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贾探春的改革行动及其积极意义

贾探春的改革行动及其积极意义

时间:2023-12-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因此,探春的行为最终应该归咎为封建宗法制度的泯灭人性。因此,探春这一击有积极的意义,应该予以肯定。在“主仆上下安富尊荣尽多,运筹谋划无一”的贾府,探春的改革行动竟是振聋发聩的创举了。

贾探春的改革行动及其积极意义

一、贾探春

关于探春的性格早期红学论者多揭其短处,说她性格跋扈,自以为能,遇事从刻、趋炎附势、不顾其母,等等。季新《红楼梦新评》就认为探春对赵姨娘的言行,“辞气之间,凌厉锋利,绝无天性,真令人发指。为维持自己之地位计,而不顾其母,至于如此,真无人心者”[73]。解弢《小说话》也认为“探春贱视其所生,避之惟恐不及,趋炎附势,假做正直,吾甚恶之”[74]。但是20世纪后半期,论者的认识有所突破,虽然对探春的嫡庶分明尚有微词,但更多地看到她敏感、谨慎、理性的外表下脆弱的灵魂,甚至有人认为探春能把理情欲控制在平衡和谐的状态,因此是个完美主义者。

惠民《论探春形象的意义》指出:“否认生母和背叛生母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问题,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否认生母都应该受到谴责;背叛生母的是与非就不同了,那得先看看母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对赵姨娘这样没干过一件好事,屡次企图谋害宝玉的人,不背叛她,难道应该和她团结一致地干她想干的那些坏事吗?”[75]所以,探春否认生母应该受到批判,但背叛生母倒不应该受到谴责。董挽华《宗法社会的畸形面——谈探春母女的冲突》(《台湾红学论文选》)认为探春否认庶出身份有自己的道理,首先,赵姨娘除了是个侍妾,她常常辱亲女,争私利,胸襟狭窄,生性颟顸糊涂,行事猥琐不正的品德缺陷,扮演着可厌又可怜的角色。而贾环的卑劣委顿简直就是赵姨娘的翻版。探春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中,有一个“每每生事”的母亲,又有个“燎毛冻猫”的兄弟,她欲高洁自全,则唯有躲避她的出身、她的家人,去攀龙附凤了。

虽然探春的这种杂有利欲私念的行径让我们失望,但是助长这种态度的,全在旧日畸形的宗法社会。这种社会的宗法制度带来的最大恶果即是悖逆常伦、歪曲人性。因此,探春的行为最终应该归咎为封建宗法制度的泯灭人性。白盾甚至认为探春舍弃生母有“理”。因为,这个“理”涉及在王夫人和赵姨娘之间、宝玉和贾环之间选择的时候,就不仅是“嫡庶”之分的问题,而是牵涉到善恶、美丑、是非之分的问题。就思想志趣艺术爱好或精神境界来说,她和嫡兄宝玉虽然非同胞,却气味相投、思想接近,而和庶弟贾环虽然是同胞,却是格格不入,大相水火。因此,探春舍弃生母和胞弟,既合乎封建宗法之“理”,又合于舍恶就善、舍非就是、舍丑就美的这个“理”。[76]白盾为探春找到了道德借口和美学理由。季学原认为曹雪芹通过凤姐、探春等脂粉英雄的群像从不同角度对封建伦理道德观进行了反阐释,在这种反阐释和扬弃的意向中,探春和赵姨娘母女的矛盾冲突具有特殊意义。这位贵族庶出少女对血亲关系、嫡庶关系中等差秩序的怀疑和对抗,是她探求女性新人格价值的一个重要方面。“探春母女的斗争,是新旧伦理观斗争的某种象征。当赵姨娘打着‘陈旧的日渐衰亡的但为习惯势力所崇奉的秩序’的旗号来毁灭她、吃她的时候,她只能拒绝‘以身饲母’。”[77]在等级分明的封建宗法社会,探春深以自己的出身为憾。有人认为她是出于对封建嫡庶制度的极力维护,有的认为她带有明显的心理强迫性质,有的则认为她这是完美主义的人际防御策略的结果,并对其舍弃生母的行为寻找各种合理的解释。无论如何,我们应该看到这种亲情带给探春的是深深的精神痛苦,她承认也好否认也罢,从本质上看,都蕴含着深重的悲剧性因素。(www.daowen.com)

