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鲁迅的环境造就了他的刻毒性格

鲁迅的环境造就了他的刻毒性格

时间:2023-12-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次又一次的造谣诽谤,鲁迅似乎真的成了刻毒的人了。那么,鲁迅真是“刻毒”的和“恶”的吗?有的甚至透露鲁迅住址,促请当局加以搜捕。是的,鲁迅一生“骂”过许多人,他的个性中也有着强烈的攻击的倾向。鲁迅“刻毒”的“骂人”文章,与其说是理性使然,不如说更多的来自个人的际遇或经验。周作人甚至把鲁迅的“刻毒”解释为迫害狂的心理。

鲁迅的环境造就了他的刻毒性格

鲁迅用“多疑”的眼光看社会人生,写了许多“骂人”文章,本来“骂人”也是很正常的。“骂”又何能一概指责呢?鲁迅表达过这样的意思:假如指着一个女人说:“这是婊子!”如果她是良家,那就是谩骂,不行的;如果她实在是在做卖笑生意的,那是说了真话,并不是骂人。可是,中国是一个多有死要面子人的国度,中国是个多有虚伪人的国度。许多正人君子既要做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因而,在他们的眼里,鲁迅是撕人脸面的家伙,当然是可恶的。于是,有了一大串关于鲁迅的“尖刻”、“刻毒”、“不宽容”、“刀笔吏”、“绍兴师爷”、“睚眦必报的小人”之类的议论。这不仅伴随鲁迅生前,也纠缠于他死后。中国有一句成语,叫作“众口铄金”,好话使人增光,反过来就是“积毁销骨”了。一次又一次的造谣诽谤,鲁迅似乎真的成了刻毒的人了。

王乾坤在《鲁迅的宽容》中说:“如果有人不耻下问于我:在未来的社会里,鲁迅将在哪些方面成为诘难的对象?别的方面我说不确,但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回答出一个,那就是他的:‘刻毒’。或者说,他的‘恶’,他的‘反恕道’,他的‘复仇’,他的‘以恶抗恶’,等等,都可以看作一个意思。”他又说:“很难想象渴望平和环境的人们,乐于接受‘复仇’,‘一个也不宽恕’之类的声音;很难想象人们在对历史作总体反思的时候,不把这种声音同古老的冤冤相报或人际倾轧‘望文生义’为同一个东西。”(《鲁迅研究月刊》1993年第11期)那么,鲁迅真是“刻毒”的和“恶”的吗?

就像古希腊雕塑中的毒蛇缠身的拉奥孔一样,鲁迅是个受苦受难的时代先行者的形象,也是一个激烈的愤怒的时代批判者的形象。首先是时代、社会的压迫所带来的苦难,接着自然是对压迫的反抗,带着愤怒的激情对时代、社会的不留情面的批判。

鲁迅的一生,是受迫害的一生,伴随着他的是无数的谎言、谣诼、诽谤、诬陷。一会儿说鲁迅“开书店”,一会儿又说他“同收版税百余元”;一会儿说鲁迅已领取“中央党部文学奖金”,一会儿又说他“被捕”了;一会儿说他“收苏俄卢布”,一会儿又说他充当“日探”;一会儿说他“往莫斯科”了,一会儿又说他“生脑膜炎”了……凡此种种,谣言与诬陷像蝗虫似的在鲁迅头上飞转。鲁迅一不战斗,一不扑打,似乎立即就要被吞噬了。

有的谣言,暗含杀机,鲁迅在悲愤的同时,不得不认真对待。例如1931年初,国民党的大小报刊上盛传鲁迅已经“被捕”,被“刑讯”,并且在报上纷纷揭露所谓鲁迅的“罪状”。有的甚至透露鲁迅住址,促请当局加以搜捕。谣言之炽,惊动了鲁迅的四方亲友,“老母饮泣,挚友惊心”,鲁迅自己则如处于荆棘之中,感怆交并,难以言喻。为了预防不测,鲁迅不得不搬家避难,他在1931年1月23日致李小峰的信中说:“众口铄金,危邦宜慎,所以我现在也不住在旧寓里了。”

鲁迅多次谈到了自己的受压迫,被围剿;既谈了历史的重压,又谈了现实的压迫。比如,在《三闲集·序言》中说:“我是在二七年被血吓得目瞪口呆,离开广东的,那些吞吞吐吐,没有胆子直说的话,都载在《而已集》里。但我到了上海,却遇见文豪们的笔尖的围剿了,创造社太阳社,‘正人君子’们的新月社中人,都说我不好,连并不标榜文派的现在多升为作家或教授的先生们,那时的文字里,也得时常暗暗地奚落我几句,以表示他们的高明。我当时还不过是‘有闲即是有钱’,‘封建余孽’或‘没落者’,后来竟被判为主张杀青年的棒喝主义者了……”1931年2月5日在致荆有麟的信中说:“我自寓沪以来,久为一班无聊文人造谣之资料……其实这只是有些人希望我如此的幻想,据他们的小说作法,去年收了一年卢布,则今年当然应该被捕了,接着是枪毙。于是他们的文学便无敌了。”1934年12月6日在致萧军、萧红的信中,谈了对诬陷和谣言的感叹:“中国是古国,历史长了,花样也多,情形复杂,做人也特别难……尤其是那些诬陷的方法,真是出人意外,譬如对于我的许多谣言,其实大部分是所谓‘文学家’造的,有什么仇呢,至多不过是文章上的冲突,有些是一向毫无关系,他不过造着好玩,去年他们还称我为‘汉奸’,说我替日本政府做侦探,我骂他时,他们又说我器量小。”

