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人性之善恶
人性,究竟是善或是恶?对这个问题,自古以来,不论中外,一直被专家学者们关注并争论不休。在中国就有若干学派,例如孟子的“性善论”,孟子认为“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这种“性善论”后来便发展成宋明理学正统的人性学说。但是荀子提出了与此相对立的“性恶论”。荀子认为:“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人为)也。”所以“好利”“疾恶”“好声色”等,是人生来就有的。他主张只有用师法之化,礼仪之道貌岸然,才能使人改恶从善;而同一时期的告子则否定了人性的善恶论,认为:“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在他看来,所谓“性”,仅仅是“生存”在“生殖”(即食色)这两种为贤愚所共有的情欲而已,因而主张“性无善恶论”。到了西汉,杨雄对人性提出了善恶混合论的学说,认为“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而决定修善或是修恶的主要因素是人的“气”。“气”者,像被骑的马一样,既可以引人于善,也可以导人于恶。与杨雄这种论点相近的,还有“性有善有恶论”,也是战国早期的世硕所主张的。世硕认为:“人性有善有恶。举人之性善,养而致之则善长;性恶,养而致之则恶长。”意思是说人有善恶两重性质同时并存,而决定其中哪些性质占优势并得以发展,其关键在于后天所受的教育的优劣与得失。其他还有汉朝董仲舒和唐朝韩愈等所谓“圣人之性”“中民之性”“斗筲之性”的“性三品”之学说,不一而足。
至于国外对人性的争论,同样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其主张和论点,与中国的也相差不多。而在近代较有代表性的,是英国的休谟学说,休谟以个人主义的道德政治观点,写了“人性论”和“人类理性研究”两部巨著,阐述了意志和感情是人类生活的支配者,而“自利心”和与之相辅相成的“同情感”,则是道德和政治的基础。休谟的哲学思想,对康德和马赫主义者,产生了很大影响。至于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则认为人性是不能超阶级来泛论的,因而有它的阶级性,没有抽象的人性。所以人性的善恶,决定于它所处的阶级的性质。
以上这些有关人性的学派,他们的论据,因环境和时空的不同,都是持之有理、言之有据、各有所长。这里我们不妄加褒贬,但作为学术问题,不烦列举简介,一则引起读者之兴趣,从而广泛地去研究,再者,从本文所要论述的有关伊斯兰教对于人性的学说中,对比中外古今在这个问题上的主张与看法,也许会相得益彰、互为发明,进而证明学习知识是不能孤立的。
伊斯兰教对人性的论述,其主要根据当然是《古兰经》。《古兰经》里谈到有关人性的共有三处。伊斯兰教的学者们就根据这三处的经典明文,把人的性灵区分为三种类型,即“顽逆性”(或作恶性)、“自颂性”(或自责性)、“安定性”(或安静性)。现在我们分别将各性及其特点简介如下:
一、顽逆性
《古兰经》在叙述尤素夫先知的故事时写道:他说:“我不自称清白;人性确是怂恿人作恶的,除非我的主所怜悯的人。”(《古兰经》12:53)这一节经文告诉我们人性是有邪恶的成分和倾向,但是也有抑恶向善的可能,那就是蒙真主怜悯默助,使其改恶从善。
按伊斯兰教的观点,人性的禀赋本来是善良的。因为真主昭示:“你应当趋向正教,但人们大半不知道。”(《古兰经》30:30)真主所创造的万物,包括人的天性,是完美无缺、无懈可击的。“你在至仁主的所造物中,不能看出一点参差。你再看看:你究竟能看出什么缺陷呢?然后你再看两次,你的眼睛将昏花地、疲倦地转回来!”(《古兰经》67:3—4)穆圣说:“每一个婴儿无一不是出生于被禀赋的天性之中,直到他的舌头能表达他的思想时,就被他的父母或使他变成犹太教徒,或使他变成基督教徒,或使他变成祆教徒,正如牲畜所生的仔一样,你们是否发现它们缺鼻少足?”(艾卜·胡勒赖圣训集)可见人的本性,原是一种天赋的自然状态,属于善性,后天发生变化,是受环境和教育之影响。如果本性倾向正教,那么它就成为“自颂性”,进而有臻至“安定性”的强能;如果本性倾向于情欲或易于动怒,那么它就会怂恿人作恶,表明恶行成分占了优势。人祖阿丹在乐园犯罪的事实就是如此。人类天性发生恶向的原因,是因为人生于世,一开始所接触和熟识的东西,都是感性的具体的事物,渐渐觉得有依恋,而对于抽象的事物的概念,在孩提时期是不会有所感知和倾向,除非是罕有的情况和特殊的人物。所以在通常情况下,人的本性在此时期,往往被物欲的诱惑和肉体的需要所主宰,比如饥饿则求饮食,疲倦则要睡眠,见娱乐则跃跃欲试,但从来是不会考虑食物的利弊。随着年龄的增长,性机能发育成熟,青年男女们会产生向往异性的恋情,所谓“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也就是孔子说的“食、色性也”和“未有好德如好色者也”。从这一阶段起到壮年时期的一切思想言行,几乎是受生理和情欲所支配。《古兰经》对此概括地指出:“迷惑世人的,是令人爱好的事物,如妻子、儿女、金钱、宝藏、骏马、牲畜、禾稼。”(《古兰经》3:14)
