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浮词:简约中肯的归纳

浮词:简约中肯的归纳

时间:2023-12-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浮词第二十一史书要客观的记言记事,但在所记言、事的前后也必须适当地加上一些编撰者的评论,这些评论便是浮词。刘氏认为,史书中的褒贬抑扬之词要慎重,其原则是简约而恰如其分,在不同的场合下评断必须一致,这些都是中肯的意见。案贤者处世,夷险若一,不陨获于贫贱,不充诎于富贵。然执论“贤”字滞甚,且与浮词不伦。夫词寡者出一言而已周,才芜者资数句而方浃。昔夫子断唐、虞以下迄于周,翦截浮词,撮其机要。

浮词:简约中肯的归纳

浮词 第二十一

【题解】史书要客观的记言记事,但在所记言、事的前后也必须适当地加上一些编撰者的评论,这些评论便是浮词。刘氏认为,史书中的褒贬抑扬之词要慎重,其原则是简约而恰如其分,在不同的场合下评断必须一致,这些都是中肯的意见。刘氏批评了一些论断不恰当的例子,如《史记·赵世家》称“无恤最贤”,《汉书·萧何传》称“韩信国士无双”。这些观点遭到后人的质疑,有人以为古人观念中的“贤”字只表示某一方面才能突出,并没有道德的评价;有人以为上述两句话只是《史》、《汉》转述别人的话,并非撰史者的意见。

夫人枢机之发,亹亹不穷,[1]必有徐音足句,为其始末。是以伊、惟、夫、盖,发语之端也;徐音也。焉、哉、矣、兮,断句之助也。足句也。去之则言语不足,加之则章句获全。而史之叙事,亦有时类此。◎浦云:首借文句起止助词,引出史之浮词,盖用诗家比兴体也。故将述晋灵公厚敛雕墙,则且以不君为称;宣二。欲云司马安四至九卿,而先以巧宦标目;所谓说事之端也。此犹语端。又书重耳伐原示信,而续以一战而霸,文之教也;僖二十七。载匈奴为偶人象郅都,令驰射莫能中,则云其见惮如此;《史记·酷吏传》。所谓论事之助也。此犹句助。◎浦云:二层所引,似于语前语后各有浮出之文,而实非有泛溢也。

昔尼父裁经,义在褒贬,明如日月,持用不刊。而史传所书,贵乎博录而已。至于本事之外,时寄抑扬,此乃得失禀于片言,是非由于一句,谈何容易,可不慎欤!

但近代作者,溺于烦富,则有发言失中,去声,谓语前。加字不惬,谓语后。遂令后之览者,难以取信。◎浦云:以发言、加字二句分挈下文。◎黄叔琳《史通训故补》:论颇迂固。盖《史记》世家有云:“赵鞅诸子,无恤最贤。”夫贤者当以仁恕为先,礼让居本。至如伪会邻国,进计行戕,俾同气女兄,摩笄引决,此则诈而安忍,贪而无亲,鲸鲵是俦,[2]犬豕不若,◎浦云:《史通》每多碍眼丑句。焉得谓之贤哉!又《汉书》云:“萧何知韩信贤。”案贤者处世,夷险若一,不陨获于贫贱,不充诎于富贵。《易传》曰:“知进退存亡者,其唯圣人乎!”如淮阴初在仄微,堕业无行,后居荣贵,满盈速祸;躬为逆上,名隶恶徒;周身之防靡闻,知足之情安在?[3]美其善将,呼为才略则可矣,必以贤为目,不其谬乎?[4]◎浦云:以此二事为语前失中之证。然执论“贤”字滞甚,且与浮词不伦。又云:《汉书·酷吏传》。“严延年精悍敏捷,虽子贡、冉有通于政事,不能绝也。”夫以编名《酷吏》,列号“屠伯”,而辄比孔门达者,岂其伦哉?且以春秋至汉,多历年所,必言貌取人,耳目不接,又焉知其才术相类,锱铢无爽,而云不能绝乎?[5]◎浦云:以此一事为语后不惬之证,而所言亦带稚气,拟古岂在笑貌间哉!●二节虽以证前,其实可削。

