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选择焦虑，就没有焦虑的容身之所

看见有人焦虑，我就会说：“这个人想得到什么呢？”如果他并不想得到他力所不及的东西，那他怎么会焦虑呢？同样的道理，一位鲁特琴演奏者独自弹唱时，他不会感到焦虑，但是，当他进入剧院，尽管他有一副好嗓子，琴也弹得不错，他仍会感到焦虑。因为他不但希望唱得好，还希望得到掌声，但是这可不是他能控制的事。因此，他在哪方面有技能，就会在哪方面有自信。把任何一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带到音乐家面前，音乐家都毫不担心。但是，对那些一无所知，也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人们就会感到焦虑。

这是怎么回事呢？因为他不知道人群是什么，或者说人群的赞美是什么。不管怎么样，他已学会弹奏最高弦和最低弦，但是许多人的赞美意味着什么，对他一生有什么影响，他并不知道，或从来没有想过。所以，他必定会战战兢兢，脸色发白。我看到他害怕时，不能说这时的他就不是一位鲁特琴演奏者，但是我可以说点别的，不是一件事，而是许多事。首先，我把他叫做一个陌生人，并说：“这个人不知道他处于世界的哪个位置，尽管他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可他对这个国家的法律和风俗都一无所知，不知道允许做什么，不允许做什么，他也从未请过律师来告诉他，并为他讲解法律。”

但是，如果他知道这些，就不会受到限制和阻碍了，也就不会感到焦虑。“怎么会这样呢？”难道人会害怕并不恶的东西吗？“不！”难道人会害怕尽管邪恶但可以控制和避免的东西吗？“当然不会。”如果不以意志为转移的事物既不好也非恶，而取决于意志的事物又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那么，就没有人能从我们手里夺走它们，或把它们硬塞给我们。如果我们不去选择焦虑，哪里会有焦虑的容身之所呢？然而，我们却会为自己可怜的身体、少许的财物和恺撒的意志而焦虑，而不为内在的东西而担忧。

我们不应该产生错误的观念，我们应该为此焦虑吗？不应该，因为这是我们能控制的。我们应该为行为不能违背自然法则而焦虑吗？甚至这个也不应该。当你看见一个人脸色苍白时，除了像医生从面色作出判断，说这个人肝脾失调外，还应该说这个人的好恶也失调了，他机能失常，他发烧了。因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人面色改变，或身体发抖，或牙齿打颤。(www.daowen.com)

同样的道理，当芝诺⁽¹⁾去见安提贡努斯⁽²⁾时，他并不感到焦虑，因为安提贡努斯对芝诺所重视的东西，毫无掌控之力；而芝诺对安提贡努斯能掌控的东西，却毫不在意。但是，安提贡努斯要去见芝诺时却感到焦虑了，因为他想取悦芝诺，但这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事。但是芝诺并不想讨好安提贡努斯，因为没有一个拥有百般技艺的人愿意去讨好一个一无所长的人。

【注释】

(1) 芝诺（公元前335—前263年)：古希腊哲学家，斯多葛派哲学的创始人。

(2)安提贡努斯：玛喀比王朝胡肯奴二世的侄子，勾结帕提亚人入侵耶路撒冷，后被罗马人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