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人化自然与拒绝人类中心主义

人化自然与拒绝人类中心主义

时间:2024-01-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人化自然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也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必然途径,但它不能抹杀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这个事实。后者主张排除人类中心主义,建立对于自然的绝对敬畏;而前者则显示出对大自然建立“绝对征服”的野心。这里的“江山”,即是对于“自然”的人化表述,在这一政治词汇里,“自然”升华为疆土,更可用于指代某一具体的国家及其政权。摄影界的“人化自然”现象,在美术界也有体现。

人化自然与拒绝人类中心主义

以自然为摄取、展示、表现对象的摄影作品,一般会被划归艺术范畴,即中国语境下的“风光摄影”(也包括城市风光)和西方语境下的“自然摄影”。在传统的摄影分类意义上,风光摄影与新闻摄影在题材、手法、诉求方面都存有显著区别,两者的交叉空间非常狭窄。而近些年来,世界新闻摄影比赛(以下简称荷赛)、中国国际新闻摄影比赛(以下简称华赛)均开设自然类(华赛叫“自然与环保类”)奖项,自然摄影也由纯粹的艺术表达上升为具有公共意义的环境关注。现以第55届荷赛自然类获奖作品为例,分析自然摄影与新闻摄影的交叉路径。

第55届荷赛自然类分单幅和组照两个子类,各有三幅(组)照片获奖,作品的标题、题材和简介如表1所示。

表1 第55届世界新闻摄影比赛自然类获奖作品

可以看出,上述六幅(组)获奖照片,分别从两个角度体现了对自然的关注。《海洋异足类生物》、《网罗金枪鱼》和《溶洞》属于自然探秘类,“新”是其新闻价值所在,它反映了自然的神秘与瑰丽,也提供了人类猎奇心的视觉满足。《攀岩北极熊》、《犀牛战争》和《鱼殇》,是对环保的注视和对人类进犯自然的批判,在生态平衡、物种灭绝、环境污染日益成为全球性问题的当下,摄影界也在不断建立新的社会责任。

图64 寂静的春天[1]

马克思在论述人与自然的关系时,曾使用过“人化自然”这一术语,意指自然界不断进入人的活动的过程,或曰越来越多的天然生态系统变为人工生态系统的过程。人化自然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也是人类生存与发展的必然途径,但它不能抹杀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这个事实。阿姆斯特朗登月时所说的“这一步,对个人来说只是小小的一步,但对人类来说却是巨大的飞跃”已让人耳熟能详,显示出人类在征服自然和宇宙过程中的雄奇力量。但有多少人知道,当阿姆斯特朗转过身来,在黑色的无边无际的茫茫宇宙中,发现几十万公里之外有一颗蓝色的星球时,还说过这样一句话:“看起来,它是如此的孤寂,然而,它确实是我们唯一的生存家园。”[2]

在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西方发达工业国家也走过弯路。发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生态运动,也是在自然日益受到人类侵犯的背景下崛起的。问世于当时的《寂静的春天》(图64)所引发的轩然大波,也仿佛成为西方社会克制人类冲动、促进生态保护的起点。世界新闻摄影比赛对生态问题的关注,与西方世界数十年来积淀的生态理念,具有内在的一致性。

新中国成立之初,“摆脱落后农业国”的迫切需求,以及治国方略的稚嫩,使得“天地”(取自毛泽东“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成为国人斗争的对象。在开山造田、引水上山等运动中,大自然成为发展生产的巨大障碍,以至于时任河南林县[3]县委书记的杨贵发出了“重新安排林县河山”的号召。客观地说,适当地改造、利用自然,是人类求得生存与发展的必经之路。但林县所主张的“重新安排”,与“极端环保主义”恰好成为环保理念中的两个极端。后者主张排除人类中心主义,建立对于自然的绝对敬畏;而前者则显示出对大自然建立“绝对征服”的野心。在这样的背景下,新中国成立后十七年间的风光摄影,在形式方面固然有对艺术性的坚持,但在价值观上,则可清晰地发现“人化自然”的贯穿,它不是对自然之美的纯然表达,而是注入了人的主观意志。

