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可道,非常道”,“道常无名,朴”
老子《道德经》第一章开篇即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这就是说,老子的“道”不是一般的道理、规律、原则,而是恒常之“道”。此“道”是不可“道”、不可“名”,即不可言说、不可用名词概念来表达的。这种不可言说、不可用名词概念来表达的“道”,就是“道”之意。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五章说“吾不知其名”,第三十二章说“道常无名”,第四十一章说“道隐无名”都是此“意”。
那么,老子为什么在《道德经》的开篇,首先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呢?即是能说得出的“道”,它就不是永恒的“道”;能叫得出的名,它就不是永恒的名。这就是说,永恒的“道”是不可言说、不可用名词概念来表达的。既然“道常无名”、“道隐无名”不可言说、不可用名词概念来表达,那么老子在《道德经》开篇又为什么非要言“道”呢?其实老子这样说,就是要首先并公开告诉人们,老子《道德经》中“道”的概念,是老子哲学的最高范畴。“道”作为老子哲学的最高范畴,远不同于道作为一般道路或道理、规律、原则等等普通概念。普通概念或一般概念是对具体事物本质或特性、特征的抽象与概括,而“道”作为老子哲学的最高范畴,它不以具体事物为对象。
老子《道德经》中对“道”所抽象与概括的对象,在《道德经》的多章中有所论述或涉及。例如:
一是无名与有名同存而异名,众妙之门
《道德经》第一章说:“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存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是说,“无名”是天地的原始,“有名”是万物的根本。所以,经常从无形象处认识“道”的微妙,经常从有形象处来认识万物的端倪。这两者同存于“道”而名称相异。它们都可以说是奥妙、深远的,极远极深,它是一切微妙、深远的总门。
二是道冲,渊兮,似万物之宗
《道德经》第四章从另一方面论述“道”的无形无象、不可感触,而作用无限。“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这是说,道本身是空虚的,而它的作用无穷无尽、永不止息。深邃啊!它好像是万物的本源。它不露锋芒,超脱纠纷,含蓄着光耀,混同着垢尘。它幽隐无形啊,似无而又实际存在。我不知道它来自何处,似乎在天帝之先它就已经存在了。
三是谷神不死,是谓玄牝,是谓天地根
《道德经》第六章说:“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即是说,空虚的“道”是永存的,它就是玄妙的生殖万物之处。这个玄妙的创生天地万物的大门,就是天地万物的本根。绵绵不绝的创生能力虽然无形,但是确实存在的,它创生作用是无穷无尽的。
四是视、听、搏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道德经》第十四章说:“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息;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即是看它看不见,叫做“夷”;听它听不到,叫做“息”;摸它摸不着,叫做“微”。这三者无法穷究的,而它是混沌一体的。它的起始不清晰,它的末尾不暗昧,它绵延不绝地、无始无终地发展变化,难于给它形容命名,又总要回到无形无象的虚无状态。这就叫没有形状的形状,不见形体的形象,这就叫做惚恍。迎着它看不见它的头,跟着它看不见它的后面,能够把握这亘古以来就存在的“道”,就可以驾驭现实的一切事物。能知“道”的原始情形,就算是了解“道”的规律了。
五是道之为物,惟恍惟惚。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www.daowen.com)
《道德经》第二十一章说:“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即是说,大“德”的品格,在于它与“道”一致。“道”这个东西,没有固定的形体。它是那样的惚恍啊,惚恍之中是它的形象;它是那样的恍惚啊,恍惚之中是它的实体;它是那样的深远暗昧啊,深远暗昧中却含着精气,这精气,最具体,最真实。从古到今,它的名字不能废去,根据它,才能认识万物的开始。我何以知道万物开始的情况呢?原因在此。
六是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也
《道德经》第三十二章说:“道恒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也。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焉。始制有名,名已既有,夫亦将知址,知址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即是说,道本来是无名而质朴的,这个自然物虽然幽微不可见,可天地不能支配它。侯王如果能守住它,万物将自然地归从。天地间阴阳之气相合,就会降下润泽万物的甘露,民众没有谁去命令它,它却能自然分布均匀。天地万物生,便有了名位。名位既已制定,就要明白各自的限度,知道各自的限度,守好本位,就不会有危险。道在天下的地位,犹如小河流归附江海那样。
