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纪录片解说词的动词时间性

纪录片解说词的动词时间性

时间:2023-05-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们把讨论的重点集中于解说陈述中的动词时间性分析。在近年来的时体研究中,对动词的时间特性进行分析已经成为重要的内容。认为能够带“着”的是持续动词,不能带“着”的是非持续动词。在第一层的动词分类中,只有普通动词和存现动词同时间性相关,而分类动词本身没有时间性。至于存现动词,有人称它为一种“绝对状态动词”,也就是说,它是比状态动词还要“静态”的动词,所以也可以把它归入性状动词之中。

纪录片解说词的动词时间性

郭锐指出:“指称(designation)和陈述(assertion)的对立是语言中最基本的对立,体现在词类上,就是体词和谓词的对立,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名词和动词的对立。指称性成分最重要的特征是其空间性,陈述性成分最重要的特征是其时间性。陈述性成分的时间性体现在内在时间性(intrinsic temporal feature)和外在时间性(extrinsic temporal feature)两个方面。”[3]外在时间性就是通过时间词语以及相应的语法手段表达出来的时间特性;内在时间性表现为动词所表示的事件、状况的内部过程,如动作的持续性、阶段性、时间界限等,内在时间性可以从动词的类别中找到依据。

如果我们把纪录片的整体看作一个语言系统,那么画面就更多地体现了指称性,语言则更多地体现陈述性;而从微观角度看,画面也一样具有叙事功能,解说也具有指称功能,二者相互交叉、融合,共同实现对现实世界的指称和陈述。李佐丰先生在《电视专题片声画语言结构》中讨论段落的声画结构时又提出了解说的评议性功能,这样一来,“解说性段落类型有三种,画面性段落有两种。当把这几种解说和画面的段落组合在一起时,就可能产生六种结构方式。主要是根据解说的类型,这六种结构方式可以归结为叙述、说明、评议三类。”[4]我们可以用表5-1来说明:

表5-1 纪录片声画结构类型

因为指称和评议都是没有时间性的,所以在上表所列的几种声画结构中,a和e一般是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的,而b和f中,画面有时间性,而解说却没有,在这里我们也不打算深入讨论。我们把讨论的重点集中于解说陈述中的动词时间性分析。

在近年来的时体研究中,对动词的时间特性进行分析已经成为重要的内容。词句本身的时体意义有时直接使用术语“aktionsart”来表示,aktionsart体现了事件的活动状态与时间特性,但它与一般所说的语法体又有所不同,主要表现在前者具有客观性、内在性,而后者主要是一种在特定视点上的观察所见,且与特定的时制有关。我们认为,aktionsart应该与陈平提出的时相相类似,陈平这样描述时相:“句子的时相(phase)结构体现句子纯命题意义内在的时间特征,主要由谓语动词的词汇意义所决定,其他句子成分的词汇意义也起着重要的选择和制约作用,其中宾语和补语所起的作用尤为显著。”[5]

较早从时间方面对动词进行细致分类的是美国语言学家万德勒(Vendler),根据他的观点,动词可分四类:活动动词(activities)、完成动词(accomplishments)、结果动词(achievements)以及状态动词(states):

活动动词:指称没有自然终结点的动态动作,如run,walk,swim等。

完成动词:指称具有自然终结点的持续性动态动作,如paint a Picture,draw circle,write a letter等。

结果动词:指称具有自然终结点的瞬时动态动作,如reach the top,recognize,find,lose,win等。

状态动词:指称不含有动态性的动词,如know,love,be tall,own等。[6]

国内较早从时间性角度给动词分类的是马庆株,他在《时量宾语与动词的类》一文中以能不能带助词“着”为标准,区分了持续动词与非持续动词。认为能够带“着”的是持续动词,不能带“着”的是非持续动词。[7]

郭锐曾把汉语的动词按过程结构分为10个小类,10个小类构成一个连续统,在这个连续统中以三个小类为典型代表,即:(1)状态类,如“是、等于、以为”;(2)动作类,如“工作、等、敲”;(3)变化类,如“到、完、看见”,其他小类都属于这几个典型小类中间的过渡类型。[8]而孙英杰则在郭锐所归纳的典型类别的基础上,参考戴浩一等人的做法将动词的时间类型分为活动动词、状态动词和结果动词三种基本类型,以及在这些基本类型基础上的复合类型“完成动词”。其分类的基本依据是[+/-动态]和[+/-结果],这样就得到了三类动词:

