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爱琴海进入达达尼尔海峡之前,有一座叫作特内多斯(Tenedos)的小岛。它的附近是特洛伊(Troy)古战场。当年攻打特洛伊时,奥德修斯将藏在木马里的士兵送进特洛伊城内后,希腊大军就是在特内多斯岛上待命出击。
威尼斯看中了这座岛。由于它是拜占庭帝国的领地,于是威尼斯便向拜占庭皇帝进言,说达达尼尔海峡需要防卫。一得到皇帝的首肯,威尼斯立即在岛上筑起了坚固的要塞。
控制住达达尼尔海峡的入口,就等于控制了通往君士坦丁堡的海路。威尼斯的举动,自然让热那亚大为恼火。就这样,第四次威尼斯—热那亚战争拉开了序幕。这一次,威尼斯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迫应战。
同时,威尼斯在外交上也犯了一个错误。由于达尔马提亚的问题尚未被解决,他们没能阻止匈牙利王与热那亚结下同盟关系。因此,威尼斯不仅不能使用位于达尔马提亚沿岸的众多基地,连招募水手也得另寻途径。更糟糕的是,匈牙利王准许热那亚海军使用基地,并同意他们在当地募集水手。双方甚至决定联手从海陆两方夹攻威尼斯,热那亚负责海上,匈牙利负责陆地。
与热那亚结盟的还有一个国家,是位于威尼斯附近的帕多瓦。帕多瓦的僭主弗朗切斯科·卡拉拉(Francesco Carrara)准备率军从西面发起进攻,从陆地上封锁威尼斯。威尼斯自建国以来,像这样三面受敌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在这场因“基奥贾战役”而著名的第四次威尼斯—热那亚战争中,造就了两位威尼斯英雄:卡洛·泽诺(Carlo Zeno)和韦托尔·皮萨尼(Vettor Pisani)。
卡洛·泽诺是一位很有意思的男人,与人们印象中稳重老练的威尼斯人形象截然不同。他是一位贵族,家族中曾经出过元首。父亲战死于士麦那,留下的遗产,不足以分派给包括卡洛在内的10个儿子。这种情况在威尼斯,不论贵族或平民,为了防止财产分散,通常都由长子继承遗产,其余的孩子要么做人家的养子,要么从事神职工作,总之需要自食其力。卡洛被要求去做神父。这份工作需要学问,于是,他前往帕多瓦大学学习神学。
可是,这位年轻的神学院学生,却很讨厌读书。因为人长得高大英俊,卡洛深得女人们的喜爱,他的学生生活一开始便沉浸于声色犬马、花天酒地之中。如果仅仅是有女人缘,倒也花不了多少钱,问题是他还喜欢赌博,手气又差,很快就把学费赌了个精光。最后他不得不变卖教科书,可还是不够抵债。虽说女人和赌博是当时大学生最热衷的两件事情,不过卡洛·泽诺做得实在太过分。
为了还债,卡洛加入了当时意大利盛行的雇佣兵行列。不爱学问的他,应该是兴高采烈地投笔从戎。这一去便杳无音讯,所以当卡洛在5年之后重返威尼斯时,家人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还活着。不过,当初为他准备的神父的职位倒还保留着。
于是,卡洛去帕特雷斯教区任职。与弥撒相比,他更喜欢与附近的土耳其人打打杀杀。由于与穆斯林冲突属于十字军行为,他的上司即主教对此没有发声制止。但是当这位卡洛神父杀死了与他决斗的当地的一位法国骑士时,主教就不能再置若罔闻了。
决斗的原因是为了女人,再加上身为耶稣基督仆人的神父杀了教徒,就成了相当严重的问题。主教叫来卡洛,狠狠地痛斥了一番,但没有免除他的职务。倒是卡洛自己不想再继续这份烦人的职业,干脆抛弃了圣职。他离开帕特雷斯,打算去君士坦丁堡做一名商人。
天知道卡洛究竟是不是真有心去君士坦丁堡经商,反正没多久便发生了特内达斯岛事件。热那亚人袭击了正在建设要塞的威尼斯人,防守战打得如火如荼的小岛上,突然出现了卡洛·泽诺的身影,原来他是来当志愿兵的。也许天生就具有领导的才能,又习惯了作战,卡洛很快便崭露头角,成功地击退了热那亚人。既没有海战经验,也没有担任过海军将领的卡洛·泽诺被任命为负责希腊方面的威尼斯海军司令官。他之后那些高调华彩的表现,充分证明这是一份最适合他的职业。
