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其他小片佳作

除了上述比较容易分类的科幻小片，还有一些小片佳作难以划分，笔者将它们放到本节里统一介绍。

一九九六年上演的灾难科幻巨片《逃出洛杉矶》给观众呈现了城市地震、水下废墟、惊涛骇浪等大场面，以及许多“奇技淫巧”般的特工器械。而它的前身《逃出纽约》也只是一部投资很小的街头打斗片。这部电影拍摄于一九八一年，制作者是埃夫科·恩伯塞、国际电影投资者和戈德克雷斯特影片公司。

由这些小游击队式的独立电影公司来制作，决定了它只能是一部小成本科幻片。片中大量使用夜景就是为了回避在阳光下拍摄“废墟纽约”而不得不制作大量虚拟背景。但由于影片构思的出色，赢得足够观众，才赢得大投资来拍摄续集。

《逃出洛杉矶》剧照

《逃出纽约》剧照

科幻片《判决日》选择了和巨片《天地大冲撞》、《绝世天劫》完全相同的题材——彗星撞地球！但并不把重点放在彗星上，而是放在人世间的争斗上。影片中，美国雷神导弹防御系统可以防止这颗彗星击中地球。但邪教首领托马斯·培纳则认为，彗星正是《圣经》中宣示的末日审判，人类不应该阻挡上帝的判决。于是他派信徒们暗中破坏雷神系统。前警察马德里斯受命潜入培纳的教派里，夺取关键资料。

除了开始和结尾有几处小规模特技外，这部“小片”基本是一部惊险片。而编导对培纳的刻画尤为深刻。培纳和妻子相信彗星属于上帝，于是便和几个孩子一起，全家盛装以待。这里完全没有世俗的动机，只有走火入魔的迷信，而那正是许多发达国家里存在着的现实。像这样严肃讨论邪教和伪科学的主题，目前还只有科幻片在尝试。

《绝世天劫》剧照

《死亡密码》剧照

《美丽心灵》剧照

电影是艺术，要运用形象思维，数学则是一切科学中最抽象的。怎么把数学题材拍成科幻片？这成了一个大难题。即使主流电影，也只有《美丽心灵》等寥寥几部敢于尝试数学题材。小成本科幻电影《死亡密码》是将数学影视化的有益尝试。

在这部电影里，主人公科恩试图找到影响股市运作的终极规律，为此触及宗教秘密，甚至被追杀，本人也差点由于头疼发作而死亡，而头疼就是由于数学思维过于发达造成的。

数学家并不发明实际的东西，可以拿来在画面里表现一番。影片编导只好用大量主观视角来表现科恩眼中的世界——别人缓慢吐出的烟圈、牛奶倒入咖啡后散开的形状、黄金分割、海螺身上的螺旋线……在科恩眼里，这些自然和人文景象里都包含着精密的数学公式。

影片还展示了科恩的一个实际技能——随口进行百位数的乘除法。虽然这只能叫算术，还谈不上数学，但多少能够展示一点相关的“奇迹”。影片最后，经常用算术题测验科恩的邻居女孩坐在他身边，再次出题考他。科恩思考再三也答不出来。这一刻他不再拥有计算能力，但却拥有了正常生活。

《十三度凶间》剧照

这部电影里的科恩可能是科幻电影里最出色的科学家形象之一。由于常年埋头于计算，科恩有点不通人情，动辄大喊大叫，摔砸东西，搞得四邻不安。别人关心他，他却训斥对方，因为他的思路被对方打断了。这是一个陷入彻底抽象思维的科学家的形象。

相比《黑客帝国》，《十三度凶间》名气不大，特技也仅有寥寥几处，但在“真”与“幻”矛盾对立的探讨上似乎更胜一筹。电影一开始，便出现了笛卡儿的名言：“我思故我在！”熟悉哲学史的朋友都知道，这是那位哲人反复思考“自我”是否真实存在后的答案。这段名言确立了电影的主题，也确立了电影的境界。(www.daowen.com)

在电影里，IT企业家福勒和道格拉斯创办了网络公司，在服务器中生成一九三七年的洛杉矶，让里面生活着许多虚拟人物。然而福勒和道格拉斯生活的世界原来也是虚拟的。电影里最惊心动魄的一幕，是道格拉斯驾车驶向世界边缘。在那里，周围不复生机，一片死寂，道路尽头是绿色的电子流，在“天际”闭合。