状态动词:[-动态][-结果];

活动动词:[+动态][-结果];

结果动词:[+动态][+结果]。[9]

李佐丰先生则在其《古代汉语语法学》中对动词提出了这样的分类方法:

首先将动词分为普通动词、分类动词和存现动词三类。

普通动词主要表示行为、活动、状态、变化、性质、特征等属性,在动词中这类动词数量最多,它们最常构成叙事句。又分为基本动词、能愿动词和使令动词三类:基本动词可以分为行为动词和性状动词,其中行为动词又分为具体动词和抽象动词,而性状动词又可分为形容词(性质动词)和状态动词两类。

分类动词又包括三个小类:(1)“是”、“成为”类,(2)“像”、“如”类,(3)“叫做”、“成为”类,主要表示归属、类比和解说等,它们通常不构成叙事句,而是构成分类句。

存现动词主要表示存在、出现等,常用的是“有”和“无(没有)”。[10]

这种分类虽然并没有直接着眼于时间性,但是对于动词的时间类型分析却具有很大的启发意义。因为,动词的时间性问题实际上涉及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词义本身是否与时间相关,第二个层次才是词义中所体现出的时间性质。在第一层的动词分类中,只有普通动词和存现动词同时间性相关,而分类动词本身没有时间性。

对于普通动词,我们可以进一步分析其时间特性,分出行为动词和性状动词等,行为动词再分为动作动词、结果动词等。至于存现动词,有人称它为一种“绝对状态动词”,也就是说,它是比状态动词还要“静态”的动词,所以也可以把它归入性状动词之中。

综合以上分析,我们认为,从动词所表达的事件时间性角度出发,可以将动词分成四类:(1)关系动词(李佐丰先生称之为分类动词),即只表达人们头脑中的抽象逻辑关系,不用来指称现实事件的动词;(2)性状动词,即表达静态事件(过程)的动词,包括形容词和存现动词等,所指的事件没有动态性,不会发生空间移位;(3)动作动词,即表达动态事件的动词,动作主体或其某一部分会发生空间移位;(4)结果动词,是动作动词中的一类,表示的动作具有动态性,同时又包含一个明确的终点(结果)。当然,从逻辑的角度看,这种分类是不够合理的,而之所以这样分类,主要是为了便于从解说和画面结合的角度对纪录片解说词进行分析。

一、纪录片解说词中的关系动词

钟大年指出:“不管纪录片采取何种手段来描述现实世界,通常它们都有某种叙事形式。尽管并非每部纪录片都以叙事为主,但是纪录片中叙事的存在是有理由的,它是纪录片制作者把现实的片段组织成有意义的形式的一个过程。用霍尔(Stuart Hall)的话讲,现实事件在变为可传播的事件之前,必须要变成一个‘故事’。”[11]也就是说,所有的纪录片表意都以叙事为基础,但不同类型的纪录片,叙事的表现形式却很不相同。实录类的纪录片所注重的更多是现实生活的本来面貌,更多采取画面叙事的形式,通过人物自己的言行来叙述故事,解说词的叙事功能相对就被削弱了。由此,在多数实录类纪录片中,解说词中出现的最多的动词并不是普通动词,而是关系动词。我们通过对28篇实录类纪录片中近20万字的解说词语料进行统计分析后发现,在总数4690多个句子中,以“是”、“像”、“叫”、“称为”等关系动词为谓语动词中心的句子有2800多个,比例达59.7%。

接下来,我们通过一个具体的纪录片解说词段落来分析其中的关系动词:

这是春节过后的第一个早晨。中国东北部的大兴安岭正是冰天雪地的季节。

[字幕:孟金福67岁猎人萨满

每年的这一天,孟金福都要在马尾上系红布带。在鄂伦春人眼里,萨满的马是神马。新年里第一次乘骑,系红布带表示尊崇。孟金福是中国境内鄂伦春族中的最后一位萨满。

[字幕:丁桂琴52岁孟金福之妻]

这种以几根树干做支架,用兽皮围起来的住处,鄂伦春人叫“仙人柱”。这是孟金福夫妇在山林中的家。在过去的千百年中,鄂伦春人就这样世代生息在大、小兴安岭,一直过着从远古沿袭下来的游猎生活。不知道鄂伦春人在山林中生存了多少世纪。他们的族名“鄂伦春”意为山岭上的人。(《最后的山神》)

