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之天堂地狱

阿英先生《晚清小说目》收有《现世之天堂地狱》一书，称：“冶逸著。二十回。警世小说社石印本”。阿英先生这里犯了个小错误，作者“冶逸”，其实应该是“治逸”。关于这部《现世之天堂地狱》，近年来出版的各种通俗小说书目，都称“未见”。

《现世之天堂地狱》封面

《现世之天堂地狱》版权页

其实这部小说并没有佚失。我购藏有一部警世小说社石印本小说《现世之天堂地狱》，正是阿英先生《晚清小说目》中著录的版本。此石印本封面题“现世之天堂地狱”，下有小字“警世小说社发行”。次“新编警世小说天堂地狱目次”，次绣像六叶十二幅，次正文三十二叶，题“新编警世小说天堂地狱”、“著者治逸”。书末版权页署发行者上海铸记书栈、汉口铸记书庄、广东铸记书店、各埠各大书坊，从开列的系列书目广告中可知，此书“价洋二角”。

《现世之天堂地狱》目录

此书共二十回，可谓展示了上海滩“十里洋场”的世俗风情画卷。书中写“我”到了上海，一日和天津朋友上街，只见巷堂里围了一圈的闲人，原来是一主一仆在乞讨。“我”正想掏几个铜钞，却被天津朋友拉住，原来这一主一仆来自天津，天津朋友颇知二人底细。这主仆两个，主人叫马镇，仆人叫马升。马镇的父亲是京中一个放京债的，颇有家私。这马镇有一个脾气，无论带多少钱出去玩，立时用个罄尽，大家便起他个外号叫“马上穷”。这年义和团大闹天津，父亲将“马上穷”送到上海，寻了一个公馆安顿下来，丢下马荣、马升两个仆人，以及几乎所有家私，单金子就有十封。起初马镇并不熟悉上海洋场生活，不知银子该如何花。后来在仆人马升的撺掇下，马镇包马车，进戏院，逛窑子，花钱如流水。马升也从中赚了大大一笔。好景不长，马镇染上淋症，银子又用个精光。这时他想起在公馆地板下还藏了十封金子，赶紧回去取，没想到金子已被马升偷走了，挥霍一空。马升诬赖马荣，马荣避祸逃走。此时马镇的父亲已在天津被义和团乱兵所杀，马镇、马升于是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现世之天堂地狱》正文

此书虽然情节并不十分曲折，但叙事颇为生动，文笔也很清新。特别是书中有关戏院、妓家以及其他一些民俗风情的描写，对研究清末“上海滩”社会有一定参考价值。(www.daowen.com)

关于书名《现世之天堂地狱》，书首有一段交代：

记得中国有两句迷信话，都说道“行善上天堂，作恶下地狱”。请教这天堂地狱，是一个甚么形像，在一个甚么处所，那一个是去过的？据那古来善书上凿凿而谈，说到上天便遇着佛菩萨，说到下地便遇着阎王老鬼，那里尽是真话吗？无非都是劝人吓人、教人改恶向善的意思。所以天堂地狱这两句话，我是最不相信的。但耳朵里又常听见人说，上海这地方算是活活的天堂地狱。这句话越诧异，那里偌大一个繁华地面，处处都是斜神怨鬼吗？不是这样说法，须知到了上海，只要腰里有钱，坐他一辆汽车，可比得腾云驾雾。到了那家堂子里，一班倌人，歌喉婉转，馥郁熏人，摆上酒来，山珍海错，玉液琼浆，虽不如唐明皇游月殿，也仿佛东方朔赴西池。到了酒阑人散，同上云台，真个是刘阮新婚，姗姗可爱。列位想一想，这可不是登了天堂吗？无如挥霍事做不尽，手头物容易空。一朝落拓，告贷无门，为匪为贼，便吃官司坐牢监，做工做丐，也便风餐露宿，垢面蓬头，走到人前，同那城隍庙、酆都城里年久失修泥塑的小鬼一般。哈哈，一些不舛。到这般田地，委实是下了地狱了。

可以看出，整部小说情节都是围绕“天堂地狱”这四个字展开的，这既是小说的主旨，也暗寓讽世劝世之意。

阿英先生《晚清小说目·补遗》另著录有《天堂地狱》一书，称“冶逸著。二十四回。光绪广东铸记石印本”。这里的“冶逸”，显然同样属于误记，当系“治逸”。这部小说，至今尚未被发现。笔者颇疑心，《天堂地狱》就是这部《现世之天堂地狱》。理由有三，一是两书作者为同一人；二是《现世之天堂地狱》正文卷一作者一般不太可能写两部相同书名首书名即题为《新编警世小说天堂地狱》，可见此书简称《天堂地狱》，同的小说；三是《现世之天堂地狱》书末版权页发行者中有“广东铸记书店”，和阿英小说目中称的“光绪广东铸记石印本”相类。从这三点来推断，《天堂地狱》当即《现世之天堂地狱》，二者为同一书。阿英《晚清小说目·补遗》中所谓《天堂地狱》“二十四回”，应该系误记。

《现世之天堂地狱》绣像之一

《现世之天堂地狱》绣像之二

在《现世之天堂地狱》版权页上，附有“警世小说社广告”，列有《新上海之繁华梦》、《未来之世界》、《财色果报花柳梦》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