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把明清人文思潮中的以“情”反“理”,升华到尊重妇女权利与尊严的高度,并塑造了贾宝玉这“疾末世之不仁”的觉醒者的贵族青年叛逆形象,以寄托他的理想。同时,在明清大量讴歌婚恋自由的作品中,贾宝玉与林黛玉那爱情的境界也表现出新的美质、新的内蕴。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一回说明自己创作意旨时,就对当时流行的风月笔墨、才子佳人小说,进行了尖锐的批评。作者自称他的作品虽也“大旨谈情,亦不过实录其事”,所谓“至于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者”。发生在《红楼梦》男女主人公贾宝玉、林黛玉之间的爱情悲剧,虽然也隐寓着一个来自太虚幻境绛珠仙草偿还神瑛侍者浇灌之恩的“神话”故事,但是在《红楼梦》艺术情节中所抒写的,却是两位主人公在现实社会人生的思想感情经历,所以出现在甄士隐太虚梦境(第一回)中的“那道”、“那僧”,又对这“故事”做了进一步的诠释:
那道人道:“果是罕闻。实未闻有还泪之说。想来这一段故事,比历来风月事故更加琐碎细腻了。”那僧人道:“历来几个风流人物,不过传其大概以及诗词篇章而已;至家庭闺阁中一饮一食,总未述记。再者,大半风月故事,不过偷香窃玉,暗约私奔而已,并不曾将儿女的真情发泄一二。”
如前所说,晚明人文思潮最鲜明的旗帜,就是以“自然天则”的“本体”、“本心”、“真心”、“童心”,反对“做出来”的“理”。这体现在明清文艺思潮中,就是我所谓的“情潮”的涌动。汤显祖的《牡丹亭》、冯梦龙的“三言”、凌濛初的“二拍”,以至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他们各有各的“情”的诠释、“情”的赞歌,但都离不开李贽的“自然人性”的内涵,即“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曹雪芹的“儿女真情”,则不只抒写了宝黛爱情的“至情”境界,而且表现了至真、至美的震撼心灵的魅力。
“还泪之说”、“木石前盟”,就隐寓着自然之性、自然之情。《红楼梦》为宝黛的儿女“真情”谱写的虽是一曲苦涩的悲歌,但他们的“真情”的生成和发展,以及其悲喜愁嗔的种种表现,在小说中都是大波小澜,跃然纸上,可谓千回百转。但是,在曹雪芹的笔下,宝黛的镂骨铭心的绵绵爱恋之情,不仅毫不涉及风月,更无郎才女貌的俗套,甚至也没有借助于杜丽娘和柳梦梅般的梦里情怀。即使那复杂细微的感情纠葛,也显示了一种现实人生的真情至性的境界,而在读者心目中升华出“新鲜别致”的情之美感。如第十九回《意绵绵静日玉生香》、第二十三回《妙词通戏语,艳曲警芳心》、第二十六回《潇湘馆春困发幽情》,以至第二十九回《痴情女情重愈斟情》,这对少男少女从小儿女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渐入爱境,无论是生活世界还是内心世界都被表现得前所未有的“琐碎细腻”了!而这两情之间的生成和发展虽经常出现曲折和波澜,有喜、有悲、有口角、有猜疑、有试探、有“半含酸”、有“悲寂寞”,甚至像“情重愈斟情”那样的轩然大波,或者像第五十七回《慧紫鹃情辞试忙玉》那样赤裸的爆发,都有血有肉,“绝假纯真”,既富于生活情趣,又充分展现了一个儿女之情的真境界,也是儿女真情的新开掘。在中国传统文学中,还从未见过这样真实、细腻的两情描写,而曹雪芹也正是在这“儿女真情”的描写中塑造了所谓“黛玉情情”的贵族少女的叛逆形象。
林黛玉的形象,在一些读者的心目中,似是一个“小性的”爱哭的女孩子,但奇怪的是,二百多年来,大多数读者,甚至包括鲁迅那样的读者,都把同情倾注在林黛玉的身上。因为只要人们体察一下林黛玉生活的环境,比较一下她周围的人物,也包括众姊妹的性格,就会发现她违背封建礼教对大家闺秀要求的种种表现,感受到她的孤傲灵魂的性格魅力。
封建礼教要求“女子无才便是德”,林黛玉却偏偏有这封建阶级不需要的“才”,而且在大观园众姊妹中经常大展其才,得到她的知己贾宝玉的赞赏和敬佩,但却无封建阶级所要求的“德”。正是因为这样,第四十二回薛宝钗还特别进行了一番针对她的“说教”:“你我只该作些针线纺织的事才是。偏又认得几个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捡那正经书看看也罢了,最怕是见了这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可林黛玉偏偏走的正是这样“不可救的”路!
