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美女与官吏罗敷峪

“秦地罗敷女，采桑绿水边。

素手青条上，红妆白日鲜。”

——李白

韩理洲先生主编的《华山志》，关于罗敷峪的结尾文字写道：“……一字之差，其义谬远。”这“一字之差”指的是，今称敷水为“夫水”，称罗敷河为“罗夫河”，称大敷峪为“大夫峪”。以“夫”代“敷”，其他先不说，仅从把“罗敷峪”变成“大夫峪”这一点来看，就把罗敷峪端地从一个美女变成了一位官吏——正可谓“其义谬远”啊！(www.daowen.com)

罗敷峪也叫大敷峪。大敷峪在华山西15公里处，又称敷谷。今华（阴）金（堆）公路穿峪而过，从峪口至秦岭顶，峪长30多公里。岭南则为洛南县境。初入峪，峪道窄狭，两侧危崖兀立，气势磅礴。涧水和公路傍崖而行，千回百折。入峪1.5公里处有百索潭，10公里处有挝鼓潭，潭旁石壁有一处石纹很像龙，有头有尾，形象生动。峪内另有冰凌柱、牛鼻峰、公母崖、赛华山等景观。峪中较大的沟岔有10多处，其中以阴司沟、金岩沟最深。金岩沟内森林茂密，遮天蔽日，为华阴市唯一原始林区。金岩沟峰海拔2483.6米，是华阴境内最高点。大敷峪涧水北出入渭，古时称敷水，今叫罗敷河。大敷峪因敷水从谷中流出得名。唐白居易《过敷水》诗曰：

俯望罗敷山

“野店东头花落处，一条流水号罗敷。芳草艳骨知何处？春草茫茫墓已无。”许浑《经敷水》诗云：“修娥颦翠倚柔桑，遥谢春风白面郎。五夜有情随暮雨，百年无节待秋霜。重寻绣带朱藤合，更认罗裙碧草长。何处野花何处水，下峰流出一渠香。”可见早在唐代，人们就把敷水同古诗《陌上桑》中之“秦氏有女名罗敷”牵扯在一起。元代王处一修《华山志》时，也称华山西有一罗敷山。清诗人王士祯在《秦蜀驿程记》中却认为，秦罗敷女是邯郸人，故事发生于赵国，秦赵相隔千里之遥，把秦之敷水同赵之罗敷女扯在一起，显然是错误的。但这一移花接木之传说，流传时久，逐渐为后世所认可。今人偷懒，称敷水为“夫水”，称罗敷河为“罗夫河”，称大敷峪为“大夫峪”。显然是用字上的谬误，颇有约定俗成之势。

罗敷峪的命名既已在白居易《过敷水》获证，理据应该足够了。罗敷是诗歌世界中的美女，罗敷峪自然会产生一种美好亮丽的释义空间。这无论是对过于刚俊的秦人还是过于刚峻的秦岭，都是百峪难见之名和气性平衡之缘。秦人如秦岭，告别《诗经》“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隽永深长的审美世界，实在久矣！罗敷峪会让我们重返难得的山水审美世界，至于清人王士祯的异议，基本无效，不必认真。王大夫的理由无非是罗敷是赵女，我们的峪远居秦地，扯不上关系……首先秦始皇的母亲即为赵女，在秦地已作母皇——王大夫作了清大夫，却与连朴素平常的历史意识格格不入。其二，清诗爱做学问的毛病已染至《陌上桑》，自己的根本已先异化腐烂，还在作其他的考据学问，可叹！其三，叶舒宪等先生的著作《山海经的文化寻踪》，其副题即《想象地理学与东西文化碰触》。中国与欧亚国家在战国之前已然发生“文化碰触”，一个赵女给秦地留下一点踪迹，也不是什么“显然大谬”，而是“显然大能”。至于现代解释学中的人文境遇之误读原理，更坚决不支持罗敷峪反动迂腐的“大夫”命名，不必再说了。“正名学”除学问功底的对话外，更根本地取决于人文方向、眼光和境界。王士祯在清朝诗坛上，主张性灵说，可说是难得，无奈他本人所处的时代环境，已日薄西山，了无指望。因之，他对罗敷峪的偏颇苛责，应该更多是时代的不幸吧。罗敷峪的别名大敷峪，则显然得自于地望，我们仅述两端。其一，罗敷峪30多公里，为华山峪的5倍，显属大峪。其二，峪口西岸的少华山天门峰海拔2483米，为华阴境内最高峰，更是大峪气象。因之，大敷峪之命名，更多来自于地望形胜；罗敷峪之命名，更多来自于历史文化。两者可以交相辉映，异曲共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