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杨永生《散落的思想尘埃》读后感

杨永生《散落的思想尘埃》读后感

时间:2024-06-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行走在细节中——杨永生《散落的思想尘埃》读后感霍军多年来,我很固执地认为,细节是文章的生命。司马迁因此用细节写出了人的味道,更写出了中国历史的味道。说着许多关于细节的话,是因为翻看了杨永生的文集。所以,为官的杨永生一直把握着一支具有散文颜色的笔不搁下,不能不让我好奇,且心生亲近感。永生身在行政机关,依然没有忘记抒情的本能,是因为他还能从生活中的诸多细节时时产生感悟。

杨永生《散落的思想尘埃》读后感

行走在细节中——杨永生《散落的思想尘埃》读后感

霍 军

多年来,我很固执地认为,细节是文章的生命。朱光潜先生说,真正的好诗,都能够抓住典型细节说话。所谓意象,其实就是真正感动了诗人并被他敏锐捕捉到手的细节。作为文学主要体裁的小说,干脆就是细节的艺术

我最喜欢向别人炫耀的一个发现是,小说,就是从小处说。从细微的地方发现世界的奥秘,在琐屑零碎的细节中捕捉生活的气味,这才是小说。而社论,大论文,大报告,都是用概念和常用名词说话,可以取个名字叫“大说”。从大处说,宏观看世界,高瞻远瞩,雄视阔步,高屋建瓴,动辄世界风云,开口全国形势,说起来都很大。现在文艺家们创造了个词——“宏大叙事”,就是指这个。

“大说”很必要,把握世界,离不开大手笔,大动作,大战略。但是,身体除了骨骼还有血肉,还有毛细血管。历史除了帝王将相,也还有草民百姓。即便皇帝诸侯,有时候他们的一颦一笑,也还是最能说明问题的。司马迁那部大部头的通史《史记》,之所以被鲁迅称作“无韵之离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司马迁写了大人物的许多小动作。比如陈胜以前给地主家扛活儿,说不清那一日,就撂下锄头把子走到地埂子上望着天空发呆,发牢骚,谈人生的富贵问题。一帮穷伙计不理解,笑他一个种地的穷娃子梦想富贵。后来呢,果然就是这个人领着大家伙儿干革命了。那天他说出了关于富贵的后半截子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想必所有读者和他的穷伙伴们这才明白,他先前在地埂子上为何要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那种怪话。到了后面,穷伙计们去找“陈胜王”叙旧,在王府里受了惊吓,这才发现,一旦富贵,人多半还是要忘本的。当了大王的陈胜套上了王家的牛逼礼仪,立马没人味道了。

陈胜没人味道了。司马迁因此用细节写出了人的味道,更写出了中国历史的味道。这就是细节的力量。后来中国陆续诞生了二十几部官修正史,体例越来越严密,体系越来越庞大,理论也一套一套的。后来那些自认为掌握了历史写法的人们,就看不上司马迁老爷爷了。认为他唠唠叨叨,总是拈出一串子轶闻和细节讲故事,太不“历史”了。公道点说,中国的史书的确因此规范了不少,可是,也就越来越没有人的气息。只看见大江大河的涌动,没有了毛细血管的流淌,历史因此贫血,变得苍白僵硬。

有一阵子,我有些疯狂地让学生们在随笔中写细节。我声明看不上那些“十六岁的花季”之类的空洞抒情。我希望看见孩子们写写与母亲的拌嘴,与朋友的玩笑,听课时的一个小动作。很多经历小学和初中老师严格训练的孩子,根本不能理解我的这种偏执。而我要扭转其中一个学生的笔杆子的倾斜方向,都要花费两年的力气——无数的评语,无数次的讲评示例,甚至好多次的面批,才能让他体会到细节的力量。我最高兴的是看到,有些孩子因为这样写,不光笔下有了质感,为人行事也有了些许变化。那时做一个教学研究课题,我提出了随笔写作与公民教育的命题。我认为写作就是为了培育一个人的细节体验能力。因为关注细节,才有了写作的冲动,因为写下细节,才扭转了先前的粗糙认识。因为描写和体验、研究细节,感受能力也变得敏锐和细腻,这才会发生自我行为的变化。没良心的儿子都是忘记了母亲纳鞋底子的小油灯的人,是吧?一个有丰富情感的人必定会对细节有超出常人的感受力。而作家,则是看见了细节的人。诗人呢,干脆就是在细节中发现整个世界的艺术家。所以他们笔下的细节,叫典型,叫意象,有着丰富的意蕴。

说着许多关于细节的话,是因为翻看了杨永生的文集。他的散文在报上读过一些,并因此成了和他交友的契机。永生似乎很喜欢动笔,时不时要上一回报纸。我知道他在搞行政,说白了是做官,而且做得很有前程。我曾撰文感慨原酒泉市委宣传部长李金寿先生既为官,又为文,出了好几本书。我大致追述了中国历史上科举选拔文官从而出现的官员多为文学家的现象,奇怪这种做官与做文一体的生活方式在近代的消失。能够追述的原因也许只有,当今各行业高度专业化,行政管理成了一种专门的学问,不幸的是,作家也是高度专业的事情了,因此,脚踩两条船,似乎越来越罕见。许多人都感叹今天缺少通才,文艺复兴时代那种百科全书式的作家和学者固不必提,连华罗庚那样的能读写点儿古典诗词的科学家,自西南联大的历史结束后,都很少找到了。所以,为官的杨永生一直把握着一支具有散文颜色的笔不搁下,不能不让我好奇,且心生亲近感。

