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病人第三次经受了来自外界的严重冲击,他的整个发展成长都因此而受到决定性影响。在他四岁半的时候,焦虑易怒的状况还是没有任何改善,于是他的母亲决定给他讲述圣经上的故事,希望能舒散他的心情,振奋他的精神。她做到了。在她的宗教启蒙完成之后,病人之前的那种精神状态也随之终结;但是随着焦虑症状的缓解,小男孩却又出现了新的异常表现:强迫性行为。在此之前,他一直都难以入睡,因为害怕再做圣诞前夕做过的噩梦;到了现在,每当要上床睡觉的时候,他又非得吻遍房间里张挂的所有圣像,还要不断地背诵祷词并无数次地对着自己以及将要躺下的地方划十字。
综观病人的整个童年时代,大概有这样几个阶段:第一是截止于那次引诱(三岁零三个月)的前期阶段,包括原初意象在内;第二是性格转变期,以那个焦虑的梦(4岁)为止;第三是动物恐惧期,一直持续到他的宗教启蒙(四岁半);最后是他的强迫性心理症时期,延续至10岁以后。有人认为,不同时期的过渡应该是平滑的,但这其实并非事物发展的规律,也并不在病人的本性当中。从他的本性出发,我们只能得出完全相反的认识,因为他从不会抛开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又总是在同时允许各种不同倾向共处并存。在焦虑出现之后,他的顽劣行为并没有随之消失,虽一直有所收敛,却也持续到了他的虔诚时期,也即强迫性心理症时期。不过在这最后一个阶段里,我们却并没有发现狼的恐惧症的踪迹。他的强迫性心理症并不连续,首次发作持续的时间最长,病情也最为严重,其他几次则都是发作于8至10岁间。每次病症发作的原因都明显地与心理症的内容有关。他母亲不仅亲自给他讲述那些宗教故事,还让娜嘉也照着一本插图书大声为他朗读。她们叙述的重点,自然地落在了耶稣受难的部分上。娜嘉本就是一个极端虔诚且迷信的人,所以她会向我们的病人讲授她自己的相关见解,不过她也不得不聆听来自这个年轻评论家的反对和质疑。如果说在这时候令他困扰的内心斗争最终是以信仰的胜利结束,那么我们至少可以断言,这完全不是娜嘉努力的结果。
病人曾告诉过我在他记忆中初次接触宗教时他的反应。不过我却对他告诉我的内容深表怀疑。我坚持认为一个只有四岁半或者5岁大的男孩是不可能有那些想法的。他很可能是把自己在接近30岁时产生的思想划归到了童年时代里(23)。然而病人本人却对我的这类疑虑置之不理。在其他许多个案中,每当与病人发生意见分歧,我总是能够说服他们相信我的观点,但是这一次,我却失败了。到最后,反倒是我被他说服。从他告诉我们的当时的症状看来,他所回忆起的那些思想完全是与疾病的表征相一致的;而从其性发展进程的角度看来,那些思想也并不显得突兀。于是我这样对自己说:只有极少数成年人能够对宗教做出如此深刻的评价,而且这极少数人群的规模还在不断缩小;我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孩子能够具备如此的识见。
接下来我将给出病人回忆中的材料,只有在完成了这一步之后,我们才可能找出正确的理解途径。
病人曾告诉我说,那些宗教故事给他留下的印象在起初并不让他感到宽慰。在一开始,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认可了基督其人的受难天性,然后才是他那些传说故事的构成方式。他的不满与批评都是直接针对天父上帝的。如果他真是全能的,那为什么人会是恶的?为什么人们要相互折磨,然后又为此而坠入地狱?这就只能是全能的上帝的错了。他应该把人们造成善良的。上帝本人就应该为所有的邪恶与痛苦负责。他还对“有人打你左脸,你就把右脸也给他打”的训诫提出异议。令他感到不解的还有这样一个事实:竟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奇迹来证明基督的神子身份。就这样,病人的批判天赋觉醒过来,此后他就一直以严苛而冷峻的态度在那些宗教故事里寻找破绽。