七是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道德经》第三十四章说:“大道氾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事遂而不名有。衣被万物而不为主,恒无欲也,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恒无名也,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即是说,大道像泛滥的河水一样啊,它周流在人们身边。万物依靠它生存,而它对万物从不干涉,它生育万物取得成功而不据为己有。它养护了万物而不自以为主宰,从来没有私欲,可以算是渺小;万物向它归附,而它不自以为主宰,可以算是伟大。由于它不以伟大自居,所以才成其为伟大。
八是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
《道德经》第三十九章举例证明“道”的普遍性与重要性,他说:“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其致之也,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正,将恐蹶。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即是说,自古得到“一”的,例如:天得到“一”,因而清明;地得到“一”,因而稳定;神得到“一”,因而神灵;河谷得到“一”,因而充盈;万物得到“一”,因而孳生;侯王得到“一”,才可以当国家的首领。他们都从“一”得到他们所要得到的。离开了“一”,天不能保持清明,怕要破裂;地不能保持稳定,怕要震动;神不能保持神灵,怕要绝灭;河谷不能保持充盈,怕要涸竭;万物不能孳生,怕要灭绝;侯王失去高贵,怕要失国。所以,贵立足于贱,高立足于下。“道”是天地万物存在的基础与生命源泉。
九是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道德经》第四十二章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这是说,道是指浑然一体的宇宙原始状态,混沌开始分化,分化再分化,产生千差万别的东西。万物内涵阴阳对立之气,阴阳二气交互作用生成新的和谐体。这就揭示了事物由简单到复杂逐渐分化的过程。
十是道生之,德畜之,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是为玄德
《道德经》第五十一章说:“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这是说,“道”使万物生长,“德”使万物繁殖,体质使万物得到形状,具体的器物使万物得以成形。因此,万物没有不尊崇“道”而重视“德”的。“道”所以被尊崇,“德”所以被重视,并没有谁来命令,它从来就是这样的。所以“道”使万物生长,“德”使万物繁殖,使万物成长、发展,使万物结果、成熟,对万物慈养保护。生养了万物而不据为己有,帮助了万物,而不自以为尽了力,作万物的首长,而不对它们管制,这叫做深远的“德”。
《道德经》对“道”体与“道”用上述描述,确实论证了“道”不同于天地万物等具体事物的不一般性或特殊性。那么,“道”为什么是不可言说,不可用名词概念来表达的呢?从《道德经》的本意来看主要涉及以下两个方面:一个是“道”本身的方面,即对客观实在的概括,包括时空运动的无限性方面,是无法穷尽的。正如《韩非子·解老》篇云:“道者,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道者,万物之所成也。”“夫物之一存一亡,乍死乍生,初盛而后衰者,不可谓常。唯夫与天地之剖判也俱生,至天地之消散也不死不衰者谓常。”这就是说老子的恒常之“道”,不仅与天地之剖判也俱生,天地之消散也不死不衰,还要包括老子在第二十五章所说“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即在天地产生之前就已混然存在了的。这种恒常之“道”,既包括“过去”、“现在”、“未来”的永恒的实在,作为现实的认识主体,是无法言说的。因为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认识能力,即便加上子子孙孙无限延续,也无法言说人类产生之前与天地消散之时之后的状况。二是名词概念能否表达的问题。《易传·系辞上》说:“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这是说,书并没有把要说的话完全写出来,话也未必能把心里的“意”充分表达明白。老子在第二十五章说的“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我们可以体会到老子当年创作《道德经》时,在选择适当文字概念时的艰辛。老子《道德经》开卷所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就充分显示了老子在处理这一难题时的聪慧与机智。就是说,即使可道、可名,也不是老子“意”中的恒常之“道”,恒常之“名”。因为恒常之“道”是不可道、不可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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