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涅槃佛性与顿悟成佛-魏晋南北朝佛教

涅槃佛性与顿悟成佛-魏晋南北朝佛教

时间:2024-03-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涅槃佛性说阐发的是所谓成佛原因、根据的问题,而顿悟成佛说则是论述所谓成佛步骤、方法的问题。

涅槃佛性与顿悟成佛-魏晋南北朝佛教

四、鼓吹顿悟成佛说

竺道生在涅槃佛性说的基础上又提出了独创性的顿悟成佛说,这种创见是道生佛学思想中最著名的论点,在当时佛学领域里是骇俗之论,曾经引起时人的强烈反响。

涅槃佛性说阐发的是所谓成佛原因、根据的问题,而顿悟成佛说则是论述所谓成佛步骤、方法的问题。在我国佛学思想流传的过程中,和佛性说一样,不同派别在所谓成佛的步骤、方法问题上也早生歧义。前面提到过的安世高一派的小乘禅学,侧重于数息行观[99]的精神修炼的宗教实践,认为成为阿罗汉也要累世修行,积累功德,因而主张渐悟;而支谶、支谦一派的般若学则侧重于义解,直探实相本体,因而接近于顿悟。般若学学者由于对体用关系学说理解不一,也在成佛的步骤、方法上分成两派。这种分歧又是与所谓菩萨修行的“十住”[100]阶次相联系的。一种认为在“七住”以前都是渐悟过程,到了“七住”,对“无生”[101]法有了坚定不移的认识,证得了“无生忍”(安住于无生无灭之理而不动摇)就是彻悟,也就是进入了小飞跃,然后再继续进修而进入大飞跃,成为佛,这叫小顿悟,如著名佛教学者支道林、道安、慧远、僧肇就持这种主张。一种就是竺道生提倡的大顿悟,认为在“七住”内没有悟道的可能,必须到“十住”时最后一念“金刚道心”,即有了犹如金刚般坚固、锋利的能力,一下子把一切妄惑断尽,得到正觉。这是主张只要真正悟解佛理,体认本体,当即成佛。这可谓是一种新的快速成佛的主张。竺道生是我国佛教思想史上首先鼓吹和推行快速成佛法的第一人。

竺道生关于顿悟说的专文已经佚失,不过从他的有关注释和南朝名士谢灵运等的有关论述中,仍可见这一论说宗旨的概貌和特点。

第一,顿悟成佛说既是对宇宙本体的唯心主义体认,也是对自我本性的神秘主义直观。

这里我们不妨先汇集一些有关的材料。《大般涅槃经集解》第1卷引竺道生的序文说:“夫真理自然,悟亦冥符,真则无差,悟岂容易?不易之体,为湛然常照,但从迷乖之,事未在我耳。苟能涉求,便返迷归极,归极得本。”[102]道生注释《维摩诘经》也说:“佛理常在其心,念之便至矣。”[103]又注释《法华经》说:“与同入法性不差,故即悟也。”[104]慧达在《肇论疏》中对竺道生的顿悟说也有简明的论述,他说:“第一竺道生法师大顿悟云,夫称顿者,明理不可分,悟语照极。以不二之悟,符不分之理。理智(此字不明)释,谓之顿悟。”[105]齐时荆州隐士刘虬在《无量义经序》[106]中也说:“生公云,道品可以泥洹,非罗汉之名,六度[107]可以至佛,非树王之谓。斩木之喻,木存故尺寸可渐。无生之证,生尽故其照必顿。”

上述引文含有两层意义:

其一是,般若实相学认为,真理玄妙一体,不可分割。悟是证得真理,理既不可分,悟证真理的智慧也就不能有差异,智必须与理契合,也就是说必须顿悟。佛教所讲的“六度”修行方法,都是修行的方便,并不能达到成佛的境地。实相无生无灭,不可分割,要证无生,就要尽生,达到无生的全体,这就必须顿悟。所以,在道生看来,对于宇宙本体实相,要么证悟它,要么没有证悟它,没有中间状态;要么与它合一,要么没有与它合一,不能分阶段逐步与它合一。如果我们从认识论角度来考察,道生的这个观点等于主张要么得到全部真理,要么得不到全部真理,而不能得到部分真理、相对真理。可见,道生的顿悟说也是出于所谓讲宇宙的本体和功用的体用学说。就用而言,行为万殊;但就体而言,归致是一。归于“理”体只能是顿悟。显然,这是一种宗教性的唯心思辨,非理性的玄秘灵觉,也是排除感性活动和理性活动的、对所谓精神性本体的神秘主义体认。