在如此理智的批判精神中,很快又出现了反思和疑虑,由此我们看出,在病人的身上也可能还有某种隐秘的冲动在发生作用。在他最早向娜嘉提出的问题中就有这么一个:耶稣基督也有屁股吗?娜嘉告诉他,基督是一个神,但他同时也是一个人。作为一个人,他也具有其他人所有的一切,也会做其他人所做的一切。小男孩对此回答非常不满,不过他却安慰自己说,一个人的屁股也只不过是其大腿的延续。他害怕神圣人物的身份会降低,而他的自我安慰实在不能真正地消除他的这种畏惧。当他在突然间想到基督是否排便的问题时,那种畏惧感又骤然占据了他的身体。他不敢向虔诚的娜嘉提出这个问题,倒是自己想出了一种安抚的答案,即便是娜嘉也找不到更好的回答了:既然基督可以凭空变出酒来,那他当然也可以再把食物变没,这样也就为自己省去了排便的必要。
此前我们已经对病人性发展的“同性恋—施虐—受虐”倾向作过一番讨论,若是将这部分讨论与眼下遇到的这种反思活动结合起来思考,许多困惑就都可以解开。我们知道,在娜嘉的拒绝导致了他对自己的萌动的性活动的禁制之后,病人的性生活就已经开始朝施虐与受虐的方向发展。他折磨摧残小动物,又在幻想中鞭打马匹;不过他也同时幻想着王位继承人被殴打的场面(24)。在施虐倾向中,他得以保持自己对父亲的仿同;而在受虐倾向里,他又把父亲选作了自己的性对象。由此看出,他正处在前性器阶段的一个特定时期,据我观察,强迫性心理症的形成也就是在此时期。经由一个梦,他被置于原初意象的影响之下;这个梦以循序渐进的方式作用于他,本来很可能引起他的性发展体系转变,将他那指向父亲的受虐狂转化为对父亲的女性化姿态,也即是同性恋。然而,那个梦并没有朝这个方向发展,而是在恐惧中结束了。父亲这一形象本应从受虐性对象转变为性交对象,从他向其寻求惩戒的人变成同他发生性关系的人,然而这种转变却一直未能实现,在一个更加原始的层面上,来自自恋的男性特质阻碍了这一进程,在父亲的替代形象出现之后,它又分裂为怕被狼吞掉的恐惧。但是,实质上的问题,却一直没有解决。在小男孩的身上同时存在着三种性的欲求,而其对象则都是他的父亲。从那个梦的出现开始,他就在潜意识上成为了同性恋者;在他的心理症期间,他又是残忍野蛮的;而真正占据支配地位的心理成分,则还是那早已存在的受虐倾向。这三种欲求各有其被动性意图,但我们却发现,它们的对象以及性冲动的种类都是相同的;当然,它们之间也有分裂的痕迹,正因为这样,才导致了它们朝向三个不同方向的发展。
现在,借助那些关于宗教故事的知识,他将有可能让在他心中占据支配地位的、以父亲为对象的受虐倾向得到升华净化。他成了耶稣基督——这种仿同在他的生日上找到了特别有力的支撑。这令他自觉很了不起,也让他成为一个男人——尽管在一开始这事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在他对基督是否有屁股的疑问里,我们瞥见了他的潜抑的同性恋倾向,因为对那问题的思考在实质上只可能是指向这个问题的:他是否可以像个女人一样和父亲发生关系,就像在原初意象里他母亲所做的那样。等我们有能力处理这种强迫性念头时,我们将会发现,上述推断是可以在实际情况中得到验证的。他的被动同性恋倾向之所以受到压抑,部分的是因为他的如下疑惧:他认为将神圣的基督其人与这类离谱的念头联系在一起乃是一种亵渎。读者可能已经注意到,他曾耗费相当的精力,试图净化从潜抑心理内容中得到的新材料,不过,他失败了。
直到这时,我们一直都还没能理解他的这样的矛盾:他既有努力去认同基督的被动性格,以及他在其父手中遭受的虐待,同时尝试去否定先前的受虐愿望,甚至对其升华形式也同样加以拒斥。可以猜想,这第二种矛盾将非常有助于强迫性侮辱念头从第一种矛盾(存在于支配性的受虐待倾向与潜抑的同性恋倾向之间的矛盾)中的产生,因为在那些内在矛盾冲突中,所有对立的倾向都会自然而然地聚拢到一处,哪怕它们的来源南辕北辙。在病人新近提供的材料中,我们将会发现其心理斗争及对宗教的批判态度的产生原因。
那些听来的宗教故事同样也让他对性的探索获益匪浅。在那之前,他一直无法想像只有女人才能生小孩的事实。不仅如此,娜嘉还试图让他相信他是父亲的孩子,姐姐是母亲的孩子,与父亲的这种亲近关系也让他非常高兴,非常珍惜。可是现在他却听说,是玛丽亚生下了耶稣基督。也就是说,生孩子的其实是女人,于是娜嘉的话也就不再可信了。不仅如此,这些故事也让他感到迷惑,对于基督的父亲究竟是谁的问题,也不再感到确定。他倾向于约瑟夫,因为在他听到的故事里,基督经常是和约瑟夫生活在一起的。但是娜嘉却说约瑟夫不过是近似于他的父亲,而真正的父亲乃是上帝。对此他完全无法理解,只从中得到了这样的印象: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如通常想像的那般亲密。