这是纪录片人孙增田的名作《最后的山神》中的开头部分。从其所对应的画面内容来看,这一部分主要叙述孟金福在春节期间的活动。然而仅靠画面,我们所能够了解的信息十分有限,不过是在冰雪覆盖的山林中,一个老年男子给马尾巴拴上红布带,一个老年妇女在简陋的住处煮肉,然后和男人一起分食这样的场面。尽管叙述是连贯的、完整的,但是却没有很强的故事性,也很难从中发现什么“意义”。真正使画面活起来,具有生命,产生意义,还是要依靠解说词的作用。这一段纪录片中,除了两处字幕之外,一共11句解说词,其中7句都是以关系动词为谓语中心的。

这些解说主要起到如下作用:

1.命名和归类

纪录片画面上出现的人或事物,一般不像故事片那样可以通过设计好的人物独白或对话交代其身份、属性,所以只能通过解说词来为其命名或归类。命名的作用是使片中的人物或事物便于称引,一般用动词“叫”、“称为”等等,而归类的作用则是说明人物或事物的身份、类别、属性等,使用最多的动词是判断动词“是”。如:“这种以几根树干做支架,用兽皮围起来的住处,鄂伦春人叫‘仙人柱’。这是孟金福夫妇在山林中的家。”

有时候在人物或事物画面出现的同时打上相应字幕,这种字幕是解说词的简化形式,它们一般不是完整的句子,但多数时候可以将其补充成为相应的判断句或命名句。如字幕:“孟金福 67岁 猎人 萨满”就可以变成这样的解说词:“他叫孟金福,今年67岁,是一个猎人,也是一个萨满。”也就是说,以词语形式出现的字幕,一般不参与叙事,也没有明确的时间性,但是都具有命名或归类的作用。反过来,差不多所有的关系动词为核心的解说句子,都可以转换为这种字幕形式的词语,如上句就可以换成这样的字幕:“仙人柱孟金福夫妇在山林中的家”。

2.时空标定

以关系动词为谓语核心的解说词句子的另一个重要作用是标定画面事件的时间和地点。如前所述,画面本身一般不能说明自己的时空位置,要确定时间和地点只能依靠解说词,而这一类解说词的语言形式多数时候都是以关系动词为谓语核心的句子。如本段的开头两句:“这是春节过后的第一个早晨。中国东北部的大兴安岭正是冰天雪地的季节。”以画面本身为判断对象,确定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有的时候这种起标定作用的判断句也被压缩成为字幕形式的词语,像一般的故事片开头通常所做的那样。

3.解释说明

很多时候纪录片的画面或解说中会有一些不太容易理解的概念或现象,为了对其加以解释说明也会使用以关系动词为谓语核心的句子,如本段中“他们的族名‘鄂伦春’意为山岭上的人”。这种句子也是超出叙事时间之外的事理关系表达,本身没有时间性,只服从逻辑性。

总的来说,上面这个例子集中体现了实录类纪录片叙事的特点,片中的事件主要是通过与现实时间基本一致的画面呈现来进行的。通过画面,我们看到一个正在发生的实际事件,而通过解说,我们得到了对画面事物的命名以及相应的解释说明。这是典型的实录类纪录片解说词的特点,而这类纪录片的极端形式就是那种没有解说词,只用字幕进行简单注释的作品,如段锦川的《八廓南街16号》。

二、纪录片解说词中的性状动词

性状动词又称静态动词,其基本的特点是静态性。我们理解的静态性,主要是指物体及其组成部分在特定时间内不发生相对空间位移或可见的外形变化。词义所反映的主要是事物内在的性质或特定时间段内的持续状态,没有看得见的发展变化或新的情况产生。孙英杰曾经概括了性状动词在形式上的若干判别标准,主要有:不能构成表示“处置”意义的“把”字句;不能直接构成简单祈使句;不能作“VV”式重叠或构成“V—V”结构;不能构成“V来/去”结构;不能出现在无体标记句并且表示习惯;不能成为“劝”或“迫使”动词的补语;不能受“小心地”或“故意地”等副词的修饰,等等。[12]

