿,说:“陛下车裂假父(嫪毐),有嫉妒之心;扑杀两弟,有不慈之名;迁母雍城,有不孝之行;蒺藜谏士,有桀纣(夏桀、商纣王)之治。天下闻之,尽瓦解,无向秦者。”他略停片刻,又说:“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有忤逆母后之名,恐诸侯闻之,由此背秦也。”
茅焦一番话,使嬴政深受震动。他顾及自己的帝业,立即亲自前往雍城,接秦太后回咸阳,母子和好如初。秦太后感激茅焦,说:“安秦之社稷,使我母子复得相会者,皆茅君之力也。”茅焦因此被封为上卿。
公元前228年,秦太后死。七年后,嬴政统一中国,称秦始皇帝。秦始皇尊谥其母为帝太后。这位帝太后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起落的一生。她本是吕不韦的爱妾,继被赠给落拓王孙嬴异人,后来入秦国,成为太子妃,当了王后,当了太后,又宠幸嫪毐,且生了两个儿子。嫪毐叛乱失败,她被斥逐,转眼间又回到咸阳……真让人不可思议。其实,秦太后和嬴异人的结合,那是一种政治行为,是吕不韦的一笔政治买卖。从这个意义上说,秦太后也是一个受害者,受人利用,被人玩弄,到头来还落了个很不光彩的名声,煞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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