在这里,这个小男孩意识到了一种对于父亲的矛盾情感。其实在所有的宗教中都深深地留有这种矛盾情感的痕迹。他之所以会向自己的宗教发起攻击,部分地也是因为它削弱了父子之间的联系。很容易理解,在很短时间之后,他的反对意见就已不再局限于对戒律的怀疑,而是直接指向了上帝。上帝曾经严厉而残酷地对待他的儿子,对于人类,他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不仅牺牲了自己的儿子,还要求亚伯拉罕也做同样的事。于是,病人开始害怕上帝了。
如果他就是基督,那么他的父亲也就是上帝。可是,宗教企图强加给他的那个上帝在他心里却不能真正地和父亲等同。他爱他的父亲,也丝毫不愿失去他。正是对父亲的爱让他表现出了批判的尖刻。为了保住自己的父亲,他发动了一场针对上帝的战斗,其实质正是要保护旧的父亲,反对新的。在将自己的父亲与全能的圣父分离开的过程中,此时的他正面临相当的困难。(www.daowen.com)
由此看来,正是早已表现出来的、固有的对父亲的爱,让他具备了对抗上帝的力量,以及对宗教的尖刻态度。不过,从另一面说来,他对上帝的敌意行为倒也并非无所本源,而其模板,则正是由那个焦虑的梦引起的针对父亲的敌对冲动。从根本上看来,前者正是后者觉醒后的表现形式。在他后来的生活中,两种对立的情感冲动将主宰全局,而此时这种针对宗教观点的矛盾情感中,对立的双方就已经正面遭遇了。病人的这种内心争斗最终表现为他的症状,也即那些渎神的念头,它们紧紧抓住他不放,强令他脑海中不断出现“上帝—渣滓”、“上帝—猪猡”这类想法。也正是因为有了那种即将主宰他整个生活的情感冲突,我们才可以断言,他所有的症状其实都是不折不扣的妥协结果。在后文中论及肛门爱的时候,我们将对这点有更清楚地认识。
此外,病人身上也还表现出其他一些典型性稍次的强迫性症状。这些症状也同样确定无疑地将我们引向病人的父亲,同时也将存在于强迫性心理症和早先某些偶然事件之间的联系展现出来。
病人最终还是倒向了虔信的一边。他的那些虔诚的仪式也正是对自己的渎神言论的补偿。在这些仪式里包含有这样一种特别的行为: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他要以仪式化的方式呼吸。每当画十字的时候,他总要深呼吸或者大声吐气。在他的母语中,呼吸和灵魂乃是同一个词语。也就是说,呼吸是属于圣灵的。从他的行为看来,他要么是在吸入圣灵,要么是在努力将得自言语或读物的恶灵吐出(25)。那些让他忏悔不已的渎神言论也同样被归为恶灵的作为。而且,每当他看见乞丐、残疾,或者老、丑、肮脏的人们时,他都不得不大声吐气。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强迫性行为与他的灵魂有什么关系,只能如此向自己解释这种行为:为了避免变得和那些人一样。
通过将病人的上述行为与他的一个梦结合起来考察,我们的分析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种一看见可怜的人就大口吐气的行为只能是开始于5岁之后,而且也必与他的父亲有关。在长达好几个月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没见到自己的父亲,直到有一天,他母亲来到孩子们面前,说要带他们进城去看一样能让他们高兴的东西。然后她就把他们带到了一家疗养院,在那里,他们见到了父亲。当时的他面带病容,这让儿子感到很难过。由此看来,他的父亲正是所有那些残疾、乞丐以及可怜人的原型。他当时的那副样子让小男孩不得不大口吐气。通常,父亲形象也就是人们在焦虑状态下见到的扭曲形象的原型,也是那类笔带讥嘲的讽刺漫画的原型。在后文中我们将发现,这种怜悯的态度是可被追溯到原初意象中的一个特定细节的,这个小小的细节,也在病人的强迫性心理症期间产生了实质的影响。
