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禄博士与山西教育界之谈话

孟禄博士与山西教育界之谈话⁽¹⁾

孟禄——余到太原以来，谈话不少。此次甚愿多听诸先生之言论，及教育上切实之问题。况余来此，重要目的在实际调查，换句话说就是要领诸位的教，至若教育问题中有余所知者，余亦愿发表意见。

冯司直——（一）如何能以最少的能力消费，在教育事业上办出最大的效果来？（二）山西人民未受教育者甚多，欲使最多数人民知识迅速发达，何种方法最为经济？

虞铭新——复将此问题引申其说，大意谓山西教育事业上，现有两大问题最难解决：

（一）用同数量之经费，创办多数学校，期行强迫教育；

（二）用同数量之经费，创办少数设备完善之学校。

以上两种主张，孰为最善？在敝省省长及余之主张，在实行民治主义的国家里，当以教育普及为要。但以我们数年来所经办义务教育看来，总觉有许多困难，因为按照我们原定实施义务教育的程度，所有省城县城以及村庄教育通限至民国十年二月办理完竣；现在预定时间已满，尚有若干小村庄，位于山中，交通不便，民气未开，且村民多系贫寒，故学校难于成立，不识有何最经济的科学方法，可以解决此种困难？

孟禄——普及教育本系难事，决非短少时间、金钱、能力所能达到目的。敝国乃民治主义的国家，创办学校就是以普及教育为目的，至今几十年，尚未办到理想的地方。贵省义务教育方行数年，即有现在的成绩，已属难能可贵。至于什么经济方法，余亦无从想起。据昨日在乡村中所见一切小学情形看来，大可为中国前途贺，先生等所谓困难之点，究何所指？请提出切实一定的问题来大家研究。

冯司直——实施义务教育最困难的地方，就是如何乃能补助贫而又小的村庄的儿童，得受教育？（有些离大村庄甚远自己又不能组织学校。）

孟禄——这问题的困难有两点：（一）经济问题；（二）教师困难。因为村庄既是贫而又小，自必感受这两种困难，但是对于贵处的困难点，余尚不能说出具体的办法来，不过美国也有这种同样的困难，让余将美国已有的两种办法，报告于诸位之前，以供参考。对于经济问题，美国有规定的征税，在分配费用时，将大村庄的移来补助小村庄；对教师问题，则用大车或汽车将小村庄的儿童送到大村庄的学校去。

冯司直——贵国这两种办法，都不适于敝省之用，因为敝省这种贫而又小的村庄，大都在深山穷谷里，离大村庄总在七八里外，用车运送，绝难办到；至于乡村学校的经费，概由各乡自行筹集，即由各乡自行分配，若以大村庄的经费来补助小村庄，事实上断难做到。对于这种困难我们已实行了两种办法，但结果都不甚好。一为游行教授。一位教师担任几个小村庄的教授；这一个礼拜在甲村教，那一个礼拜又到乙村教，如是继续轮流，教师薪水亦由几个村庄共同担任。但是好教师都不乐意担任，乐意担任的大都系劣等教员。一人既要担任各科教授，又要教授几个村庄，就是好教员也难教出好成绩来。二为小村儿童寄宿于大村庄学校内。这法他们的家庭既不放心，且儿童在家反能帮助父母做些家庭小事。(www.daowen.com)

虞铭新——对于这道路不便贫而又小的村庄，义务教育，我们想出他种办法，就是将这种村庄的儿童的义务教育年龄增高，因为年龄较大儿童，可以从两个办法去实行补习教育：（一）由几个小村庄合资在适中的地方办一学校，儿童步行来往就学；（二）组织游行讲授团来往各村教授。

孟禄——诸位先生所说的都是很好的办法，受教实深。至于成绩不甚满意，大都由于先生等的希望心太大。敝国乡村教育，还有许多不如的地方，昨日同诸位先生所参观的乡村学校，开办不过几年，能有现在的成绩，已能使人满意了。关于补习教育一层，敝国亦有几种办法：（一）游行演讲，（二）开演关于教育的活动电影，（三）分团讲演，（四）个人传布，所讲演的都不外公德、公共卫生及人民须知的常识。

冯司直——博士的意思很好，敝地教育同人，以为提倡教育的根本办法，是从幼稚园入手，山西现正计划进行，不识博士有何教言？

孟禄——提倡教育的根本办法，从幼稚园入手，与鄙意正同。不过实行义务教育，为现在计，最好是多注意于小学校、幼稚园；至中等学校，勿妨暂缓。

冯司直——今天领教不少。现在时间不早，如果博士无他约会，还有两个问题，从简单的提出来讨论。

孟禄——无他约会，正愿领教。

冯司直——第一，就是学生道德问题。现在学校课程，半是关于知识的东西，道德教育，除了修身而外，别无他学，我国自采取西方学校教育以来，学生稍受科学教育，对于旧道德，既不遵守，对于欧美的道德，又不取法；因此中国学校的德育训练，要算一个很大的问题，不识博士有何教言，甚望博士于调查各省教育时，特别留意此点，并希望将来返京讨论时，把这问题，提出大家研究。

孟禄——在敝国学校内，没有修身一课。学生的道德问题，也是异常难于解决。敝国教育界，对于道德教育，多采取间接的适用方法，使其在每日生活行为上，表现出来，并不在课本上，或课堂内，空言教授。譬如学校中理化实验、手工等，都可训练学生的诚实、忍耐、恒心、精细诸道德行为，在教授方法上，完全采取自动主义，派定课程，命学生自习，或三四人一组协同预备，一上课堂，就提出难点，共同讨论。教员在课堂上，不过担任指导引领的责任，如是便可以训练学生自立、合群、互助、友爱的诸品性。余此次到贵国，已参观过若干学校，现在得了一个印象，觉得贵国的教育，现在是从理论方面，走到实验方面，从学校生活，引导到社会生活来了。

【注释】

(1)孟禄于1921年10月8日在太原与山西教育界的谈话记录，汤茂如记录，原载：新教育，192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