另外一位英雄韦托尔·皮萨尼,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海上男儿。在威尼斯男人中,他属于小个子,身体不胖却很敦实。他是第三次威尼斯—热那亚战争中指挥两次主要的海战、获得一胜一负战绩的指挥官尼可洛·皮萨尼的侄子。当年韦托尔跟随着伯父,经历了那两场海战。
在停战期间,他做了商船队的船长。这绝不是一份丢人的差事,一个能成功统率商船船队的人物,战时就是海军战将的最佳人选。他也参加过镇压克里特岛的叛乱。
韦托尔虽然生性易怒,但也很容易恢复平静。与其他贵族不同,他从不看低别人,因此深得下级船员的爱戴。除了为人处世讨人喜欢之外,他作为水手的才华也赢得了人们的尊敬。总而言之,韦托尔·皮萨尼在海上男儿中拥有很高的声望。
在威尼斯,无论是商船或军船,在出港前的一个月,担任船长的人会带着书记官坐在船只停泊的码头,等待水手们前来报名。这不是船长挑选水手、分派工作,而是水手们在远航之前,选择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哪一位船长的制度。而韦托尔·皮萨尼的船只前,总是排成长长的队伍。
1378年,威尼斯与热那亚的战争已箭在弦上。皮萨尼被任命为威尼斯海军总司令,率领14艘加莱军船组成的舰队,从威尼斯出发,开往敌军海域的第勒尼安海。
14艘军船,实在是一个少得可怜的数字。由此可见,失去达尔马提亚这个水手来源地,对威尼斯的影响之大。如果说30年前的黑死病留下了人口不足的后遗症,热那亚也同受其害。不过,这一次他们有达尔马提亚可以利用。在皮萨尼舰队出发的同时,只有单人划桨手的加莱船队,开往克里特岛。他们在克里特岛、希腊等地补充了划桨手,总算能够编组成舰队。
就在这种不利的形势之下,皮萨尼率领军舰,纵横于第勒尼安海上,在安齐奥(Anzio)的外海突袭了热那亚舰队,辉煌的战果让提心吊胆的祖国松了一口气。而战败的热那亚,则有很多贵族成了俘虏。
亚得里亚海及其周边
1圣塔莫拉,现名莱夫卡达。——译者注
2摩利亚,现伯罗奔尼撒的古称。——译者注
随后,皮萨尼的舰队开往爱琴海。在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前端的威尼斯基地莫东,与在克里特岛完成了人员补给的6艘战船汇合,前往塞浦路斯,打算一举歼灭热那亚势力。但他们没有如愿以偿,敌人只受了点儿轻伤。
从塞浦路斯折回的舰队,进入亚得里亚海,袭击并占领了已沦为敌方领土的卡塔罗和希贝尼克,再次向对手表明了威尼斯对亚得里亚海的控制权。此时,已近年底,皮萨尼打算率军回国。
他向政府提出了回国休整人员和维修船只的希望,却遭到了元老院的拒绝。他们命令皮萨尼带着舰队在伊斯特里亚半岛尖端的波拉过冬,理由是波拉接近达尔马提亚,容易掌握敌人的动向,同时舰队又可以直接开往海上巡逻。整备战船所需的用品,政府决定派补给船送去。无奈的皮萨尼和他的舰队,只能留在波拉越冬。翌年,即1379年的春天,皮萨尼又带着舰队前往南意大利的普利亚地区,为装满小麦回国的商船全面护航,随后便返回波拉港,在陆上清洗和修理战船,过了一段太平无事的日子。
5月7日,热那亚的舰队突然出现在波拉的外海,战船上还悬挂着剑刃向上、代表挑战的旗帜。皮萨尼立刻下令鸣号,集合所有人员。包括补给船在内,能够使用的战船,共有24艘,而热那亚海军只有16艘加莱船。其实热那亚舰队有22艘战船,因为有6艘躲在海角的暗处,所以看上去只有16艘。
皮萨尼反对接受挑战。虽然战船的数量多于对方,但没有几艘能够真正用来打仗,他认为还是守在港口为上策。但是由各条船指挥官组成的作战总部,却以敌人数量有限、临阵脱逃实属懦弱等理由,极力主张迎战。威尼斯的规矩一向是少数服从多数,作战会议也不例外。因此,皮萨尼只好下令所有能够使用的加莱船,进入战斗状态。