其二是,涅槃佛性论认为,众生本有佛性,佛性本有,本性无妄,佛性平等,湛然常照,不可宰割。众生禀此本性以生,也就是说,最高智慧,最高真理,事本在我。所以,竺道生特别重视返归本性,见性成佛。所谓真性的自然显发,真理的自然顿发,就是顿悟,也就是自悟、真悟。道生的这种本性复归说,是自我观念的主观返照的神秘直觉主义。(www.daowen.com)

第二,顿悟成佛说是一种贬低、取消一切认识的蒙昧主义。

竺道生说:“此经(《法华经》)以大乘为宗。大乘者,谓平等大慧,始于一善,终乎极慧是也。……大慧者,就终以称耳。”[108]又说:“一念无不知者,始乎大悟时也。……以直心为行初,义极一念知一切法,不亦是得佛之处乎?”[109]这里讲的大慧、极慧就是顿悟,顿悟是最大、最高的智慧。顿悟也是大悟,在一刹那间,顿然大悟,“知一切法”,无不了然,后进入成佛境界。道生还说:“悟夫法者,封惑永尽,仿佛亦除,妙绝三界之表,理冥无形之境。形既已无,故能无不形,三界既绝,故能无不界。”[110]悟法而体认本体以后,就能超出物质界和精神界之外,而无所不在。道生宣扬顿悟是一念间就能无所不知的,这是一种愚弄人民的宗教方术,一套取消认识世界的神学说教。

慧达在《肇论疏》中论述竺道生对于顿悟和渐修的区别时说:“见解名悟,闻解名信。信解非真,悟发信谢。理数自然,如果就(疑为熟字)自零。悟不自生,必藉信渐。用信伪(疑为伏字)惑,悟以断结。悟境停照,信成万品,故十地四果[111],盖是圣人提理今(疑为令字)近,使夫(疑为行字)者自强不见(应为息字)。”[112]意思是说,竺道生把对佛理深有所得的见解叫做“悟”,把学习和听闻所得的佛教知识叫做“信”。“信”不能穷理证本,而只能作为达到最后的“悟”的一种手段,所以,达到了顿悟,信解就“谢”而不起作用了,犹如果子成熟后会从树上掉下来一样。不过,悟解并不能自然产生,必须依靠佛教知识的不断增加,依靠渐悟。用这些佛教信仰去克制个人思想和行为上的迷乱,以悟解去掉系缚,灭绝烦恼,得到解脱。如果从停止在各人所了悟的境地来看,将会千差万别,所以说佛教修行上的十种次第、境地和四种差别成就,都是圣人(佛)用佛教道理使众生易于接受,使信仰者自强不息,努力精进。这说明,道生并没有简单地否定从闻见得来的佛教信仰,认为顿悟也需要依靠渐悟。但是,“信解非真,悟发信谢”,归根到底,从闻见得来的信仰不是真悟,一旦在宗教实践上有了所谓自悟,过去仅从闻见得来的信仰就不再起作用了。竺道生强调不能停留在从闻见得来的信仰上,为佛教的名词、语言所束缚。可见这种顿悟具有神秘性!

对于竺道生的顿悟说,支持最力的是谢灵运。谢一生笃好佛理,揄扬佛旨,与南朝佛法关系甚深。他在南京时曾和竺道生有过交往,他专门辩论顿渐问题的《与诸道人辨宗论》[113],不仅基本上与现存的竺道生关于顿渐问题的说法相契合,而且还发挥了竺道生的顿悟义,因此对谢灵运的顿悟说也必须加以论述。

谢灵运的顿悟说主要是阐发竺道生的理不可分义,并具有自觉地折中儒、佛两家的特色。《与诸道人辨宗论》说:“释氏之论,圣道虽远,积学能至,累尽鉴生,不应渐悟。孔氏之论,圣道既妙,虽颜殆庶,体无鉴周,理归一极。有新论道士以为‘寂鉴微妙,不容阶级。积学无限,何为自绝’。今去释氏之渐悟,而取其能至。去孔氏之殆庶,而取其一极。一极异渐悟,能至非殆庶。故理之所去,虽合各取。然其离孔、释矣。余谓二谈救物之言,道家之唱,得意之说,敢以折中自许。”“新论道士”、“道家”皆指竺道生。这段话的意思是,佛教主张,得道成佛的前景虽然遥远,但是通过不断地学习是能够逐渐达到的,人生的束缚解脱净尽,就会产生明确的认识进而悟道。儒家认为圣道很玄妙,就是孔丘的高才颜回也只能达到庶几乎圣人的贤者境界。因此应该努力全面地做到体认虚无的本体,一下子得到宇宙的最究竟的道理。竺道生高唱新论,去掉佛教的“渐悟”,取其“能至”;去掉儒家的“殆庶”,取其“一极”。这样有去有取,就和儒、佛不完全相同了。儒、佛都是依随方便拯救万物的言教,竺道生兼取两家之说,调和儒、佛,也就和佛教的旧说不同了。这里,谢灵运的所谓儒家体无,实际上是魏晋玄学家王弼等人说儒家圣人孔丘体无的观点,而不是儒家的主张。所以,在这一点上实在是折中玄佛的思想。