是的,鲁迅一生“骂”过许多人,他的个性中也有着强烈的攻击的倾向。但是,我们不禁要问,他为什么爱“骂人”,为什么“刻毒”呢?我们应该去寻找隐藏在鲁迅这种攻击性背后的客观的原因,这就是鲁迅被压迫、受围剿的苦难的历程。被压迫了,为什么不反抗?“骂不还口”,是奴才哲学;以牙还牙,则是战士的性格。鲁迅“刻毒”的“骂人”文章,与其说是理性使然,不如说更多的来自个人的际遇或经验。

他自己也说过,他的很多主张,不是来自理论的蛊惑,而是亲见亲历的“我以为然”。一套《鲁迅全集》,留下了鲁迅几乎所有的文字。然而,由于种种原因,骂鲁迅,尤其首先骂鲁迅的文章,多已灰飞烟灭。如此,人们只看到鲁迅“骂”,而难以看到别的一切了。这就客观上让不懂真相的人感觉到,鲁迅似乎真的是刻薄了。鲁迅的母亲曾经说过一段大白话,也是实在话:“大先生所以死得这么早,都是因为太劳苦,又好生气。他骂人虽然骂得很厉害,但是都是人家去惹他的。他在未写骂人的文章以前,自己已气得死去活来,所以实在是气极了才骂人的。”(北平《民国学院院刊》第7期,1936年11月3日)“人家去惹他”,鲁迅“气得死去活来”,才还击,这道出了一个基本的事实:首先是时代、社会的压迫,接着才是鲁迅的反抗与攻击。

然而,同是鲁迅的亲人,周作人与鲁老太太的见解并不一样,他甚至比鲁迅的许多论敌都走得更远,认为鲁迅“个性不但很强而且多疑,旁人说一句话,他总要想一想这话于他是不是有不利的地方……”周作人甚至把鲁迅的“刻毒”解释为迫害狂的心理。

果真如此吗?(www.daowen.com)

钱理群在分析“杨树达”袭来事件时,把鲁迅的精神状态和《狂人日记》中狂人的精神状态结合在一起进行分析。他说:

我们看到鲁迅的多疑与尖刻,又看到鲁迅的诚挚与坦荡,这构成了完整的鲁迅。我们更痛苦地发现鲁迅在事件发生过程中强烈的“防范意识”,由此而领悟到《狂人日记》里“狂人”过度敏感的精神病态,正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先驱者(包括鲁迅在内)精神状态的一个侧面夸大的变形的反映。是这种病态的社会环境:四面充溢着阴谋、流言和陷阱,人与人之间满怀敌意与猜疑,鲁迅精神上时时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他不得不“横站”,提防八方来敌,鲁迅之“太易于猜疑,太易于愤怒”,正是病态的社会、病态人际关系对鲁迅心理、性格的扭曲与损伤,也是鲁迅的一种自我保护性的反应与反抗。(钱理群:《心灵的探寻》第68-69页)

狂人是社会压迫的结果。鲁迅的“多疑”是对社会现状的一种否认——这是一个处处需要打问号的社会。人不是天生就多疑的,当我们探究一个人为什么多疑时,是不是应该首先探究一下造成多疑人格的社会原因?如果说,鲁迅有自认为还“刻毒”得不够的一面的话,也绝不是“迫害狂”心理的作怪,“从心理学上讲,恐怕情况正好相反,恰恰是受迫害的心理反应。应该说,鲁迅在长期的受迫害受压抑的历史情境中,他由反抗而生的刻毒有时确乎超出了应有的敏感,而时有一种受迫害臆想。”(王乾坤:《鲁迅的宽容》,《鲁迅研究月刊》1993年第11期)

鲁迅对自己一生挨骂的命运,曾诉说过内心的苦状。他在1930年3月21日致章廷谦的信中说:“半生以来,所负的全是挨骂的命运,一切听之而已,即使反将残剩的自由失去,也天下之常事也……我常常当冲,至今没有打倒,也可以说是每一战斗,在表面上大抵是胜利的。然而,老兄,老实说罢,我实在很吃力,笔和舌,没有停时,想休息一下也做不到,恐怕要算是很苦的了。”

虽然苦,但鲁迅绝无退却之意,在公开的言论中,话也说得格外不留情面,他不给他的论敌看到他也有软弱的时候。在《华盖集续编·学界的三魂》“附记”中说:“……我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或者以半牙,以两牙还一牙,因为我是人,难于上帝似的铢两悉称。如果我没有做,那是我的无力,并非我大度,宽恕了加害于我的敌人。还有,有些下贱东西,每以秽物掷人,以为人必不屑较,一计较,倒是你自己失了人格。我可要照样的掷过去,要是他掷来。但对于没有这样举动的人,我却不肯先动手;而且也以文字为限,‘捏造事实’和‘散布流言’的鬼蜮的长技,自信至今还不屑为。”

在最后,当考虑到临终要不要请人宽恕自己,自己也宽恕别人时,鲁迅郑重其事地表了态:

我想了一想,决定的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且介亭杂文末编·死》)

这是鲁迅个人意志的选择,是鲁迅战斗一生的最后证明。这种“能杀才能生,能憎才能爱”的“坏脾气”,其中所蕴含的大恨与大悲悯,若不曾陷入和经历整体包围和要求突围的冲突,是不可能具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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