关于性状动词的内部分类,孙英杰等将其分为性质动词(形容词)、状态动词、关系动词、心理动词、认知动词等。我们认为,这种分类不尽合理,首先,如前所述,关系动词与其他类别并不处于同一层面;其次,心理动词和认知动词就时间性来说并没有多少区别。上文已经提到过的存现动词由于本身也不包含空间位移,因而也可以归入这一类之中。为此,我们把静态动词分成四类,即性质动词(形容词)、心理动词、存现动词和状态动词。

1.性质动词(形容词)

关于性质动词(形容词)的语义特点,李佐丰先生认为:“形容词所表示的性质特征是存在性与主观性的统一,这里的‘存在性’是说,形容词所表示的性质、特征等属性,通常是与人、物事体共存的,只要事体存在,这种事体所具有的某种属性便会相对稳定地存在。正是由于这种特性,形容词才可以用来转称人、物等实体。‘主观性’是说,对于某个事体是否具有形容词所表示的性质、特征,虽然一方面是人们所公认的,可是另一方面又会因人而异,对于同样的性质特征,不同的人会持有不同的看法。”[13]形容词的这种语义特点在纪录片解说词中得到了突显。因为纪录片本身就是主观性和客观性结合的产物。一方面,它要记录现实中实际存在的事物、场景,要更多地靠画面本身说话,即使使用解说词描述,也必须以“存在性”为基础,而不能编造事实;另一方面,无论是从纪录片选题立意方面来看,还是从纪录片的创作过程来看,纪录片都充满了主观性,这种主观性,除了通过素材取舍、画面剪辑等手段进行间接表达之外,更多地还是靠解说词来表现的。因此,对形容词来说,在纪录片解说词中,它更重要的作用不在于描摹事物的形象,而在于做出判断和评价(见表5-2)。

表5-2 纪录片解说词中的形容词

这几个例句中形容词的修饰对象各不相同,“广袤”修饰空间,“矮小”形容身材,“绵绵”是说雨的形态,“清冷、孤独”、“宁静”是描述环境,“潇洒”、“漂亮”形容人物的外表。应该说,它们都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了描绘对象本身具有的特点;可是就形象性来说,它们都不如画面来得更为直接,如例1中,通过画面,观众很容易就看到天地的辽阔和“我娘”身材的矮小,所以,单就形象性的表达来讲,这句解说词中的形容词使用是多余的,是没有意义的。然而,从主观性的表达来讲,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一般来说,我们所看到的画面形象大多是没有什么评价意义的,也很难带有感情色彩,例如在1中,叙述者对娘的那种感激、疼惜,乃至对天下父母为了子女默默承担生活重负的赞美之情,画面本身是很难表达的,而解说词却用充满评价意义的形容词将其表达了出来。当然,在有些影像作品中,镜头的使用也会产生一定的主观色彩,而对于纪录片来说,主观镜头的使用相对较少,所以通过解说词来表达作者主观色彩就更有其必要性。

很多时候,纪录片解说词中形容词所表现的性质、评价都是立足于纪录片中人物的视角的,如例3中的“清冷、孤独”是从主人公瓦格纳的角度来说的,例4中“潇洒”、“漂亮”也体现了陶先勇及周围的人在他安装了合适的假肢能够站立行走时产生的激动、欣喜之情,而服装、鞋子本身却很难直接让观众获得这样的体验。例2和例5都是从创作者(旁观者)的角度对画面内容的评价,在画面的基础上进一步渲染了环境气氛。

另一方面,多数形容词都具有一定的形象性,但是如果没有画面的直观化表达,接收者对于形象的把握也一定是千差万别的,例如,身高多少算是“矮小”,天地与身躯的对比究竟是怎样一种状态?“绵绵细雨”到底是多大的雨?有了画面,这些原本在人们头脑中不同的印象就被“统一”起来了,画面的形象就是形容词的语义参照。在这个意义上,纪录片的解说词和画面之间实际上是一种互生、互证的关系。

从时间性来说,例2中的“热闹”一词较为特殊,它本身是静态的形容词,但是与趋向动词“起来”结合之后却具有了一定的动态性,表达了一种变化过程。

2.心理动词

我们把表示人的认知和情感活动的词语称为心理动词,例如:知道、感到、认为,以及喜欢、恨、害怕、思念等。这些动词所表示的事件都是人的内心状态,一般没有明显的外部动作,所以我们把它们看作静态动词。