对于探春在“抄检大观园”时扇王善保家的耳光,人们多表示痛快。王志武《红楼梦人物冲突论》就认为探春是个严格的封建等级论者,她从封建家庭大局出发,对庶夺正、疏压亲、奴欺主很不满。因此,探春这一击除了维护“主子姑娘”的尊严外,还“抨击了大厦将倾的危险局前自杀自灭亲痛仇快的愚蠢行为;回击了以王善保家的为代表所发动的向二房的进攻;批评了王夫人、凤姐在长房进攻前所采取的错误对策;伸张了大观园女儿们的郁闷之气”[78]。因此,探春这一击有积极的意义,应该予以肯定。胡文彬认为曹雪芹赐给探春一个“敏”字,十分恰当。她性灵敏锐,做事敏捷,心地敏慧。“不过,探春之‘敏’还有从娘胎带来的庶出的敏感。她生性反对迎春的懦弱忍受,也反对惜春的绕着是非走,她反对这种弱者行为。因此每当触及到她的出身时,她是不惜一切地抗争。”[79]这固然反映了她争强好胜的一面,但也透露她极为“敏感”的一面。因此,无论是对亲母还是对下人,一旦有侵犯她尊严的行为都会遭到她的迎头痛击。蒋和森《探春论》(《红楼梦论稿》)也认为沉静地燃烧在这个少女心中的,是一支尊严的火炬!她虽然不能在人格尊严与主子尊严之间划出一条清晰的界线,但她的行动,常常是从维护自己的人格尊严出发的。