盖古之记事也,或先经张本,或后传终言,[6]分布虽疏,错综逾密。◎浦云:此五句束上起下。今之记事也则不然。或隔卷异篇,遽相矛盾;或连行接句,顿成乖角。是以《齐史》之论魏收,良直邪曲,三说各异;[7]周书》之评太祖,宽仁好杀,二理不同。[8]非惟言无准的,固亦事成首鼠者矣。[9]夫人有一言,浦云:当作“人惟一格”。按:宋本无“言”字。而史辞再三;良以好发芜音,不求谠理,而言之反覆,观者惑焉。◎浦云:此节举百药、德棻之浮饰。

亦有开国承家,美恶昭露,皎如星汉,非靡沮所移。此二句竟可省去。指非为游词所能抹杀。而轻事尘点,曲加粉饰。求诸近史,此累尤多。如《魏书》称登国以鸟名官,则云“好尚淳朴,远师少皞”;[10]述道武结婚蕃落,则曰“招携荒服,追慕汉高”。[11]自余所说,多类于此。案魏氏始兴边朔,少识典坟;作俪蛮夷,抑惟秦晋[12]而鸟官创置,岂关郯子之言?髦头而偶,奚假奉春之策?[13]奢言无限,何甚厚颜!又《周史》称元行恭因齐灭得回,庾信赠其诗曰:“虢亡垂棘反,齐平宝鼎归。”[14]陈周弘正来聘,在馆赠韦敻诗曰:“德星犹未动,真车讵肯来?”[15]其为信、弘正所重如此。夫文以害意,自古而然,拟非其伦,由来尚矣。必以庾、周所作,皆为实录,则其所褒贬,非止一人,咸宜取其指归,何止采其四句而已?◎浦云:此节举魏收、牛弘之浮饰。◎纪云:此驳允惬。若乃题目不定,[16]首尾相违,则百药、德棻是也;《齐史》,李百药所撰。《周史》,令狐德棻所撰也。心挟爱憎,词多出没,则魏收、牛弘是也。《魏书》,魏收所撰。《周史》载元行恭等,此本牛弘所撰也。斯皆鉴裁非远,智识不周,而轻弄笔端,肆情高下。故弥缝虽洽,而厥迹更彰,取惑无知,见嗤有识。◎浦云:此总缴二节之文,乃斥浮正文也。

夫词寡者出一言而已周,才芜者资数句而方浃。[17]案《左传》称绛父论甲子,隐言于赵孟[18]班《书》述楚老哭龚生,莫识其名氏。[19]苟举斯一事,则触类可知。◎黄叔琳《史通训故补》:如其言,则前人所书,后人不当更着一语矣。至嵇康、皇甫谧撰《高士记》,各为二叟立传,全采左、班之录,而其传论云:“二叟隐德容身,不求名利,避远乱害,安于贱役。”夫探揣古意,而广足新言,此犹子建之咏三良,延年之歌秋妇。[20]至于临穴泪下,闺中长叹,虽语多本传,而事无异说。盖凫胫虽短,续之则悲;[21]史文虽约,增之反累。加减前哲,岂容易哉![22]◎浦云:此以《高士传》论为浮词,是篇尾余波,无阙正史,亦似赘及。

昔夫子断唐、虞以下迄于周,翦截浮词,撮其机要。故帝王之道,坦然明白。嗟乎!自去圣日远,史籍逾多,得失是非,孰能刊定?假有才堪釐革,而以人废言,此绕朝所谓“勿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者也。[23]◎浦云:结处自寓。