在纪录片解说词中,心理动词的作用十分突出。很多纪录片在创作过程中,通过采访等手段获得了大量的间接信息,但这些信息却不一定都有相应的画面记录来表现,所以只能借助解说词来表达,其中就包括大量的关于人物认知和情感的心理活动(见表5-3)。

表5-3 纪录片解说词中的心理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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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心理活动动词有的表明人物的情绪状态,有的表明人物对事物的认知与态度。一般来说,人的情绪情感无非是喜怒哀乐几种,比较强烈的情感状态常常是比较容易从面孔上看出来的,而相对稳定、持久的情绪常常不会“写在脸上”,所以解说词中的这一类心理动词的使用相对较多。如上述例句“心里闷得慌”、“不情愿”、“心冷”等都是比较低强度的情绪,虽然用画面也并不是完全不可以表现,但花费的时间就会相对较多,势必会减缓纪录片的叙事节奏,所以对于这些情绪状态的表达,很多时候都会借助解说词形式,而与之相应的画面,则侧重于表现人物的活动状况,如例1中上山采药的画面,例2中舞龙的场面,例3中老人们参加元宵晚会的镜头等。

表现人对事物的认知和态度的词语,我们也将其归入心理类动词之中。这一类词语常常带有宾语或前置宾语,表达的是人物对相应事物的理解、认识以及态度等。和情感类动词相比,这类动词更缺乏外在的形象性,所以更难用画面来呈现相应的“动作”。而这类动作所涉及的对象,经常是较为抽象的事物、事理、事件,如例4中“心中放不下”的对象“他和女朋友的关系”就难以用具体的形象进行直观表达;例5中的“懂得”是对主人公内心深处的认知,它来自创作者对人物的比较全面的观察和了解,并不仅仅是对画面记录下来的动作的解说;例6的“希望黑颈长尾雉快快长大”和例7中的“决定为全村老少爷们表演一场”都只是对未来的想象,不大可能在纪录片中展现出画面形象,不过例7的特点是做出决定后马上便可以实施,所以句子本身便具有了一定的过渡作用。

总的来说,解说词中这种词句的使用,一方面保证了叙事的完整性,弥补了画面叙事的不足,另一方面也使我们更加容易地进入人物的内心,甚至以人物的视角来看待事件的发展,使解说词和画面故事构成了多个层面的交叉、结合。

3.存现动词

表示事物的存在或不存在的词一般称为存现动词,最典型的存现动词是“有”和“没有”。事物的存在或不存在既可以看成是事物居于空间中不发生位移的状态,也可以看成对两种事物之间关系的肯定或否定,所以有人将存现动词也归入关系动词一类。[14]纪录片解说词中的存现动词通常都会涉及两个事物,其中一个事物可以用画面展示出来,另一个则需要解说词的说明。换句话说,存现动词的动作本身并没有可以显示的“画面”,它只是对画面事物和画外事物之间关系的一种断定(见表5-4)。

表5-4 纪录片解说词中的存现动词

例1中,画面是孩子们在学校教室里上课,而解说词则把画面中的事件变成了说明的对象,取消了其时间性,转而解释其构成情况,尤其是比较抽象的数量结构。这可以说是存现动词在解说词中最突出的表现之一。除此之外,我们看到,这个例子中“有”和“剩下”相对,则表现了不同时间点上情况的变化。这种变化由于时间跨度超越了纪录片的范围,所以只能借助解说词来实现。

例2的画面没有动态性,只是静止的风光,而解说词则用存现动词“拥有”将其和画外事物“中国”关联起来。这里,叙述任务的主要承担者是解说词,画面只起到了一种形象印证的辅助作用。

例3和例4中,画面都具有比较明确的叙事性,有人物,有动作,也有时间的延续,而解说词中则把画面叙事作为陈述的对象:例3的“赶海没有什么浪漫色彩”,例4的“这样的时候并不常有”都不是对事件本身的叙述,而是一种评价和断定。

例5中,画面和解说都是叙事,但是叙述的侧重点却显然不同,画面只显示人物活动的细节,而解说则概括了事件的整体情况,把时间、数量等内容作为叙述的重点。存现动词“有”因为助词“了”的帮助而产生了动态性,描述了从无到有的过程。从这一点看,存现动词和关系动词还是有着较大区别的。

