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因人之性未能全善,故需王以治之。董仲舒曰:
天生民性,有善质而未能善,于是为之立王以善之,此天意也。民受未能善之性于天,而退受成性之教于王;王承天意以成民之性为任者也。(《深察名号》,《繁露》卷十页十三)
王者受天之命,法天以治人,其地位甚高,其责任甚大。董仲舒曰:
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画者,天地与人也。而连其中者,通其道也。取天地与人之中,以为贯而参通之,非王者孰能当是?是故王者唯天之施,施其时而成之,(苏舆曰:“疑脱二字,施疑作法。”)法其命而循之诸人,法其数而以起事,治其道而以出法,(苏舆曰:“疑当作法其道而以出治。”)治其志而归之于仁。(苏舆曰:“治疑作法。”)(《王道通三》,《繁露》卷十一页九)
“王者惟天之法。”“法其时而成之”者,董仲舒曰:
然而王之好恶喜怒,乃天之春夏秋冬也。其俱暖清寒暑,而以变化成功也。天出此物者,(苏舆曰:“物疑作四。”)时则岁美,不时则岁恶。人主出此四者,义则世治,不义则世乱。是故治世与美岁同数,乱世与恶岁同数,以此见人理之副天道也。……人主立于生杀之位,与天共持变化之势。物莫不应天化。天地之化如四时。所好之风出,则为暖气而有生于俗。所恶之风出,则为清气而有杀于俗。喜则为暑气而有养长也,怒则为寒气而有闭塞也。人主以好恶喜怒变习俗,而天以暖清寒暑化草木。喜怒时而当则岁美,不时而妄则岁恶,天地人主一也。(《王道通三》,《繁露》卷十一页十至十二)
又曰:
天之道春暖以生,夏暑以养,秋清以杀,冬寒以藏。暖暑清寒,异气而同功,皆天之所以成岁也。圣人副天之所行以为政,故以庆副暖而当春,以赏副暑而当夏,以罚副清而当秋,以刑副寒而当冬。庆赏罚刑,异事而同功,皆王者之所以成德也。庆赏罚刑,与春夏秋冬,以类相应也,如合符。故曰,王者配天;谓其道,天有四时,王有四政,若四时通类也,天人所同有也。(《四时之副》,《繁露》卷十三页一)
人主之喜怒哀乐,庆赏刑罚,以四时为法;若皆得其宜,则“世治”矣。
“天之为人性命,使行仁义而羞可耻”,“法其命而循之诸人”,当即“施成性之教”,“继天”以“成”人之善也。董仲舒曰:
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人欲之谓情;情非制度不节。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董仲舒传》,《前汉书》卷五十六页十六)
此王者“承天意”以教人之事也。
“法其数而以起事者”,董仲舒曰:
王者制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凡百二十人,而列臣备矣。吾闻圣王所取仪金天之大经,(俞云:“金字乃法字之误。”)三起而成,四转而终。官制亦然者,此其仪与?三人而为一选,仪于三月而为一时也。四选而止,仪于四时而终也。三公者,王之所以自持也。天以三成之;王以三自持。立成数以为植,而四重之,其可以无失矣。备天数以参事,治谨于道之意也。……一阳而三春,非自三之时与?而天四重之,其数同矣。天有四时,时三月。王有四选,选三臣。是故有孟、有仲、有季,一时之情也。有上、有下、有中,一选之情也。三臣而为一选,四选而止,人情尽矣。人之材固有四选,如天之时固有四变也。圣人为一选君子为一选,善人为一选,正人为一选。由此而下者,不足选也。四选之中,各有节也。是故天选四堤十二而人变尽矣。