探春在大观园中,算是一个最有魄力与才干的女性。如果说,元春形象体现了女娲作为补天者形象的高贵气质,那么探春形象则展示出那位女神的济世风采。“这种风采具有豹的敏捷果断,雷厉风行。当然,探春的风采不是黛玉那样有关灵魂的审美观照,而是具有济世意味的创造性立法和开拓。这种指向与贾宝玉正好相反,不是拒绝而是进取,不是撒手悬崖,而是入主尘世,以清明的才志整饬乾坤。”[80]因此很多论者对她的政治风度赞誉有加,尤其是21世纪以来更将其誉之为“正大而能干的领袖”“有气魄的管理家、改革家”、“贾家真正的贤臣”等。王昆仑首次从典型性的角度对探春这一形象作了深入细致的分析。[81]他指出大观园中唯一具备政治风度的女性是探春。所谓“敏探春兴利除宿弊”,实际算不上是贾府的革新运动,只不过藉此暴露贾府之腐朽,同时表现探春个人的才智罢了。在“主仆上下安富尊荣尽多,运筹谋划无一”的贾府,探春的改革行动竟是振聋发聩的创举了。木村《红楼梦读后记》称赞探春“特立于宝、黛、钗恋爱范围之外,超然于政、王、赵口舌磨砺之间,高视于凤、平利欲熏心之场,更非正大光明之人,不能出此。吾故曰探春实书中正大而能干的领袖,李纨有此正大,无此能干,平儿有此能干,无此正大”[82]。胡成仁《论探春——大观园中的女政客》(上海大公报》)也比较全面地评论了探春形象。他认为探春的组织能力比其他姊妹强,管理家务时做了几件值得歌颂的事:开源节流,兴利除弊。这些改革竟出自于一个黄花闺女之手,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的远嫁是幸福的,她没有亲眼看见贾府的败落轨迹,可以说,“具备政治家风度的探春,是‘哭’与‘悲’下的一颗明星,是曹雪芹的希望的路”。何其芳认为探春和薛宝钗的区别在于她敢于说朱熹的文章不过是“虚比浮词”,而且她对封建大家庭的矛盾和苦恼多次表示不满,不像薛宝钗那样随分从时。像这样一个聪明的、有过人的才干的女孩子,如果生在合理的社会里,她的才能得到充分发展,是可以做出许多有益于社会的事情的。有趣的是UB《论红楼梦里的女性》(北平《新民报日刊》1946年11月23日)认为“当探春的丈夫不是容易的事,我佩服她,但不敢娶她当老婆,恐怕都元帅的生活不大好受”。王增宝、高祥樟、李明璐等人合作完成的《红楼梦与中国经济》指出贾探春的理财作风,不是消极节流,而是在积极开源,她整顿大观园,正是“‘人尽其力,地尽其利,物尽其用’,上者得其利,下者得其惠,这种两全的办法,是儒家理财的最高理想”[83]。但是,对于探春理家,有人认为她这是在逆历史而动,只能显示出她的渺小和可笑。刘梦溪《红楼梦新论》就认为封建社会的灭亡,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探春是个逆历史潮流而动的人物,因此她的抱负,将永远得不到施展,她的为封建统治建立功勋的愿望,也将无法实现。罗宪敏《〈红楼梦〉艺术美》(1988)指出探春理家的失败,宣告了封建社会陈旧的生活方式已经无法挽救。所以,探春理家,乃逆历史潮流而动,妄图一手撑起塌陷了的封建社会的天,是愚蠢的、渺小的、可笑的,是一出不自量力、一败涂地的讽刺喜剧。但是,彭志宪《论贾探春的经济改革》(《文学评论》丛刊1980年第5辑)认为探春在大观园的改革,是吹拂资本主义幼芽的东风,又是瓦解封建经济基础的酸雨。不论主观意愿如何,其社会效果顺应了当时社会发展的潮流,因此值得肯定。胥惠民《论探春形象的意义》(《新疆师范大学学报》1980年第1期)认为探春体现了曹雪芹的初步民主主义思想,理家表现了探春对封建正统思想的批判精神,而改革则表现了探春对家族腐朽生活和整个封建上层建筑的不满。曹雪芹通过探春在表现一种治国理家的思想:治国理家的原则之一是不阿上,改革主要应是针对权贵进行的。周玉清《〈红楼梦〉的改革家——探春》(《红楼梦学刊》1993年第4期)认为在改革中探春知人善任、作风民主、从善如流,表现了杰出的管理才能。探春所具有的哲学家的思维、经济学家的头脑、战略家的眼光、政治家的气魄、军事家的决断等才智很有现实借鉴意义。陈秋玲《探春宝钗管理模式的对比》(《上海大学学报》1999年第6期)剖析了探春的管理模式,认为体现了以下几种思路:一是公平的思想以及“欲行其令,先正其身”的管理意识;二是节流与开源并举的理财思路;三是责权利相结合的经济管理思路;四是“任人唯能不唯亲”的人事管理思路。探春的这种管理模式有着科学的合理性,但是由于传统势力对旧有体制的保护,探春的改革不可能成功。

究竟该如何评价探春的阔斧改革呢?我们认为应该一分为二来看。张锦池指出作者写探春理家,是从两个层面来刻画的:一是将探春作为女儿中的一员,写她如何以“庶出”的女儿身自重自强,使自己的经济改革设想初见成效,博得人们的尊重。二是将探春作为封建正统贤明派中的一员,写她是如何在进行大观园内经济改革的同时恪守家族全盛日的家政成法,这就使主人公的思想打上“补天”的烙印。“当作者将探春作为女儿中的一员来刻画时,他对探春是热情赞扬的,而当作者将探春作为封建正统贤明派中的一员来刻画时,他对探春则是于肯定中有微词。”“一些研究者把‘补天’看作探春这一形象之思想内涵的全部,认为探春当是个‘反面形象’,我以为这不符合曹雪芹的本怀,是不妥当的,因为这有失探春的全人。而假若我们同时看到了上述两个层面,也就读到了这位三姑娘的、如同托尔斯泰所说的‘灵魂辩证法’。”[84]张锦池的观点跳出了单纯讨论探春理家的是非功过,将人物形象重新纳入“人”性化范畴,看到她政治身份的背面真正的女性“庶出”身份,很有启发意义。曹雪芹由于对封建家庭、封建社会的留恋和惋惜,把“补天”的希望寄托在探春身上,因此一再凸显她的有理想、有操守、有抱负、有才干,这就使贾探春成了一个极为丰满、复杂、矛盾、富有张力的艺术典型,更增强了人物形象的泛指性、模糊性和争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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