总之,存现动词最主要的功能在于表现画面事物与其他事物之间的关系的确定性,强调画面事物的实际存在或者对其作出断定。

4.状态动词

孙英杰将“差、防、符合、合、合乎、急需、耐、配、善于、擅长、适合、适应、习惯、需要”等称为“状态动词”。这类词语有的接近关系动词,而在语义上又比较实在;有的接近心理动词,但又是对一种客观事实的描述。表5-5例句中的动词:

表5-5 纪录片解说词中的性状动词

上述例1、例2两句中“需要”、“辜负”等动词所表达的都是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关系,其中有客观的事实,也有较强的主观评价意味。例如,“家业需要有人来继承”本身既是从旁观者角度作出的陈述,也是对主人公心理状态的揭示;而“没有辜负”指的是对别人期望的实现,从“满足期望”这个意义上讲,它是一种心理活动,而从“实现”的过程来说,它又是对事实的描述。然而,无论是它们所涉及的客观内容,还是对它们的评价,都很难直接通过画面表现出来。

例3至例5中的动词也都是状态动词,但是所表达的主要是两个事物之间的关系。如例3表达的是空间位置关系,例4是人物活动之间的关系,例5表达的是手段和目的之间的关系,但它们所表达的意义关系相对来说比较实在,和一般的关系动词有较大的差别,所以它们应该看成表达相对具体意义的普通动词,而不是一般的关系动词。可是作为普通动词,它们所表达的意义却又很难找到现实世界中相应的所指,因为它们的意义承担者不是形象,而是语词。这种语义一般不能通过画面来呈现,只能依赖解说词加以说明。

总的来说,性状动词(静态动词)和关系动词一样,多数都是超出于画面形象之外的语义表达手段,在表现概念意义的同时,也常常表达出一定的情感意义或关系意义,这些都决定了它们一般不能被形象的画面所取代。

三、纪录片解说词中的动作动词

所谓动作动词,又称为活动动词,就是在语义中包含着事物可以感觉到的活动与变化(却不包含结果意义)的词语。其又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事件本身就具有持续性,具有时间上的起点和终点,也可以不断绵延,如:“写、建、喝、踢、游泳、推车”等。另一类属于瞬时的动作,本身没有持续性或者持续时间很短,几乎是时间轴上的一个点,很难分辨出动作的起点和终点,如:“跳、敲、拍、咳嗽、跺脚”等,有人将其称为“单活动体动词”,它们在时间上的持续主要体现为动作的重复,可以通过语法手段如重叠、附加语法成分等,使它延续为一系列的点,成为持续性的活动动词。[15]

动作动词是人物活动、事物变化的直接体现,在一般叙述语言中使用的比例最高。而在纪录片尤其是实录类的纪录片解说词叙述中,动作动词的使用却有一些特殊之处。接下来,我们通过一些解说词例句来进行分析。

先看几个持续类动作动词的例子,见表5-6:

表5-6 纪录片解说词中的持续类动作动词

我们先看纪录片解说词中动作动词的语义特点。第一,在实录类纪录片解说词中,使用动作动词时相对来说更多使用其抽象的比喻义和引申义。如例1中的“撮合”一词基本意义就是一种比喻义,是“从中联络,使之发生关系”的抽象意义,而这个词语所处的介词结构“在……下”,则更显示它已经被取消了叙事的时间性,而突显了其作为条件与相应的结果之间的逻辑关系。例2中的“扎根”也是使用了其比喻义,表现人与环境逐渐融为一体不可分离的特点,这种表述方法在叙述之外赋予了浓重的感情色彩。

第二,纪录片解说词中倾向于使用更具概括性的抽象动作动词,较少使用具有明显可见的动态的具体动作动词。如例1中的“交往”就是对一系列可见行为的概括,是对画面所呈现的动作的抽象,而不是画面本身的复述;例2中的“过着(生活)”也是没有具体动态的词语。尤其是例3的用法最为典型:先用一个相对抽象的动作动词(短语)进行提示,然后解说词中断,而采用画面对这个“做工作”的具体行为进行说明,画面的具体动作状态与解说词的概括叙述相互接续、相互阐释,组成一个完整的叙述过程。