谢灵运主张以体认不可分的本体为佛,顿悟成佛,这是在当时玄学思潮影响下形成的一种折中儒、道、佛三家的观点。他把儒、道、佛三家都说成是追求本体的,其区别只在于能否证悟本体。他说:“权实虽同,其用各异。昔向子期以儒、道为一,应吉甫谓孔老可齐,皆欲窥宗,而况真实者乎?”[114]意思是儒、佛两家在采取方便办法(“权”)来达到目的(“实”)方面虽是相同的,但因随民情立教而又有所不同,魏晋玄学家向秀、晋代学者应贞主张统一儒、道学说,实也是“窥宗”,即探索本体。可见,谢灵运是主张儒、道、佛相折中的。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谢灵运,融合儒、佛的思想,把佛和圣人等同起来,反映了名士们渴求快快成为圣人的强烈愿望;也反映了他们在国家分裂、政局不稳的形势下,寻求宗教安慰和精神归宿的迫切心情

谢灵运说:“阶级教愚之谈,一悟得意之论。”[115]渐悟的学说只是一种引导愚昧者的方便说法,而只有顿悟才能得到佛教真谛。因此,他认为学习、受教都是假知,而顿悟才是真知。当时有人问真假二知有何区别,谢灵运说:“假知者,累伏,故理暂为用。用暂在理,不恒其知。真知者,照寂,故理常为用。用在常理,故永为真知。”[116]假知,只是伏累,还有所滞。只有灭累,真悟,物我双忘,有无并观,万滞同尽,才是真知。竺道生读到《与诸道人辨宗论》之后,在《答王卫军书》[117]中针对谢灵运的渐修是假知、不知的论点,提出批评:“以为苟若不知,焉能有信?然则由教而信,非不知也。但资彼之知,理在我表。资彼可以至我,庸得无功于日进?未是我知,何由有分于入照?岂不以见理于外,非复全昧。知不自中,未为能照耶!”意思是讲,如果说渐修是不知,怎么能有信解呢?可见,信仰教义和修持不是不知。但是,这种凭借信修而得到的知,并没有得到理,理还在我的外面。凭借信修可以使我有知,怎么是无功于平日的进步呢?不是我有知,又怎么会有志于洞照本性呢?理虽在我的外面,有知就不再是全部愚昧了。由信修得来的知,只是不能自悟本性、不能洞照本性罢了!简要地说,渐修不是不知,渐修时理仍在我的外面,知不自中,还不能见性。而知若自中,则豁然贯通,见性成佛。道生认为这正是顿悟渐悟的根本区别所在。这里,道生十分强调被谢灵运所忽略的“返本为性”的思想,但是,竺道生和谢灵运的观点,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本质性的差别。既然都以顿悟为真知,那么要区别渐修是假知或不是假知就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了。《大般涅槃经》说:“佛不可思议,法不可思议,众生佛性不可思议。”[118]佛教是不可思议的,是人们的思维和语言都不可企及的。无论是渐修还是顿悟,都是神秘的宗教修持实践,是非理性的信仰主义。

竺道生的顿悟说是一种神秘的宗教理论,这种理论是当时社会统治阶级需要的反映,有其深刻的特殊的社会意义。一方面,当时的统治阶级不劳而获,穷奢极欲,一些人更是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为人民所痛恨,他们迫切希望来世能够继续享受荣华富贵。顿悟说主张佛性本有,人们只要返归本性,有了符合佛教要求的悟解,就不必经历漫长的阶段,累世修持,而当下就可成佛,省时省力省事,非常适合统治阶级的阶级性格和内心要求,所以也受到他们的热烈欢迎。另一方面,广大被压迫人民,迫切希望摆脱现世的痛苦,顿悟说也给他们以精神的安慰,所以也为他们乐于接受。这样,顿悟说就为两方面的人所欢迎,它既直接满足统治阶级快速成佛的愿望,又加强了对人民的思想控制力度,因而在统治阶级的大力倡导和支持下,得以迅速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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