集中看了永生的文章,我坚定了先前关于细节的那些看法。我明白,永生之所以还能写,是出于他对细节的关注。永生身在行政机关,依然没有忘记抒情的本能,是因为他还能从生活中的诸多细节时时产生感悟。永生能够保持住相当的文笔水准,写出意趣多样的散文,是因为他在一个相对的高处,还看得见低处的沟沟坎坎,花花草草。永生没有负担茧壳前行,而是处处不忘让原始的风吹开衣襟,来唤醒自己的肌肤。因此我要表扬他的是,他没有把做官当成一件仅仅是获得发达的事情,光顾了念叨级别待遇和前程,而忘记了做官其实还是为了活人,为了体验生命,为了提升生命境界。这种境界,有时很需要写写画画,来留驻在笔下,铭刻在心里,来感觉,品味,思辨。

将至中年,永生也还忆得起来:“我24岁的一天,蒙蒙细雨中随飞驰的汽车翻了几个筋斗后跌落路边的树沟,当时瞬间脑海中只闪显完了这个字眼后,幻念即逝,一切平静后发现自己幸免劫难。”记得这一幕,他便会写下“生活的确很美好,活着很幸福啊”的感悟。

晚饭后例行散步,“不期然听到悠悠的二胡独奏声”,就发现了一个底层的民间演奏者:“头戴礼帽,低着头忘我地在演奏,没有观众,没有掌声,也不与我们这样的冒昧造访者进行简单的会意交流。我心生怅然……”好,心生怅然,其实是心在复活,在变得柔软。于是他明白:“当我们看到听到优美动听的曲艺演奏,却显得麻木不仁而了无情趣;仰望万里晴空和明媚的太阳,心头却始终笼罩阵阵阴霾和苦雨。我们拥有了如此之多,却感受不到生活的快乐,难道我们的快乐被蒸发掉了吗?不!我们的快乐被‘复杂’格式化了。这‘复杂’源自于我们对生活的要求过高,对生活的奢望过多,对物质的贪欲过剩,对精神感官的刺激过滥,以至于使我们的目光变得浑浊,听觉变得迟钝,精神变得萎靡,生命失去了本真的色彩和激越的铿锵,人成为物质忠实的奴隶,哪还有快乐可言?”(《简单生活》)

这样的观察了领悟在永生的笔下比比皆是。漫步街头,他注意到了“研磨时光”的咖啡馆的醒目招牌联想到了生活需要细腻品位。陪领导行走在公路上,他注意到了不给别人让路的货车司机,从而生发“文明的差距”的联想。接待信访者,他看见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婆多年来领头信访,前后又解决了儿子、女儿的结婚住房。你若不答应她提出的要求,就背着行李卷,拉着液化气瓶,到政府门前睡觉和做饭。派出所干警先后遣送回去了多次,但她依然故我地这样做。”因而发出对“信访众生相”的感慨。在北京争取汇报风电项目时,他记得,“市发改委的一名副主任脱口而出:我也要当一把手。而市发改委的一把手正好也在场。听到此话的另一位同伴一激动,与他坐的凳子一起人仰凳翻,大家顿时乐翻了天。”这儿既有一个年轻人的直率,更见出大家在繁忙中的友善和快乐。

许多细腻的回味也在这样的细微一瞥中展开。

攀登梦柯冰川,他看见“夕照中的冰川微微斜倾在两座棕色的山峰之中,随着我攀登距离的靠近,她的身姿越来越大,洁白的身躯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宛如一位体态婀娜的妙丽女子,正远眺着慢慢下垂的夕阳”。冰川的美丽其实来自观赏者的眼睛有所发现。(www.daowen.com)

走访天水,他“又抽出半天时间,仔细地参观了胡氏民居的南宅子”,顺便来了一次文化探寻。

他还“目睹了被誉为‘怪树林’的枯死的‘原始胡杨林部落’”,“犹如古战场,仿佛曾经发生过一场殊死的恶战,其倒伏的形状千姿百态,震撼人心。”“光秃秃的树枝像无数双高高举起的干瘪的手,仰天长啸,呼唤着生命之源——水。”在这儿,情景描述于内心的感触交织在一起。细节引发了体验,体验带动着思索,文笔就探入了精神的深处,汲取着思想的甘醇。

有时他会在回忆中品尝今天的幸福。他还记得,“父亲最终找了一间约10平方米的小仓库,并在门口简单挡了一个遮雨顶,支了一个火炉子,全家6口人就此安身下来,这是我们家进城以后真正意义上的住房。虽然简陋不堪,也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不被别人骚扰的住房。”记得这样的细节,永生才会由衷地赞美今天的好日子。

他会记得儿子小时候的纯真,九岁的时候,儿子“突然满含忧虑地对我说:“爸爸,我现在一想起有些问题就很难受和痛苦,就忍不住想哭。”说完这句话,儿子便嚎啕大哭起来”。儿子是在为全球环境变得肮脏而哭。这样的小儿啼哭,震动着成年人的心。

他也记下了自己优雅的休闲,“十月的季节,是秋风扫落叶的时节。晚秋一个周日的午后,我坐在窗前的躺椅上,晒着秋日暖暖的阳光,惬意地读着一本书,确切地说是一本现代诗集《1916-2008经典新诗解读》”。读诗的细节,今天还会出现在多少中年人的生活里?