【注释】

[1]亹亹:义同“娓娓”,言谈不倦的意思。

[2]鲸鲵,即鲸鱼,常用以比喻不义之人。

[3]周身之防:自我防护。

[4]刘咸炘《史通驳议》:“浦说是也。尼父褒贬,游、夏莫赞。若执一字之当否以论浮词,千古谁能免之?且言岂一端,夫各有当,贤之古训甚也胜也,知几执后世圣贤之说以诠古训,实形其迂悖而已。”

[5]刘咸炘《驳议》:“史家记事本《书》教,贵质实,而论断本《诗》教,贵隐婉,曷可泥论。浦氏谓为稚气,信已。”

[6]“或先”二句:《左传》所创的一种记事方法,即在事物尚未发生之前,先在有关地方写下伏笔。纪昀《史通削繁》云:“‘张本’字出杜氏《左传》注,‘终言’亦杜氏注文。”

[7]原注:“李百药《齐书序》论魏收云:‘若使子孙有灵,窃恐未挹高论。’至《收传·论》又云:‘足以入相如之室,游尼父之门。但志存实录,好抵阴私。’子《尔朱畅传》又云:‘收受畅财贿,故为荣传多减其恶。’是谓三说各异。”

[8]原注:令狐德棻《周书·元伟传》称文帝不害诸元,则云:“太祖天纵宽仁,性罕猜忌。”于《本纪论》又云:“渚宫制胜,阖城拏戮,茹茹归命,尽种诛夷。虽事出权道,而用乖于德教。”是二理不同。

[9]首鼠两端,意为瞻前顾后,犹豫不定。也指进退两难。

[10]少皞,据说少皞为本部落取官名时,都用鸟名,因为在他初立为王的时候,恰巧有凤鸟来临。

[11]道武结婚蕃落:《魏书·魏玄伯传》记载,魏玄伯为道武帝讲授《汉书》,道武受到汉高祖以鲁元公主下嫁匈奴的启发,于是让诸公主下嫁给周围的少数民族政权的君主

[12]秦晋:春秋时,秦晋两国世代互为婚姻,所以后人称联姻为结为秦晋之好。(www.daowen.com)

[13]髦头:此指有批发习俗的少数民族之人。奉春:指汉娄敬。汉高祖时,娄敬献策,以和亲的方法改善与匈奴族的关系,安定北方边境。于是汉高祖赐娄敬姓刘,拜为郎中,号奉春君,前往匈奴结和亲约。

[14]元行恭,当为元伟之误,元伟字猷道,出使北齐时,被北齐扣留为人质。北齐被灭,才得以释放,因此庾信写诗赠他。垂棘,地名,产美玉。庾诗以垂棘之璧和宝鼎比喻元伟。

[15]韦夐,字敬远,性情冲和恬淡,不慕利禄。所居之处,枕带林泉,

南朝尚书周弘正出使周,专门访问了他,并赠之以诗。

[16]题目:用简洁的词语为一个人下评语。

[17]浃:透彻。

[18]绛父论甲子:见《二体篇》注。

[19]汉代龚胜,以名节著称。王莽篡位后,派使者请龚胜为上卿,胜推辞不受,并绝食而死。有一老人前往吊唁,说道:“嗟乎!薰(香草)以香自烧(因为发出了香味而烧了自己),膏(灯油)以明自销(因为能发光而融化了自己)。”

[20]子建之咏三良:指曹植的《三良诗》,曹植,善诗文。三良,春秋时秦国大夫子车氏的三个儿子,被杀掉为秦穆公殉葬。延年之歌秋妇:指颜延之的《秋胡行》。延之,字延年,南朝宋著名诗人,文章冠绝当时,与谢灵运齐名,人称颜谢。

[21]盖凫胫虽短,续之则悲:语出《庄子·骈拇》:“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

[22]纪昀《史通削繁》云:“此一段非论《高士传》,乃借以言加减之不可轻易,如前篇之引原涉、葛龚耳。二田(浦起龙)误以为正文,故疑其赘误矣。”刘咸炘《史通驳议》:“论未尝不是,然以绳康、谧则非。传记专书,自具宗旨,其加数语,乃用意所在,不得以为广足新言。”