这场以波拉港口为舞台的海战,从打响那一刻起,威尼斯就占据了上风。皮萨尼乘坐的旗舰成功地突破了敌人的阵型,紧随其后的战船,迅速地向热那亚舰队发起猛烈的攻击,热那亚的旗舰转眼间被攻破,海军统帅战死。
可是,就在威尼斯海军即将收获胜利的那一刻,一直埋伏在暗处的敌舰从背后切入他们的阵型,威尼斯舰队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战况逆转。这下轮到热那亚海军痛击对手,威尼斯死亡超过百人,包括24名贵族在内有多人被俘。眼见形势不妙的皮萨尼,向仍在战斗中的6艘战船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自己也和舰队一起逃往威尼斯。
得知战败消息的威尼斯政府惊愕不已。他们原以为皮萨尼的舰队足够担负起亚得里亚海的防卫任务,所以刚在一个月前,把卡洛·泽诺指挥的第二舰队派出去袭击热那亚的商船船队。攻击商船,可以牵制负责其防卫的舰队,这样热那亚海军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潜入亚得里亚海。没想到热那亚先发制人,搅乱了威尼斯政府的计划。
敌人的舰队,近在咫尺。友军的舰队,等于没有。匈牙利王从北逼向威尼斯,帕多瓦的军队在西面切断了所有陆上的补给路线。最后的一击发生在8月16日,热那亚军队占领了基奥贾。自建国以来,威尼斯首次面临如此重大的危机。
由于海上和陆地都遭封锁,所有的东西都进不了威尼斯。不要说买卖,连粮食都成了问题。威尼斯被困在潟湖中的岛上,处于完全孤立的状态。泽诺舰队的返港成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而他本人却对国人的期盼一无所知。因为出发时,他还深信这一年的任务就是在海上打游击。威尼斯政府向热那亚舰队的司令官提出了停战的请求。但热那亚人却回应说:“不把缰绳套在圣马可教堂正门前的驷马铜像上,绝不停战!”
在此之前,威尼斯也曾经遭到过一次包围,我在第一章中曾经提及过,公元9世纪初时查理曼的儿子丕平率领法国军队围攻威尼斯。不过,法兰克人是陆地民族,从海上封锁海洋民族,终究是经验不足、漏洞百出。而这一次却是来自海洋国家的敌人封锁海上,情况完全不同。海上封锁之严密,用陆地语言形容的话,就是连一只老鼠都逃不出去。
欧洲各国都认为,威尼斯共和国这一次必败无疑,它将重蹈阿马尔菲、比萨的命运,走向衰退,最后胜出的海洋共和国,唯有热那亚。
在他国援军不可期的形势下,威尼斯人仍然决定靠自己的力量,誓死守卫家园。
首先,食品供应改为配给制。威尼斯原本就是一个连生活必需品都依赖进口的国家,因此始终保持着3个月的小麦存量。但由于潟湖中的“困城”不知会持续多久,所以一开始就以最低的限量配给。托配给制的福,在全面封锁的情形下,威尼斯人没有遭受饥饿之苦。
当然,政府也下达了全国总动员令。以往为了组建舰队所采用的每个行政区12个人为一个单位的征兵制度,这一次被用作保护街市。
各个行政区的防守,由各区的住民自行负责。特别是临近前线的区域,行政区内的所有男子都必须参战。内围的行政区除了留下数人负责防守之外,其余男子都被分派去守护国家的重要建筑,如造船厂、元首官邸、大运河的入口等。为了防止敌船的侵入,大运河的入河口也打下了木桩。
另外,政府还派出了敢死队,令他们突破敌人防线前往东地中海。敢死队有两个任务:一是寻找卡洛·泽诺的舰队,通知他们尽早回国救援;二是巡视各海外基地、殖民地,鼓励那些得知祖国被困而心生不安的同胞,提醒他们尽早做好准备,以防热那亚人的攻击。敢死队不辱使命,成功地突破了重围。
威尼斯在积极防守的同时,并没有忘记外交战。匈牙利王、帕多瓦僭主、热那亚的三国同盟必须攻破,为此威尼斯与他们进行了个别的和谈交涉。然而,三国都认为威尼斯的崩溃是迟早的事情,根本不愿谈判。这样,威尼斯在外交上也处于绝望的状态。