有相当多的篇幅记述了永生走访欧美的见闻。我很在意他写到的那些欧美人的生活细节。他的《我看美国》这组纪行随笔的副标题就是《美国考察细节散记》。那位热心为中国客人拦出租车的美国黑人警察,那些在美国楼房里“喷洒着淡淡的香水,播放着柔曼的音乐”的洗手间,让永生体味着“一个家庭、一个地区、一个城市、甚至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当然,他也看到了世界头号强国街头的乞丐,“一个醉汉口吐白沫躺在街上,与周围的环境和气氛显得格格不入,把我刚刚刺激亢奋起来的良好情绪冷却下来”。他讨厌美国的“安检脱鞋子”,“我们早早脱了鞋子排队检查,等候的人一多,地上踩脚的垫子小而短,一部分人就只好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方面很不人性化;另一方面,那个踩脚的垫子也好,冰凉的地板也好,都不怎么干净,加之人踩得多了,不传染细菌和疾病才怪呢?我在经历了这样一次遭遇后,脚底半天都是冰凉的,心也是慌慌的,感觉很不美好。”他的冷静观察来自对欧美人生活细微情景的关注,还加上自己真切的感受。

剑桥大学,他注意到,“剑桥本就没有大门,也没有围墙,大学即城市,城市即大学,没有中国“象牙塔”式的学术分隔和社会边界。但剑桥的人文气息和人居环境的瞬息变化又是让人着迷的:一会儿是宁谧悠长的大学拱道和小街,一会儿就身处熙攘往来的小市小店,走着走着就是一个不烙痕迹的学院校门和小院,不知不觉中又斜倚到了浪漫灵秀的康河河畔和雅致的康桥桥头,审美疲劳时大片的绿地和鲜花就会扑向你的眼帘,感觉劳累时已正襟危坐在静穆超脱的教堂之内,空灵的剑桥晚钟早已缓缓响起。徜徉在剑桥诗韵的钟声中,谁能不尘嚣尽落,心如止水?”

不知不觉,我就引用了很多,因为这些细节属于永生的行走,也属于我的阅读。有细节你才看得见。有细节你才算看见了。细节是文章的血脉,也是我们生命的血脉。细节让文章肌肤细腻,容颜姣好,内里健康。细节也让今天与冗杂公务和更多程式化的公文打交道的永生保持着对生活的热情,对生命的敏锐感受能力,对真情的执着。细节促成了这本书里边多半的文章,细节让他秉笔不辍,在延续着从青年时代开始的文学爱好的同时,也还通过写作,始终拥有细腻丰富的体验。

我想起古老的经典《诗经》,在中国古代的教育中始终是儿童教育的规定教材。《论语·阳货》中有一段著名的文字:“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不学诗,无以言。自不必说。诗可以兴观群怨,这也不必说了。我想问的是,干嘛要让小小孩童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知识的需要,诗歌里边的草木之名也不足以构成真正意义的上植物科学。想必,古人是要让孩子们学会一种体验和感悟世界的方式:就是要从小学会打量一花一木,亲近自然,体物感怀;就是要学会从细节上去亲近世界,进入事物的本质。古典中国是一个诗歌大国,讲究诗礼。传统诗歌的写作贯穿了整个中国古代历史。唐诗宋词那么发达,士大夫甚至市井百姓人人能够熟练吟诗填词,绝不是一种偶然的文化景观。严格的诗律几近于稍嫌刻板的士大夫礼仪。吟诗作为一种日常生活方式,是典型的中国人的生命习惯,是中国式的君子成长的背景音乐。而借景抒情,情景交融的基本表现手段,更是讲求“即物体道”,从花鸟草木爱惜中产生细腻温柔头的情怀。

如此说来,所谓“诗教”,就是细节的教育。时时处处能体察人们的细小言行,物的色泽质地,在观赏中体味,在体味中思索领悟,怀揣温柔敦厚的情感,去面对你所遇到的任何事情,这样慢慢儿就会具备君子的仁爱德行。也许你并不满意眼前的事物,但你会用细节说话,用感悟表达,你在“美刺”——用优美的方式去唤醒自己,去影响和改变属于你的世界。

写作,正是一种诗教。如此看来,已经记述了许多细节的永生散文,正该好好儿写下去。我期待着他更多地用细节说话,在细节的伴随下提笔行走。

(作者系甘肃省酒泉中学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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