(苏舆云:“疑当云:天选四时,终十二,而天变尽矣。”)尽人之变合之天,唯圣人者能之。所以立王事也。……故一岁之中有四时,一时之中有三长,天之节也。人生于天,而体天之节,故亦有大小厚薄之变,人之气也。先王因人之气而分其变,以为四选。是故三公之位,圣人之选也。三卿之位,君子之选也。三大夫之位,善人之选也。三士之位,正直之选也。分人之变,以为四选,选立三臣。如天之分岁之变以为四时,时有三节也。天以四时之选,与十二节相和而成岁。王以四位之选,与十二臣相砥砺而致极。道必极于其所至,然后能得天地之美也。(《官制象天》,《繁露》卷七页二十六至三十)(www.daowen.com)
设官分职,均法天之数,非可随便规定也。
“法其道而以出治”者,董仲舒曰:
天之道有序而时,有度而节,变而有常,反而有相奉。微而至远,踔而致精,一而少积蓄。广而实,虚而盈。圣人视天而行。是故其禁而审好恶喜怒之处也,欲合诸天之非其时不出暖清寒暑也。其告之以政令而化风之清微也,欲合诸天之颠倒其一而以成岁也。(苏舆云:“两句并疑有误字。”)其羞浅末华虚而贵敦厚忠信也,欲合诸天之默然不言而功德积成也。其不阿党偏私而美泛爱兼利也,欲合诸天之所以成物者少霜而多露也。(《天容》,《繁露》卷十一页十二至十三)
此皆人主法“天之道”以“出治”者也。
“法其治而归之于仁”者,董仲舒曰:
仁之美者在于天。天,仁也。天覆育万物,既化而生之,有养而成之。(苏舆曰:“有又同。”)事功无已,终而复始;凡举归之以奉人。察于天之意,无穷极之仁也。人之受命于天也,取仁于天而仁也。是故人之受命天之尊,(卢文弨曰:“七字疑衍。”)父兄子弟之亲,(卢文弨曰:“父兄上应有有字。”)有忠信慈惠之心,有礼义廉耻之行,有是非逆顺之治。文理灿然而厚,知广大有而博。唯人道为可以参天。天常以爱利为意,以养长为事,春秋冬夏,皆其用也。王者亦常以爱利天下为意,以安乐一世为事,好恶喜怒而备用也。(苏舆曰:“而备疑当作皆其。”)(《王道通三》,《繁露》卷十一页九至十)
天以爱利人为意;王者法之,亦以爱利人为意,此点与墨子之学说有相同处。
孔子曰:“不患贫而患不均。”故有所积重,则有所空虚矣。大富则骄,大贫则忧,忧则为盗,骄则为暴;此众人之情也。圣者则于众人之情,见乱之所从生。故其制人道而差上下也,使富者足以示贵而不至于骄,贫者足以养生而不至于忧。以此为度而调均之,是以财不匮而上下相安,故易治也。今世弃其度制,而各从其欲。欲无所穷,而俗得自恣,其势无极。大人病不足于上,而小民羸瘠于下。则富者愈贪利而不肯为义,贫者日犯禁而不可得止。是世之所以难治也。……天不重与。有角不得有上齿。故已有大者,不得有小者,天数也。夫已有大者,又兼小者,天不能足之,况人乎?故明圣者,象天所为,为制度,使诸有大奉禄,亦皆不得兼小利,与民争利业,乃天理也。(《度制》,《繁露》卷八页一至三)
“为制度使诸有大奉禄,亦皆不得兼小利,与民争利业”,即所以“塞并兼之路”也。此制度,董仲舒以为与“天理”合。
董仲舒理想中之土地分配制度,仍为井田制度,所谓:
方里而一井,一井而九百亩,而立口。方里八家,一家百亩,以食五口。上农夫耕百亩,食九口。次八人,次七人,次六人,次五人。(《爵国》,《繁露》卷八页十)
自贵族政治破坏后,人民在经济方面自由竞争之结果,秦汉之际,新起之富豪多,贫富不均之现象显。当时有识之士,多以为言。董仲舒盖亦力欲矫此流弊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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