同一时期,热那亚又从国内派来援兵,舰队的战斗力提升至两倍以上。仅是加莱战船就有47艘。皮耶托·多里亚(Pietro Doria)代替波拉海战中战死的卢恰诺·多里亚(Luciano Doria),成了新一任的海军统帅。
占领了基奥贾,并以此为据点的热那亚海军,隔着潟湖与威尼斯对峙着,似乎只要越过这片浅海就能直捣敌营。不过,热那亚人到底是海上男儿,他们非常清楚浅海的潟湖比石头垒砌的城墙更为坚固。同为大海之子的威尼斯人也很明白,胜负的关键就取决于如何巧妙地利用这片潟湖。
正如第一章“威尼斯的诞生”中所述,威尼斯开凿运河的首要目的是引水,其次才是行船。来自本土的数条河流注入潟湖,倘若不能顺利地将它们引向外海,千辛万苦建起的水上之城随时会有被洪水冲垮的危险。而且,河水比海水更容易变质,不洁的潟湖之水将成为传染病的源头。因此,城中那些貌似毫无章法、呈网状般的运河,其实是为了能让河水更畅通地流向外海,保证潟湖源源不断的生命力。(www.daowen.com)
威尼斯和潟湖及其周边
放眼望去一片汪洋的潟湖,其实也有天然河水流入。与城中那些人工运河一样,威尼斯人把这条天然的运河也叫作“Canale”。查看威尼斯海运局发行的潟湖航行线路图,可以发现他们用浓淡有别的天蓝色标示出不同深度的水路,血管一般地纵横交错于潟湖之中。了解水深,是潟湖航行不可或缺的知识。这里的水路高低不平,深的超过了10米,浅的不到1米,有些地方甚至水面下就是海泥。
通常,天然运河沿途都会打上木桩,作为航行的标志。但是在1379年的战役时,这些木桩都被拔了出来。热那亚人虽然熟悉水性,但由于热那亚港吃水较深,因此并不怎么了解潟湖的状况。尽管他们势不可挡地占领了基奥贾,攻击了横隔于威尼斯与外海之间的佩莱斯特里纳和马拉莫科,却不敢轻易进入潟湖。他们加固封锁线,准备坐等威尼斯油尽灯枯。
真正是背水一战的威尼斯,偏偏在这种时候,举国一致的体制意想不到地出现了破绽——水手们表示不愿配合政府的政策。国有造船厂没日没夜地好不容易造出16艘加莱船,结果来应征的水手仅够6艘船使用。原来他们不满政府对韦托尔·皮萨尼的处置,用消极的态度以示抗议。
波拉海战之后,皮萨尼因为战败,遭到政府问责,被关进了监狱。在土耳其等国家,战败的将军,通常是不问原因,一律砍头。但在威尼斯是先审后判,被判失责才会遭刑罚处置。
皮萨尼的罪状有两条:一是没有提供各战船的指挥官们充足的准备时间,草草开战;二是战斗中临阵脱逃。在检察官、辩护人完成证人质询之后,元老院进行了投票,结果78人认为皮萨尼有罪。认为无罪的48人,另有14票弃权。根据威尼斯的海商法,舰队的司令官不得在战争途中撤离战场。因此,检察官要求依法判处皮萨尼死刑。元首念及皮萨尼以往的功绩,提出处以罚金以及终身不得担任指挥官的建议。元老院经过再度审议,采用折中方案,判处皮萨尼6个月的监禁,并且终身不得出任指挥官。皮萨尼因此锒铛入狱。
然而,水手们却不服这个判决。他们认为是元老院拒绝皮萨尼提出的要求,不准许人员和船只回国休整,舰队只好在波拉整修船只,效率不比国内,所以错在元老院。敌人来袭时,没做好完全的准备迎战,责任不在皮萨尼的身上,是各船的船长没有忠实地执行他的作战命令。众人抱怨代替皮萨尼出任海军司令的塔代奥·朱斯蒂尼亚尼(Taddeo Giustiniani)缺乏经验,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样不谙水性的贵族,拒绝服从政府的命令。
威尼斯政府真是要山穷水尽。如果执意维护政府的权威,就无法达成举国上下团结一致。在国家濒临灭亡的危急时刻,首先必须众志成城,于是政府决定释放皮萨尼。
皮萨尼刚从监狱里放出来,就被招进元首官邸,元首希望他能不计前嫌,继续为国效忠。随后,皮萨尼前往圣马可教堂做祈祷。当他结束祈祷走出教堂,步入广场时,守候在四周的水手们发出了大声的喝彩:“万岁!韦托尔!”
皮萨尼慌忙举手制止:“小子们,请安静!我们应该欢呼万岁!圣马可!”