第三,在叙述具体事件的时候,只要有可能,纪录片解说词总会使用视觉和听觉以外的感觉动态。如例句1中的“弥漫”一词,它的动态性不是来自视觉或听觉,而是来自嗅觉,这样一来,整个纪录片就构成了全方位的立体感觉:通过画面,我们看到了人物的活动,而通过解说,我们了解了他们活动的性质,而且还身临其境般地感受到了当时当地的环境、氛围,甚至“嗅”到了其中的气味。

除了词义方面的特点之外,纪录片解说词中动作动词的使用还有另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一般较少直接使用动作动词作为句子的谓语核心,而是将其转化为句子的修饰限定成分,由关系动词或静态动词充当句子的核心。如例4中的“寻找”和例5中的“驾驶”以及例6中的“跟上”都是具有明显动态的动作动词,同时也是画面所表现的主要事件,而解说词则将这些主要具有动态性的动作变成了解释和说明的对象或者作为引进人物的方式。在解说词中,画面所表现的人物活动如“寻找骆驼”、“驾驶坦克”、“跟上卓玛”都不再成为表述的重心,而对这些事件的评判(“最重要”、“不容易”)以及对做事的人的介绍和说明等画面不能表达的观念成为解说词组织句子的线索。这些动作动词则成为连接画面和解说词的纽带,将二者紧密地衔接在一起,成为一个水乳交融的整体。

当然,在目前我们看到的纪录片解说词中,也不乏重复画面叙事的动作动词用法。不过多数时候都具有一定的解释说明意味,如上述例7至例9几个例子中,即使没有解说,只看画面我们也能大致知道人物(动物)在干什么,而有了解说词,意义的表达就变得更加明显、直接了。尤其是画面中人物之间的关系以及活动的原因、目的等等都是通过解说词而得到更清晰的表达的。这对于在电视这种大众媒体上播放的纪录片来说,是十分必要的。尤其是很多所谓新闻类专题片中,这种重复叙述的倾向更为明显。

接下来我们简单讨论单活动体动词。单活动体动词的动作持续时间很短,其动态性又十分明显,所以尤其适合用画面来表现,因此,通常情况下纪录片中如果要叙述这一类的动作,一般都会直接用画面来表现,而极少用其作为解说词的句子谓语中心。

我们看表5-7中的两例:

表5-7 纪录片解说词中的单活动体动词

续表

例1叙述的是火灾现场发生爆炸的过程,核心事件是油罐发生爆炸,画面完整地记录了爆炸的过程和场面,而解说则在画面叙述的同时,对画面事件的性质及背景进行解释说明。在解说中当解说词说到“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后面紧接着的不是解说词描述,没有使用单活动体动词“爆炸”,而是中断解说,完全利用现场画面来进行接续。应该说,画面场景的这种直观性和震撼力,要超过任何语言解说,而这种瞬间发生的活动、事件,最能体现画面直接记录的优势,在这种时候,对解说词来说,避让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单活动体的动词在实录类纪录片解说词中是十分少见的。即使出现,常常也是用来作为其他词语的修饰限定成分,如例1中的“发生爆炸的是着火罐区内的4号油罐”中的“爆炸”。例2中的“触动”也可以看成是单活动体动词,但在这里使用的却不是其动态性的本义,而是其比喻义,是抽象的“激发”义,这也是一般动作动词的常见用法。

四、纪录片解说词中的结果动词

所谓结果动词,即词义中既包含动作,又包含动作结果的词语,或者说在实施某个动作的同时就获得了动作的结果,如“丢、死、输、到、毕业、到达、发明、获得、开始、取得”等等。从其时间性特征来看,动作是动态的,而结果则是静态的,所以结果动词应该可以看成是动态动词和状态动词之间的过渡类别。对于纪录片解说词中的结果动词,我们根据动作结果的特点将其分成几种类型:一类是“积极的结果”,即通过动作的实现,使动作的对象得以获得、显现,或者在主体的把握之中,如“获得、到达、发明、取得、开始”等;一类是“消极的结果”,通过动作的实现,使对象遭到破坏甚至消失,主体放弃对客体的占有或把握,典型的如“丢弃、死亡、输”等;除此之外,我们认为,还有一类具有结果意义的动词,就是言语行为动词,这类动词在一般的陈述句中也标志着结果的达成,如“道歉、介绍”等等,行为本身就是结果。接下来分别予以讨论。