病人不愿变得和那些老残之人一样,这就是他在看见他们时大口吐气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早先对父亲的仿同也被否定。不过,他仍然继续被动地模仿父亲,因为他在吐气时发出的声音也正是对性交时父亲所发出的声响的模仿(26)。在这里,是人的性兴奋表现构成了圣灵的本质。另外,在他看到原初意象的时候,病人正身患疟疾,于是在潜抑作用下,他的强迫性呼气其实是在吐出疟疾的恶灵。由此,我们在他的行为和心理之间建起一整套对应。
由他对这些恶灵的拒斥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性格中有一种倾向于禁欲苦行的成分。他其余的一些举动也显示出这个特点。后来他听说基督曾经赶走恶灵,并将之变为猪猡,让它们掉下深渊,这让他联想到她姐姐很小时候的一次事故。那事发生在他能够记事之前,当时他姐姐沿着海岸边一条陡峭的山路一直滚到了沙滩上。她也是那些恶灵以及猪猡中的一员——看来我们已经离“上帝—猪猡”的念头不远了。在他眼中,就连父亲也正以同样的方式被淫欲支配着。听了有关世界上第一个人的故事之后,他立即惊讶地发现,亚当与他自己有着非常相似的命运。他曾带着虚假的惊诧和娜嘉谈起,亚当竟然允许自己被一个女人推向痛苦的深渊,还向娜嘉担保说他永远也不会结婚。此时正值被姐姐引诱之后不久,作为对那次引诱的回应,他对女性表现出强烈的敌意。在他后来的性生活中,她们还将不断给他带来麻烦。对于他来说,姐姐永远地成为了诱惑与罪恶的象征。每当必须忏悔的时候,他就会感觉到净化和解脱。可是,据我们推测,她姐姐似乎一直在寻找把他重新推向罪恶的机会。在他意识到这点以前,他可能就已经同她发生了争吵,这就又让他充满了罪恶感。就这样,他心中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将那引诱的一幕重演。此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他从未在自己的忏悔中流露出他的那些渎神念头,尽管它们一直重重地压在他心头。
不知不觉间,我们的讨论主题就发生了转变,变成了对后来出现的强迫性心理症症状的讨论。那么就让我们向前跨一大步,跳过中间发生的纷繁事件,直接把结局告诉大家。我们已经知道,病人的症状虽是持续的,却也有阵发性的恶化,比如说有一次,当住在同一条街上的一个男孩死去的时候,他的病情就变得严重起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恶化我们还不清楚,但我们知道他对这个男孩很是亲近,几乎视他为自己的一部分。10岁的时候,他有了一个德国家庭教师,很快地,后者就建立起对他的重要影响力。我们在他身上发现的最有益的一种变化就是:虔信的全部重压都消失不见了,并且是一去不返;从他接触并接受了那个家庭教师的教诲之后,他心中的父亲形象就不再被虔信的观念替代,也不再把宗教视为真理。他的虔诚坍塌了,对父亲的依赖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更加和蔼的父亲。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强迫性心理症也有过一次最后的反扑,一次回光返照。这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特别深刻的一个印象:每当他看见路上有三堆粪便摆在一起,他就会想到圣三位一体。每当遇到新事物的刺激,他都从来不会不做任何抵抗,他总是会做最后一次尝试,试图抓住那过去的、已经不再有意义的东西不放。那位家庭教师劝说他停止对小动物的残忍行为,于是他照办了,但在此之前却又最后一次对毛虫大砍一气。在我们的分析治疗期间,他也在一种暂时性的“否定反应”中表现出完全类似的行为。每当有什么重要问题得到解决,他都会在短时间里尝试对那成果加以否定,于是那些已经得到解决的症状反而会暂时恶化。我们知道,在被禁止做某些事情的时候,儿童的反应都是类似的。举例来说,当他们因表达反对意见而遭到责备时,他们反而会再重复一遍,然后才停止。通过这种做法,他们让事情表现得就像是他们自愿停止的一样,这也就是他们对禁令的反抗。
