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如何研究西方史学史
史学史是一种学科史,从门类来分,属于专业性的学术史。它的研究方法与其他学科的学术史大体相同。研究西方史学史也应如此。
研究西方史学史,应研究历代西方历史学家的史学思想,正如前述,它应包括史家对历史发展客观进程的认识(历史观),也应包括对历史学自身的认识(史学观)。特别要研究历代重要的历史学家的史学思想,因为他们往往以其高远的史学思想,或奠立一个史学流派(如兰克),或创立一种史学新范型(如希罗多德、修昔底德),足以影响几代人,乃至在一个长时段中对史学的发展产生深刻的影响。
研究西方史学史,应研究西方历史学家所处的历史环境,研究他们所处时代的政治、经济与文化背景,因为一位历史学家的史学思想的产生及其演化,不可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特别要研究社会转型与历史转折时期的史学思潮,研究这种史学思潮的特点及走向,研究其代表人物的思想趋向,如近代初期人文主义史学思潮、18世纪理性主义史学思潮等。
研究西方史学史,应研究西方史学流派,研究它们的过去与现在、繁荣与式微、成就与问题。特别要研究那些重大的史学流派,研究体现某一时代史学发展潮流与方向的史学流派,因为一个史学流派的发展史,往往能折射时代的风云,反映社会的转折和政治、经济的变化,更可发现文化的流变,如20世纪风行一时的法国年鉴史学派等。
研究西方史学史,应在西方史学的流变中作出动态的考察,即对西方的某一史家、某一作品、某一流派的研究,既是历时性的,又是共时性的。唯其如此,方能顾及整体,全面考察;纵横比较,上下连贯;透过现象,洞察本质。如19世纪50年代前后的英国史家托马斯·卡莱尔的史学思想的变化,便是一显例。
研究西方史学史,应开拓视野,扩展知识领域,即不能把它当作一门孤立的学科,而是要把它看作全部人类文化发展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一部西方史学史在其发展进程中,充满了与其他学科之间相互交叉与相互交融的事实。西方史学与各个时代的哲学、文学思潮的交互影响尤甚。在现时代,与史学发生相互影响的学科更多,联系也更为密切了。因此,我们研究西方史学史,需要有多方面的知识积累,进行跨学科的研究。
研究西方史学史,应从世界史学发展的总进程中,从空间上对它与其他地区史学的发展进行比较分析。对我国学者而言,当然会更留意中西史学之间的比较分析,如对中西方古代史学的比较研究。19世纪末以来中西史学直接接触,开始了长达一个多世纪相互冲突与相互交汇的历史进程,为这种研究增添了更多的新内容。我们认为,史学史的研究,除了研究某国或某地区史学发展的情况外,也应探讨某国某地区的史学向外传播及其在异域发生的影响,如西方文化形态史观如何传入中国,又如何在中国抗战时期影响“战国策派”学者的。反之亦然,如中国古代的文化遗产如何传入欧洲,又如何影响西方理性主义史学奠基者伏尔泰的。可以这样说,中西史学之间的相互交流与相互影响的比较研究,是中国的史学史研究迫切需要开拓的学术课题,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
总之,研究西方史学史,应有一种正确的历史观的指引。对我们而言,要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指导下,把握西方史学发展的全过程,对西方史学的发展规律及其未来走向作出深入的分析。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吸收与借鉴西方史学,也才能逐渐确立中国历史学家的主体意识。需要指出的一点是,这里所说的是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作指导(或指引),而非替代,更与昔日那种僵化的、教条的东西不可同日而语。
在此我们强调,要构建与发展当代中国新史学,不能舍弃以下两个方面:一是我国的传统史学;二是外来的史学,主要是西方史学。史学更新的动力也应包括外力的推动,为此,我们需要以科学的眼光与求真的精神,审视包括西方史学在内的域外史学的一切优秀遗产,以充实自己,推动我国历史学的发展。
客观的历史不会改变,但历史学家对客观历史的认识却是与时变易。为此,历史需要不断地被重写。只要历史之树是常青的,那么历史学之树也将是常青的。可以预期的是,中国的史学史研究(包括中国史学史、西方史学史)必将有一个更加广阔的发展前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我们期盼着这样的景象,这样的史学文化的景象。
【注释】
(1)巴特菲尔德:《人类论述它的过去:史学史研究》,剑桥大学出版社1969年英文版,第14页。
(2)金毓黻:《中国史学史》重版前言,中华书局1962年新版。
(3)《 列宁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62页。
(4)何兆武:《对历史的反思》,见唐纳德·R·凯利:《多面的历史:从希罗多德到赫尔德的历史探询》译序,三联书店2003年版,第4页。(www.daowen.com)
(5)白寿彝:《中国史学的童年》,《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79年第4期。关于“史学史之史”等问题,可参见北京师范大学史学所:《座谈中国史学史之史》,《史学史研究》1985年第1期。
(6)何兆武:《对历史的反思》,见《多面的历史:从希罗多德到赫尔德的历史探询》译序,第3页。
(7)参见伊格尔斯:《1760—1860年的哥丁根大学和历史学的演变》,《国际史学史》杂志(英文)1982年第2期。
(8)德文“科学”(wissenschaft)一词所包含的意义比英文“科学”(science)一词的意义更为广泛,它除指“系统化的科学”外,还含有“学问”之义。兰克所创立的“历史科学”不仅是总结和预测历史发展规律的“历史科学”,还是认识和理解历史的系统理论和方法,即历史主义的历史研究的“学问”。对此,学界是有不同看法的。
(9)乔治·皮博迪·古奇:《十九世纪历史学与历史学家》,耿淡如译,商务所书馆1989年版,第179页。
(10)巴恩斯著《历史编纂史》(H .E.Barnes,A History of Historical Writing)1937年初版,1963年再版,一卷本,至今未见中译本。绍特威尔著《史学史》(第1卷)(J.T.Shotwell,The History of History),1939年英文版。1929年由商务印务馆推出的何炳松、郭斌佳的中译本《西洋史学史》,译自同一作者的“An Introduction to the History of History”一书,1939年出的《史学史》(第一卷)源出于前书。J·W·汤普森著《历史编纂史》(J.W .Thompson,A History of Historical Writing),1942年出版英文两卷本。该书有中译本共4册,名为《历史著作史》,译者谢德风、孙秉莹,商务所书馆1988年、1992年版。
(11)巴勒克拉夫:《处于变动世界中的历史学》,俄克拉何马大学出版社1955年英文版,第8~10页。
(12)同上书,第133页。
(13)巴勒克拉夫:《当代史学主要趋势》,杨豫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242页。
(14)伊格尔斯等编:《历史研究国际手册:当代史学研究和理论》,陈海宏等译,华夏出版社1989年版,本处译文据1979年英文原版重译。
(15)瞿林东:《中国史学史研究八十年》,《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学刊》(2006年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2006年版。
(16)参阅《历史研究》1962年第2期。
(17)瞿林东、赵世瑜:《史学理论》,肖黎主编:《中国历史学四十年》,书目文献出版社1989年版,第5页。
(18)张广智:《给西方史学史一席之地》,《光明日报》1983年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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