于是水手们改口叫着“万岁!圣马可!万岁!韦托尔!”欢天喜地簇拥着皮萨尼返回家中。
政府虽然牺牲威信释放了皮萨尼,但如果再次任命他为最高司令官,元老院会颜面丢尽。于是,元老院给了他一个不怎么重要的职位。那些以为皮萨尼官复原职,纷纷来应征入伍的水手,听说最高司令官仍是朱斯蒂尼亚尼时,顿时闹了起来。他们聚集在圣马可广场的码头前,把帽子踩在地上,对着正在开元老院会议的元首官邸大声地骂着脏话,言语之不堪以至于年代记作者羞于下笔。泄愤后水手们各自散去,征兵之事又成了泡影。
这时,年近80的总统安德烈亚·孔塔里尼(Andrea Contarini)想出了一个巧妙的主意,由他本人出任最高司令官,皮萨尼担任副手。
水手们接受了皮萨尼成为实质司令官的事实,先有6艘加莱船召集到了船员。
按照惯例,韦托尔·皮萨尼坐在靠在岸边的船只前接受众人的报名。争先恐后抢着应征的水手们,让记录名字的书记官忙得头昏眼花,威尼斯总算是进入了举国一心的状态。
威尼斯需要战船,多多益善。按照皮萨尼制订的作战计划,起码还差40艘船。然而,造出的战船,需要配备划桨手、船员和战斗的战士才能发挥战斗力。战士与水手不同,不一定需要熟悉水性,因此可以使用雇佣兵。当时意大利各地战事不断,从英国、法国、德国过来的雇佣兵络绎不绝,只要付钱,不愁找不到卖命的人。尤其是威尼斯的富裕众所周知,很多人不顾热那亚的封锁,设法钻空子潜入了威尼斯。有钱还真是好办事。
威尼斯政府针对贵族以及富裕阶层展开资产调查,以强制配额购买国债的方式筹集军费。可是单凭富人们购买国债,还是达不到目标。于是,国家号召大众捐款,凡捐款金额最多的前30名,晋升为共和国国会议员和贵族,外国人捐款,即可获得威尼斯市民权。通常外国人获得市民权,至少需要在威尼斯居住25年。
政府的呼吁,得到了极大的反响。要求捐款的人层出不穷,其中既有真正爱国的,也不乏出于各种私利考虑的人。我们来看以下几个例子:
巴托洛梅奥·巴鲁塔:捐赠两艘加莱船,提供40名弓箭手和120名划桨手一个月所需的费用;提供10名士兵及其所有费用。除此之外,他的两位弟弟和侄子参军,不拿军饷。
马可·席卡那:提供两队士兵及其所有费用。
弗朗西斯科·梅佐:率领全家族加入军队,直到战争结束,一切费用自付。另捐赠10名弓箭手两个月所需的费用,以及1000达克特金币。
伯纳迪诺·卡桑尼:捐赠200达克特,提供给死伤或被俘者的家属,并负担最高司令官旗舰上的所有弓箭手一个月的军饷。另外以购买国债的方式,提供25艘加莱船上所有弓箭手15天的费用。
以上都属于大笔捐赠。另外还有一些感人的行为。比如说,名叫皮耶托和弗朗西斯科的两位画家,希望从5月开始在保罗·莫罗西尼指挥的加莱船上,无偿担任军务,直到战争结束。类似这样的捐赠还另有其人,有一位被敌人夺去家园、身无分文的基奥贾男子,提出捐出自己的身体,国家接受了他的这个捐赠。妇女们也不让须眉,不管贫富贵贱,纷纷捐出首饰,特别是金、银制的饰品。
在众人拾柴的努力下,有34艘加莱船加入了战线。连同原已具备战斗力的船只,总数超过了60艘。尽管战船的数量超过了热那亚,但实际战力却不能与对手相抗衡。
由于无法从达尔马提亚、希腊等地募集到划桨手,熟练的水手们又必须负责操纵船只和升降风帆,没有多余的人力,因此,划桨的任务就落到了一般市民的身上。
这些平素作为街头店铺的老板、手工匠的人们,自然没接受过加莱船划桨的训练。要让这些最多在运河上划过小船的男人们在短期内登上战船,必须进行特别的训练。
性格急躁的皮萨尼强忍着耐心,开始训练这批平民。练习船来往于斯基亚沃尼堤岸港口到利多港的直线区域内,每条船上有皮萨尼手下的将官负责指导,从拿船桨的姿势,到跟随号令转换方向时的船桨操作等,巨细靡遗。老元首孔塔里尼也不虚最高司令官之名,每天都去斯基亚沃尼堤岸港口,对那些汗流浃背地接受训练的临时水手,一一给予慰问和鼓励。
