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内乡行

（1999年5月30日）

1998年5月的一天，我们由河南郑州出发，驱车260公里，穿越平顶山东侧，来到豫西南的历史文化名城南阳。

南阳卧龙岗，刘备三顾茅庐处。诸葛亮淡泊人生，在茅庐中高卧不出。随同刘备前来求贤，在门外守候多时的张飞，再也忍耐不住，怒声骂了起来。本来，张飞叱咤风云，威猛无比，可是他偏偏不懂得，天外有天，世上还有着更为拔尖的人才。承认知识价值，尊重高深文化内涵，深知能够助我得天下者，非诸葛亮莫属也，这一点，正是刘备比张飞高明的地方。

看罢卧龙岗，再看张仲景祠。大门之内，大字赫然标出：医圣、医宗、医魂张仲景。这个医界尊号，至高无上。特别是郭沫若、赵朴初两位大师为祠题字，就更为提高了张仲景祠的权威性。由此可见，南阳人十分懂得，名胜古迹和名人先贤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千金难求，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反观我们自己，情况就不完全一样。有些县份，如龙州、靖西和那坡，深谙此理，对名胜古迹和城市公园相当重视，刻意保护，群众普遍称好。有的单位对这方面的意义，似乎就领悟不多了。

我们有个县，说是开发商品房，使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公园被卖遭毁，一批珍贵文物和古碑刻毁于一旦，两株千年古榕和100多株古树名木也被砍伐殆尽，看到这种无法挽回的千古损失，实在叫人痛心不已！

还有个县，有一处珍稀胜景，郭沫若夫人于立群早年曾经为这个胜景亲挥墨宝，使胜景增色不少。令人遗憾的是，雄伟的胜景新大门，在堂堂的匾额上，我们看到的居然不是名家于立群的著名题字，手中有宝不识宝，只好徒呼无奈罢了。(www.daowen.com)

第二天，再走70公里，我们去到内乡县，看内乡旧县衙。这个旧县衙，规模宏大，历时700多年，虽经旧社会的兵灾匪患，又受到“文化大革命”的严重冲击，至今仍然保存完好，实在令人感叹。

内乡历届旧知县113人，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元代的元好问和清代的章炳焘。逐一细看这些县太爷的籍贯，全是外地人。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三百里内不为官”。这大概就是旧社会的易地做官，我们现在的干部交流吧。故人故土，轻车熟路，本来有它一定的长处，但是，亲朋故旧多，沾亲带故，人情难却，很多事情并不好办。回避这种消极因素，对贯通政令、公正执法和防止腐败，看来还是比较有利的。当然，更为重要的是，还有一个远缘效应问题。客自远方来，见多识广，消息灵通，对事物的新鲜感强，易于激发上进心理和奋斗精神，减少因循守旧、不思进取的情绪。反过来，近亲繁殖，一切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产生的人才往往停留在老的套路和原有水平上，工作难以有所突破，无法创新。

旧县衙三堂有一副对联。横额是“清慎勤”。“清”指的大概是清廉、清白，不做贪官污吏的意思。“慎”可能是告诫他们自己，不要心血来潮、忘乎所以、夸夸其谈地乱干一通。“勤”不外是这些县太爷表白，要勤政，要为老百姓做一点好事情。当然，口头标榜远远不如实际做到，果真能够脚踏实地地做点好事，那就是当地老百姓的幸事了。

对联的上联是“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下联是“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在旧社会的官场上，如果能够口心如一，真正做到宠辱不惊，得失无意，应当说是很不简单的。达到这种境界的人，至少不会多用心思去逢迎跑送，巴望提拔重用。“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这一联特别精彩，仿佛同我们现在说的“是劳动人民的儿子”一样，颇有点历史上“初兴集团慎于始”的意味。认为“自己也是百姓”，自然比那些自命为“父母官”者要谦恭得多，比那些现在不屑于以“同志”相称，而以互称“老板”为荣者，就更是高尚百倍，不可同日而语。

河南省人大的同志告诉我，朱 基同志来看内乡旧县衙的时候，对这副对联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人民的总理首肯旧县衙的对联，个中的含义，我们不得而知，但毕竟这样的事情虽属普通，却也不同一般，它与我们的现实生活究竟有多少关联，总还值得我们去认真思索和好好领悟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