因为那个德国教师的影响,他的施虐倾向找到了更新更好的升华方式;这种升华与悄然来临的青春期不谋而合,于是压倒了他的受虐倾向。他对军旅生活、制服、武器以及战马都产生了热情的向往,这些东西占据了他的白日幻想。他的被动态度也在某个人的影响下得以摆脱,我们的病人在这一时期走上了十分正常的生活轨道。不久以后,那个家庭教师离开。在他走后,病人对这位教师的依恋又引起了一系列后续反应,其中之一即是,在后来的生活中病人一直对德国的东西(比如说医生、诊所、女人)抱有偏爱,而对本土的事物(这代表了父亲)却不那么喜欢。他的这种偏好为我们治疗中必须的移情大开了方便之门。
在离开那个德国教师之前,还出现过一个很值得一提的梦。之所以在这里提起这个梦,是因为直到病人在分析中将它回想起来,它一直默默地隐藏在遗忘中。在梦里病人看见自己正骑在一匹马上,一只巨大的毛虫追在他身后。在这里,他认出这个梦对以前一个梦的引用,那个梦出现在德国家庭教师到来之前,我们事前已对之做过解析了。在早先那个梦里,我们看见有穿黑袍的魔鬼,其姿势正与此前让他恐惧不已的狼和狮子一样。魔鬼的手指伸出,直指一条巨大的蜗牛。病人迅速地猜到,这个魔鬼正是一首著名诗歌里的那个魔鬼,而这个梦本身,则是对一幅流传甚广的名画的再现,在那幅画上魔鬼与一个少女爱意融融。那只蜗牛,正是对女性性特征的一种精巧的象征,它代表的就是女人。从魔鬼的那种指引姿势看来,我们立即可以断定,这个梦所表达的正是他对性知识的向往:他渴望有某个人能在他所欠缺的、关于性交的知识方面给予他最后的指点,就像很久以前父亲在原初意象中做过的启蒙一样。
后一个梦是对前一个的扩充。在这后一个梦里,女性象征被男性象征替代。病人清楚地记得在那之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情。有一次当他正骑马巡视庄园的时候,看见一个农民正躺着睡觉,他的儿子也躺在他身旁。那个男孩叫醒了自己的父亲并对他说了些什么,于是那个父亲开始对骑手大叫大嚷,还朝他追过来。我们的骑手纵马迅速地跑开了。此外,根据病人的记忆,也正是在那同一处庄园里,有不少完全是白色的树,树上满是毛虫的茧,彻底将树遮蔽了。将这两个场景结合起来考察即可发现,第一个有儿子睡在父亲身旁的幻想被他抛弃了,他不愿将其实现;而第二种幻想中的白树则被他用到了那个焦虑的梦里,体现在白色的狼和白色的胡桃树上。由此看来,正是他在男性面前的女性姿态让他的恐惧得到了有益的宣泄,却也引起了自身男性特质的反抗。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借助宗教的升华作用来抵制自己的女性化倾向;从这时候开始,借助于军队的升华作用,他将更加有效地抵抗自己的这种心理元素。
若是有谁以为,一旦强迫性症状消除,强迫性心理症也就不再保持任何持久的影响,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正是这种疾病的发展导致了虔信对批判和拒斥的压制,而它对同性恋倾向的压抑也在我们预计之内。这两方面压抑都会带来持续的不利影响。从这第一次理智的失败开始,他的智力活动就一直处于极端低潮当中。他对求知没有欲望,早在五岁时候即已表现出来的对宗教的敏锐批判精神也一去不返。曾有异常强烈的同性恋倾向出现在那个焦虑的梦中,后来也受到压抑,而这种潜抑又恰恰意味着这种极其重要的冲动已被压入潜意识之中,也即是说,其倾向性将被保留,而通常可能得到的升华却无从实现。出于这个原因,病人严重地缺乏任何充实生活的兴趣爱好。直到我们成功地通过分析解除了同性恋的枷锁之后,他的状况才有所好转。到了那时,虽然没有任何来自医生的引导,病人同性恋里比多中的各种成分却都自发地寻求生活中的释放,也都自动被投注在那些为人类所共同关心的事物之上。病人的这种转变着实让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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