新中国成立后十七年的风光摄影,以其“人化”程度为标尺,也可以划分为几个不同的类别。

第一类是记录、美化人对自然的改造,这种题材和今天的城市风光、工业风光有相似之处。老舍在《颂〈中国〉画册》[4]一文中写下的一段话,便是一个很好的注脚:

看,各民族的好儿女都各尽所能地建设着社会主义的新中国!在他们手里,群山改变了容颜,黄河改变了颜色,钢水奔流,粮棉如山。

这类照片的代表作为茹遂初的《引洮上山》,从技艺角度判断,作者使用了对角线构图、多点构图和空气透视,气氛浓烈,人物在画面上的分布也恰到好处。照片的拍摄背景是:大跃进时期,甘肃省委、省政府决定在崇山峻岭上修建一条山上运河,把洮河水引上山,彻底解决甘肃省长期面临的干旱问题。1959年10月,照片在匈牙利第三届国际艺术摄影展览会上获得金质奖。但一个广为忽略的事实是,因为强烈的冒进色彩,这项工程最终被迫下马,照片在“大跃进”运动中所起到的示范和鼓舞作用,与工程本身的曲折性脱节了。(www.daowen.com)

第二类是在自然风光中主观地追加、附会、隐喻政治主题,最为典型的便是袁毅平的《东方红》(1961)。《中国摄影艺术史》一书对该照片给出了这样的描述:“《东方红》以古老而新生的天安门为前景,满天彩霞中冉冉升起的朝阳,放射出万丈光芒。这是作者经过多年酝酿以寓意取胜的优秀作品,它象征着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东方睡狮从此觉醒了,中国龙开始腾飞了!它象征着人民的领袖和人民,象征着祖国的今天和明天。这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不言而喻的,人人都可凭直觉感受到的。这幅作品曾印成单幅画广泛发行,受到广大群众的喜爱。”[5]据作者回忆,这张照片的酝酿与拍摄共花了三年时间。可见,用瑰丽的满天彩霞来烘托、渲染“东方红”,并非触景生情、有感而发,而是作者的主题预设。如果说上述第一类照片只是对“改造”的记录与歌颂,以《东方红》为代表的第二类照片,则是一种更为显性的政治颂歌。

第三类是赋予风光照片以“祖国大好河山”的主题,借以激发受众对于祖国的热爱。2011年,中国艺术摄影学会、扬子晚报社联合主办了《江山•领袖•人民》长三角大型摄影巡展。这里的“江山”,即是对于“自然”的人化表述,在这一政治词汇里,“自然”升华为疆土,更可用于指代某一具体的国家及其政权。

摄影界的“人化自然”现象,在美术界也有体现。据帅好《饥饿年代的中国画家[6]一文介绍,1959—1961年,中国最著名的画家群体,如李可染、傅抱石、李琦、石鲁、关山月、黄胄、钱松喦、亚明、叶浅予等,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通过赴各地采风,创作了一批热情讴歌伟大领袖及美好年代的作品,包括《毛主席走遍全国》(李琦,1959),《韶山全景图》(傅抱石,1959),《韶山组画》(傅抱石,1959),《六盘山》(李可染,1959),《桂林山水》(李可染,1960),《荷花舞》(叶浅予,1960),《在十三陵水库工地上》(李琦,1959),《载歌行》、《春兰图》、《乐丰园》(黄胄,1960),《高山仰止》(石鲁,1959),《江山如此多娇》(傅抱石、关山月,1959—1960),《黄河清》(傅抱石,1960),《柳溪渔艇图》、《雨后渔村》、《春放图》(李可染,1960),《长白飞瀑》(关山月,1961),《在南泥湾途中》、《东方欲晓》(石鲁,1961)。仅从这些标题就能看出浓郁的“人化”气息,画作残酷地撕裂了艺术与现实的联系,亦不妨成为摄影界反思己过时的一个参照。

【注释】

[1]雷切尔•卡逊著,吕瑞兰、李长生译.寂静的春天.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2]邵建.大学人文读本•人与世界•只有一个地球•编者旁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170

[3]河南林县为著名水利工程“红旗渠”所在地。20世纪60年代,林县组织群众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从太行山腰修建了一项“引漳入林”工程,解决了生产和生活中的用水难题,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4]中国摄影,1960(2)

[5]陈申,徐景希.中国摄影艺术史.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490

[6]炎黄春秋,2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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