影片在结束时卖了个关子：道格拉斯和他的恋人远眺真实的洛杉矶。突然画面缩成一个亮点，然后漆黑一片。这样既可以理解为影片结束，也可以理解为二〇二四年的洛杉矶仍然不真实，被更高一级世界中的人关闭了。真实与虚拟之间不仅仅有两层。

《感官游戏》剧照

这部电影的题材很像作家博尔赫斯创作的短篇《环形废墟》：主人公在梦里把自己的生命送给一个梦中人。接着却发现，自己也生活在另外一个人的梦里，也只是一个梦中人。

几乎同时与观众见面的科幻片《感官游戏》也使用了同样的题材。在这部电影里，从头到尾的情节都发生在虚拟世界里，最后那一层也说不清是否真实世界。影片以“反游戏”为主题，体现了游戏沉迷者无法分辨真实与幻境的精神状态，甚至在片尾出现玩家刺杀游戏制造商的情节。

《K星异客》剧照

《穴居人》（又译《这个男人来自地球》），自从问世以来便被人称道。原来科幻片可以拍得如此简单，除了开头和结局，全剧只发生在一套房子里，仅在不同的房间里转场。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个穴居时代的古人，寿命长达两万年，一直生活到当代。为了避免别人发现身份，他不得不每隔几十年就人间蒸发一次。然而这次他忍不住，向大学里的同事们讲出了真相。当然，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全剧就围绕着他如何说服同事们相信这不是个玩笑而展开。

《穴居人》可以钦佩，但不大值得学习，它只是给科幻片树立起一面镜子。对它叫好的人恐怕很少有谁在大银幕上看过它，都是看的视频或者光盘。这部电影基本上是个“反电影”——不靠画画和动作，仅仅靠台词维持矛盾冲突的发展。它甚至抹掉几百年戏剧和影视的发展，恢复了西方古典戏剧里的“三一律”：一天之内、一个场景、一个主题。

我们大可以把这部电影看成一群喜爱科幻的话剧人，用来颠覆人们“科幻片必是大片”这个刻板印象的戏作。它很好在说明构思才是科幻片最重要的卖点，不过此片能出一部，却很难再二再三。这类题材更适合拍成电视室内剧。

美国电影《K星异客》也讲述了一个外星人，或者是一个把自己当成外星人的精神病人。电影自始至终没表现任何“奇迹”。完全靠剧本、导演和奥斯卡影帝凯文·斯佩西的表演来取胜。

可以说，由于投资限制，“科幻小片”的制作者只能更多地挖掘剧情本身的魅力。所以我们在这些影片中间，反而更能找到科幻艺术的原始魅力——奇特构思和超凡想象。只不过“科幻小片”的宣传费用有限，你必须拥有一双善于发掘的眼睛才能找到它们。并且，你还需要不为宣传炒作所动的主见和鉴赏力。

《铁血战士》剧照

从艺术角度讲，科幻小片永远有生命力。大片虽精彩，但难免有“炫技”倾向。A镜头是用几百万资金，以及大量人力物力制造的特技，B镜头是普通演员的表演。最后下剪刀的时候，你会把哪部分保留得更多？答案是很容易想象的。即使大腕导演也会心痛金钱，而保留超过叙述需要的特技镜头。

反过来，经常观看大片，观众也会有“特技晕眩现象”：一个炫目的特技镜头过去后，观众要有一段时间沉浸其中，回不过味来。如果全片有那么几个精彩豪华的特技场面，除了它们本身占用的时间长短外，“特技晕眩”还占用了相当长的时间。于是，演员本身的表演，以及其他电影手法的运用就会不受重视。

从构思角度讲，小片投资少，所以更容易试验一些新构思、新理念。许多科幻大片都有小片的前身。这方面以“施瓦辛格科幻片”为代表。他主演的《铁血战士》、《第六日》、《奔跑的人》等都是大制作。但以前都有过别人主演的情节相同的小片子。那些小片为投资人作了“观众反应实验”，后者才敢投入巨资。可以说，如果没有诸多小片作了先期实验，读者耳熟能详的许多大片根本就不会被立项。

甚至，有的科幻小片出名的原因就是它花钱少，与公众心目中“科幻片必须烧钱”的印象唱反调。《雷管》便是一群美国科幻片发烧友凑出七千美元拍的片子，它因为拿下圣丹斯电影节大奖而备受重视。

这部电影以“错误纠正器”为科幻点。如果你在生活中犯下了一个错误，可以用这部机器回到错误发生前去纠正它。电影界的朋友听到有这部片子，第一个问题便是——画面怎么样？是不是很粗糙。其实《雷管》的画面质量和一般电影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说的话，谁也意识不到它只花了普通美国人一两个月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