1.积极结果动词

积极结果动词的结果总体上来说是正向的,是人们希望看到的结果,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可以看到的具体形象(见表5-8)。

表5-8 纪录片解说词中的积极结果动词

例1中,画面是消防官兵已经在火灾现场集合,解说词除了介绍现场官兵的身份、来源等画面不能自明的信息之外,只用了一个结果动词:“到达”,这个动词也可以说是对画面事件的命名,将画面叙述和解说连接在一起。这种形式可以说是实录类纪录片最自然的叙述方式——既没有更多的重复信息,又自然顺畅地出入画面。另一个动词“赶到”与之相类似,不过词义中增加了一定的过程因素,不是纯粹的结果。

结果动词既有动态,又有结果。一般来说,纪录片画面是比较擅长呈现动作“结果”的,但很多时候纪录片所要叙述的内容、所要表现的结果是画面所无法呈现的内容,如例2中,“揭开”、“发现”、“破译”等结果动词,其“结果”却都是比较抽象的事理,不能直接用画面来表达,画面只能借助相关的空镜头(长江三峡风景)来暗示,而明确叙述的任务就交给了解说词。例3也与此相似,“掌握”、“形成”也可以看成是结果动词,而它们的对象却都是比较抽象的事物、事理,所以只能用解说词来叙述。画面在表达事理方面存在着先天的不足,而解说词不但可以周密详尽地表达细微的逻辑过程,而且使用起来相对简单、灵活,这在上述结果动词的使用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此外,我们认为,通过附加趋向动词而产生的组合动词,即有人所说的“完成动词”,也可以归入到结果动词中,如上述例4、例5中的“分离”和“抱”,本身既可以看成一般的动作动词,也可以作为一种状态,而一旦附加了趋向动词之后,它们就变成了有结果的动作。例4中我们在画面上就能看到酥油分离出来的“结果”。这里的解说词的使用,一方面是对这种一般人来说比较陌生的画面加以介绍,另一方面也是对画面所压缩的时间进行“还原”。而例5中的“抱起来”本来是一个很有形象性的动作,但是由于“不能”,也就从积极结果变成了消极的结果,所以还是得靠解说词来进行表述。

2.消极结果动词

消极结果动词所包含的结果常常带有失去、毁坏等意义,在配合画面叙事的解说中这种动词更为常见(见表5-9)。

表5-9 纪录片解说词中的消极结果动词

这两个例句代表了两种不同的结果动词语义类型。例1的核心是死去、消失,是最典型的消极结果动词,“死”这样的意义很难用画面准确地表现出来,因为,一方面画面只能表现具象的过程,表现一个人的病态,或受伤垂死的样子,却很难明确地表现死的结果;另一方面即使能够表达死亡的过程,在纪录片中,出于道德等方面的原因,一般也尽量避免直接的画面呈现。例2中的“打破”是一般的具体动作,但由于动作对象的抽象性使它在解说词中有了自己的位置。

3.言语行为动词

言语行为动词类似于奥斯丁所说的“以言行事”的词语,当这一类词语不是用于对话中的“行事”,而是用来叙述别人的话语行为的时候,就成为一种动作和结果相融合的动词形式(见表5-10)。

表5-10 纪录片解说词中的言语行为动词

“道别”是一种言语行为,其动作结果就包含在行为之中;“报道”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以言行事动词,但是它也表达一种广义的语言行为,动作的行为过程和结果也是同一的。这类动词表达的是人物的言语活动,而言语活动一般都具有相应的形象,所以从声画关系来看,这类动词出现在解说词中的时候,常常还有相应的画面与之同现,如人物镜头或报纸的版面文字。

以上,我们根据时间特性的内在类型对解说词中的动词进行了分类分析,这种分析的重点主要在于揭示解说词中动词使用的基本功能和规律,尤其是和画面相配合的规律。总的来说,在纪录片的叙述符号体系中,画面可以呈现的主要是静态的事物形象和持续时间较短的活动状态,而对于没有可见的形象的抽象事理、逻辑关系及超越记录时间限度的事物活动,画面几乎是无能为力的。这就决定了与之配合的解说词在使用动词的时候有所趋避,使用最多的是关系动词及存现动词,而使用最少的则是单活动体动作动词,其他类型动词的使用一般也都与相应的画面相配合,补充画面记录的不足,表达人物内在的心理状态及创作者本人的思想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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