[23]绕朝:春秋秦国大夫。晋国人担心秦国人要任用士会而不放他回去,就设计让秦国主动派他回来,士会临行前,绕朝送他马鞭,对他说:“子无谓秦无人,吾谋适不用也。”语见《左传》文十三。

【集评】

李维桢《史通评释》评曰:“常山获宝符,据地千里,由父教于□中,不贤而能之乎,未可以摩筓之一节,而贬其□扩之大略。若淮阴之不反,弇州生巳辨之矣。至于乖角一涂,非自叔季始也。一子罕也,或以为爱民,或以为逼主。一赵盾也,或以为忠主,或以为弑君,人固不可以一端论也。”

李维桢《史通评释》评曰:“人之一身,始终难必。李勣少而作贼,后为名臣。许惇少而纯直,晚更浮动。古今此类甚多。”

郭孔延《史通评释》:“《史记》云赵鞅诸子无恤最贤,谓无恤贤于诸子也。《汉书》云萧何知韩信贤、匈奴知李广贤,谓韩信、李广贤于诸将也。非谓无恤、信、广便可为圣贤也。……若班《书》侪屠伯于求、赐,《齐史》列魏收之直邪,《周书》评太祖之仁虐,子玄之驳允当。嗟乎,宁独如是。《汉书》霍光赞曰:‘拥昭立宣,虽周公阿衡,何以加此。’既曰:‘爱幸监奴,卒与显乱。阴妻邪谋,与闻弑后。’此所谓连行接句,顿成乖角也。于定国为廷尉,民自以不冤。比为丞相,元帝让之曰:‘民多冤结,州郡不理。连上书者交于阙廷。’为廷尉则无冤,为丞相则冤结,此所谓人一而史辞二也。故作史者,当以子玄为准。”

浦起龙《史通通释》:“浮之云者,溢辞也,歧辞也,而先之以徐音足句,最为理致周圆。但篇中所挞,离合参半。如云隔卷连行,不容殊趣,而有若三论二评,失则歧矣浮矣。又云轻尘曲粉,无取杂施,而假以邃皇词客,失则溢矣浮矣。皆法言也。独其前此之论称贤、论况古,后此之论《高士传》赞,其失则滞而闲,刊而去之,乃纯绵也。《史通》此等,故应分别观之。”

浦起龙《史通通释》:“批摘所主,仍在北书,通前后篇一气。”

吕思勉《史通评》:“此篇戒叙事时羼入主观之语,以致失真也。叙事不可羼入议论,人尚易知。乃至词气未竟之时,加一二语以足之,而亦有关出入,则知者甚鲜。刘氏此论,可谓入微矣!惟其议古人,亦有失当处。如贤,愈也。赵鞅诸子,无恤最贤,但谓其胜于余子。萧何知韩信贤,亦谓其过于常人耳。且贤字非专指德行。才优于人,亦贤也。刘氏不知训诂,而妄加抨击,误矣。又《酷吏传》谓严延年精悍敏捷,虽子贡、冉有不能绝。此子贡、冉有不过长于政事之代名,语言自有此例。如辩拟苏、张,勇侔贲育等,皆是也。刘氏不知文例,而妄加抨击,又误矣。要之,刘氏论事长于精覈;而其短处,则失于拘泥武断。与王充《论衡》殊相类也。”

张舜徽《史通平议》:“吕(思勉)氏此言甚允,切中知几之病。大抵古今才识之士,逞其雄辩,有所论列。其精处在能通贯群书,揭橥大例,实有突过前人者。其粗处,则在勇于判断,自信不疑,亦有贻误后学者。若王充、郑樵,皆坐此失,不第知几为然。论其摧陷廓清之功,又足掩穿凿傅会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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