当威尼斯全国上下精神上趋向团结一心的时刻,皮萨尼脑海中的作战计划也完整成形。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一旦失败,威尼斯将万劫不复。皮萨尼谨慎且耐心地等待着时机的成熟。
话说卡洛·泽诺这些日子又在干什么呢?时间已经过去了8个月,他和他的舰队杳无音信。
这位浪荡子虽说是执行国家的任务,实际上却为所欲为。他的任务是在第勒尼安海布下罗网,袭击从热那亚出发去各地的商船,牵制住护卫商船的热那亚的海军,让他们不能离开这片海峡。
卡洛完美地完成了任务。但凡看见挂着白底红十字的热那亚船,不管是商船或军船,一律攻击,见人就掳,见货便抢。损伤严重的船只,毫不留情地就地烧毁。在热那亚与叙利亚的海域之间往返两次之后,卡洛的舰队又出没于科西嘉和撒丁尼亚的岛屿之间,继续大肆掠夺,吓得热那亚商船惊恐万分,甚至不愿出港做生意。
卡洛·泽诺原本应该在第勒尼安海不断地重复类似的袭击。可是他却判断,这里已经无所作为,于是不等本国的指示,便擅自将舰队带往任务之外的海域。所以,热那亚国内派出的援军,才捞到机会在基奥贾沦陷之前赶到目的地。出海后从没和政府联系的他,自然不知道波拉海战败北以及本国被困的事情。当国家陷入危机之时,对此一无所知的卡洛·泽诺及其舰队在东地中海一带热火朝天地干着海盗的营生。
泽诺首先来到久违的特内多斯岛查看情况。在守卫军的热烈欢迎之下,他做出整备要塞的指示,并向军人们传授了袭击海上经过的热那亚商船的战术。随后,他率领舰队前往君士坦丁堡,袭击了位于加拉太的热那亚人居留区,放火烧毁了停泊在港口的热那亚商船。把热那亚人最重要的海外基地搅得天翻地覆之后,卡洛继续南下,以特内多斯岛和克里特岛为根据地,在爱琴海直至贝鲁特的海域横行霸道。
对泽诺的舰队而言,根据地除了补给之外,还有另外一层意义。由于掠夺了太多的货物,无法带回国内的商品,所以需要在根据地另外装船,运送到附近销售,俘虏则留在根据地看守。
卡洛·泽诺接到政府令他火速回国的指示,就是从运载战利品回克里特岛的货船那儿得知的。按理说,他应该带领旗下的11艘加莱船,立刻赶回等得心急如焚的祖国。可是,就在临出发前,卡洛从潜入罗德岛的手下那儿得到了重要的情报。
据探子报告,罗德岛港口停泊着热那亚的商船。这艘名为“里吉钮尼”的商船是地中海海域,即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帆船,船上运载着价值高达50万达克特的货物。即使富如威尼斯,资产总额在50万达克特以上的富豪,也只有一个人。
船上300名乘客的中有160名是商人。光是想想这160个人的赎金,便足够令人热血沸腾,就算是弗朗西斯·德雷克(Francis Drake,16世纪英国航海探险家)大概也抵抗不了如此的诱惑。卡洛·泽诺权当自己没收到政府命令,决定干完这一票大的之后再回国救援。
在泽诺的命令下,三艘加莱船打头阵,冲进了罗德岛港。然而,受击的大帆船纹丝不动。就在这时,泽诺率领的主舰队从海角后方出现了。他们没有直接去攻击大船,而是抢夺了停在港口的其他帆船,然后,从这些帆船的桅杆上向“里吉钮尼”射出火箭,密如雨点的火箭噼噼啪啪地落在大船上。
圆形的帆船的船身原本就比加莱船高,桅杆顶上的瞭望台当然也高过加莱船的瞭望台,因此,从上往下攻击,比由下至上更有效。热那亚的巨型帆船终究不敌,举手投降。
根据威尼斯的规定,船员不得瓜分所有掠夺的商品,只能取其中的一部分当作奖赏。这一次,船员们可是拿到了巨额的“奖金”。划桨手每人领到20达克特,弓箭手则更多,每人40达克特。之后,泽诺舰队回到克里特岛,开始为漫长的归国航程做准备,不日将与热那亚军厮杀海上,战船的整修更不能掉以轻心。一切准备就绪后,只等出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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