人的本性受了这些物质欲望的强烈诱惑和迷恋,失去他天赋的善性,利令智昏,产生了占有欲,加之没有正信的协调、平衡和缓解,恶行膨胀,为了满足一切欲望,可以不择手段,造成犯罪。从伊斯兰教的观点来看,这种“顽性”,一般是缺乏宗教信仰或虽有信仰,但十分薄弱者的性灵。
二、自颂性(www.daowen.com)
真主说:“我以自颂的性灵盟誓。”(《古兰经》75:2)
自颂性,可以说是较为虔诚的穆斯林的通性。穆斯林受《古兰经》《圣训》教诲和熏陶,并且时常宗教功修,如礼拜斋戒的锻炼,以及伊斯兰教伦理道德之规范,其思想观念、言动视听,都能够自我克制、约束,无需世俗法律的强制和旁人的监督,他有向善的强烈愿望和高度的自觉性。但是由于他始终是生活在物质世界中,要受到周围环境声色犬马的骚扰和恶魔的不断诱惑,恶性作祟,难免会有意无意地触犯某些戒律。但是时过境迁,善性复萌,他们深感内疚和悔恨,于是痛定思痛,诚心向真主悔过。所以《古兰经》说:“还有一些人已经承认自己的罪过。他们曾使善行和恶行互相混合,真主或许准成他们的悔过。”(9:102)就是这种“自颂性”的人。这种性灵受到真主的重视,说道:“以性灵及其使它均衡,并启示它善与恶者发誓,凡纯洁自己的性灵者,必定成功;凡戕害自己的性灵者,必定失败。”(91:7—10)“自颂性”就是这样,在真主的默助下,完全由自身的潜在意识和能力来自觉地管理自己,不断地完善自己的本性。但是“自颂性”虽有自制能力和反省自责的优点,然而它还没有完全排除情欲的侵袭,达到一尘不染的纯善境界,加之恶魔的诱惑,导致它产生邪念的危险性依然存在。所以它必须强化学习、实践和磨炼,使信仰升华,性灵净化,向“安定性”迈进。
三、“安定性”
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纯粹的善性,是列圣所具备的性灵,所以真主很亲切地称赞它说:“安定的性灵啊!你应当喜悦地归于你的主,你应当加入我的众仆里,你应当进入到我的乐园里。”(《古兰经》89:27—30)
这种性灵之所以安定,而且如此之善果,是因为它已经根绝了七情六欲,整个身心都投入到敬畏纪念真主方面。这就是《古兰经》所指的:“至于站在他的主御前惶恐恭敬,并抑制了一切私欲者,乐园必是他的归宿。”(《古兰经》13:28)人的心境,即性灵,既已安定,自然就不会被外界的事物所影响,所谓“从容中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也就是孟子所说的“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无论境况顺逆,都能怡然自得、临危不惧、坚贞不拔、坐怀不乱。性灵到达这个地步,必定经历长期艰苦的锻炼,具有真知灼见的品质,所以对真主心悦诚服,同时也蒙真主的宠遇,被列入圣贤之行伍。
由此看来,伊斯兰教认为人性生来是善良的,这种天赋的善性,在后天的生活过程中,能否继续保持其本性,并发展到至善,就在于它能否取得,并服膺正信所制定的法规,以增强向善的素质来抵御外界各种邪念和恶势力的诱惑和侵袭,所以它通常是处于善与恶两军对峙激战之中。
《古兰经》95章4至6节这样说道:“我确已把人造成具有最美的形态,然后我使他变成最卑劣的;但有正信而且行善者,将受不断的报酬。”如果仅仅从生理学的角度直觉地理解这几节经文,那是很浅显的。我们认为这几节经文,已经包含了人性的三类型和由原善到变恶,又因主客观的作用,再返回本源的发展、变化意义。而人性由善变恶,是有人造成的。下面这些经文可以证明这个论断。真主说:“这是因为真主不变更他所施于任何民众的恩典,直到他们变更自己的情况。”(《古兰经》8:53)“真主既引导了一些民众,就不至于使他们迷误,直到为他们说明他们所应当戒备的行为。”(《古兰经》9:115)“我将使那些在地方上妄自尊大的人离弃我的迹象,即使他们看见一切迹象,他们也不信它;如果他们看见正道,他们不把它当作道路;如果他们看见邪道,他们把他当作道路,这是因他们不信我的迹象,而且忽视它。”(《古兰经》7:146)
总之,人性及其善恶的理论是较为深奥复杂的一门学科,而且又与心理学、哲学、美学、社会学和政治经济学有密切的联系。因篇幅和时间的限制,仅仅从伊斯兰教这一范围粗浅地谈了一点个人的学习心得,其中难免有错误不当之处,请读者们批评指正。
(原刊于《穆斯林青年》198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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