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中国全要素生产率减速的体制原因

可以肯定，减速在中国发生的原因不应归咎于收敛现象，而且主要也不是总需求方面的原因，因为不然的话，刺激总需求的政策不会引起通货膨胀；所以，主要原因还是在供给方面，外部冲击在一定程度上扮演了“催化剂”的角色，至于能否出现所谓的危机“清洗效应”，更多地还取决于经济体内在的体制结构。

中国每年有巨大的固定资产投资，为什么过去五年经济在减速？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就是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在下降。因为投入多了，而经济在减速，所以一定不是因为投入的原因，而是因为生产率下降了。

总量劳动生产率的变化是两部分的变化合成的：资本—劳动比（劳均资本）的变化和TFP的变化。这些年，资本劳动比在持续上升，所以，TFP减速一定是主要原因。

这些年来，为什么总量的TFP出现减速？TFP的增长一般由两个原因引起：第一，长期的技术进步；第二，要素的跨部门流动。其中，要素的跨部门流动受阻是这些年来中国的TFP减速的主要原因。

中国在过去30年当中，TFP增长还是不错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们要素可以相对自由地从低生产率部门流向高生产率的部门。比如我们的农民，大量从农业部门出来了，出来了3亿多人，中国的农业投入是减少的，但是农业的生产率是提高的，农业的收成没有下降。中国过去30年作为一个发展中快速增长的经济，投入虽然在增加，但是在投入过程当中由于同样的投入水平，由于生产要素可以在不同生产力部门之间相对自由地流动，包括跨地区的、跨行业的流动，所以中国可以维持生产率相对比较快的增长。中国TFP比东亚“四小龙”TFP对GDP的贡献都高。什么原因？不是因为中国的教育比它们做得好，不是因为中国的科技比它们发达，而是因为要素可以在行业地区之间相对自由地流动。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要素增长率的源泉。(www.daowen.com)

为什么这些年来要素的跨部门流动受阻了呢？笔者个人的解释是：在1999年国有经济的战略性重组之后，国有部门和大企业逐步垄断了高生产率的行业，使得非公有部门和中小企业集中在竞争性行业。当竞争性行业的劳动工资在2004年开始持续上升之后，非国有企业和中小企业的赢利能力开始恶化；由于难以向高生产率行业流动和进入，结果竞争性行业的劳动生产率的增长难以为继，形成非常困难的局面。

所以，当前中国经济的减速不是长期现象，是2004年以来竞争性行业的工资持续上升带来的供给减速的结果。这个结果与2000年前后形成的供给过剩现象正好相反：那个时候，由于竞争性行业的工资下降，生产率提高迅速，中国出现了通货紧缩的现象。

今天的经济减速，总供给的下降是主要原因，刺激需求没有用，刺激需求通货膨胀会上去，供给没有实质性的变化。对大量的竞争性行业来讲，一方面，大量企业的成本在持续上升，这是它们是所不能控制的；另外一方面，向高生产率行业移动或者流动的障碍越来越高，它们进不去了。

原因在于，国有经济退出竞争性行业以后，大部分集中到了高附加值的垄断行业，财大气粗。竞争性行业越发达，利润越转移到上游，被国有企业垄断。国有企业进行“托拉斯化”的战略，不仅做主业还做辅业，不再留下任何非国有企业和中小企业可以进入的空间。从1999年国有企业和国有资本战略重组以后，这种格局就已经埋下了。经过过去十年的发展，非竞争性行业越来越挣钱，它的钱是竞争性行业的资金转移上来的，是垄断造成的。非竞争性行业之所以挣钱，是因为竞争性行业在亏钱。在这种情况下，要素在行业之间、在低生产率与高生产率行业之间的流动渠道基本没有了。

这就回答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即使我们不断刺激需求，经济还在减速。为什么会产生通货膨胀？是怎么产生的？因为不断地刺激需求，货币投放越来越大，但实体经济不能吸纳，因为实体经济在萎缩。这些钱最后都进入了国有行业，被用于做房地产、做金融，所以资产泡沫就越来越严重。这一现象提醒我们，特别是2004年以后，大量的竞争性行业工资在持续上升的时候，又不能够很容易地在行业之间和地区之间进行跨行业的流动，生产率只能是减速，不可能增速。这是TFP减速导致经济减速的一个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