封建礼教要求于闺阁淑女的是“温柔敦厚”,林黛玉却生就的伶牙俐齿,锋芒毕露。她“专挑人的不是”,“见一个打趣一个”,“嘴又爱刻薄人,心里又细”……在贾府里虽说外祖母“十分疼爱”,却不见有哪位长辈说过这林丫头可爱。
封建的婚姻制度,是男婚女嫁,媒妁之言,父母作主,而林黛玉却“读书”而不“明礼”,自己进行了爱情选择,爱上了朝夕相处的贾宝玉,全身心地沉溺在感情海洋里,而且经常在口角、猜疑、试探中毫不掩饰地暴露感情,置礼教规范于不顾。
封建婚姻需要的是成为男人附庸的“贤良”女性,可林黛玉却从没有像薛宝钗那样劝过贾宝玉致力于功名利禄、仕途经济,甚至包括贾宝玉都认为很珍贵的东西,譬如北静王送给贾宝玉的“香串”,本是皇帝的“御赐”,当贾宝玉十分珍重地转送她时,她却掷而不取地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视贾宝玉以外的男人为须眉浊物,和贾宝玉唱的是一个调子。
像这样一个不合乎礼教规范的少女,怎么能博得荣国府内帏的欢心呢?但却理所当然地要成为贾宝玉的知己!寄人篱下的孤苦身世,极其敏感的气质,富于才华而又鄙视庸俗、卑劣与虚伪,再加上那无法向人诉说的儿女真情的折磨,使她短短的一生,一直在这势利的贵族之家里过着凄风苦雨的生活,这造成了她多愁多病和性格悲凉的一面。但这样的性格特征,恰恰反映了封建的人际关系和封建礼教加在一个贵族少女身上的压力。她那以花自喻的悲哀:“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道出了她挣扎苦斗中的多少内心痛苦!而不能顺应环境的林黛玉,又不肯“安分随时”,不愿隐蔽感情的锋芒。她的锋利的言辞、脱俗的情趣、奇逸的文思、自由的向往,都成了她向礼教的摧残和命定的“金玉良姻”对抗的武器,尽管不幸已经快要压倒了她,她却仍然不肯向龌龊的环境妥协和屈从。她以孤傲的灵魂向天发出战叫:“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并写下了借古非今的《五美吟》以明志。她哀叹西施的“红颜薄命”,歌颂虞姬、绿珠的壮烈殉情,赞赏红拂卓识李靖、敢于私奔不受“羁縻”,追求自由幸福的生活……大胆地抒发了自己的理想和情思,表现了她和贾宝玉共同的叛逆封建名教与封建精神道德的热烈追求。因而,曹雪芹在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儿女真情”中不仅突出了真和美,而且开掘出了情投意合两心默契的新境界,这就使得他们的爱情悲剧,具有了直接通向现代婚恋自由的撼动人心的时代精神,把明清文艺思潮中的“情潮”推上了顶峰。
同时,曹雪芹婚恋观的进步意义,又不只是表现在他对宝黛“儿女真情”的热情赞歌里,也不仅表现在通过宝黛爱情悲剧来控诉封建礼教对叛逆者的戕害,“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在曹雪芹的笔下,所有青春少女都在经历着不幸的命运,即使在宝黛爱情悲剧中,也还有另外一个悲剧人物存在,那就是薛宝钗。否则,《红楼梦》十二支曲里也不会有那样一曲《红楼梦引子》的“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的结束句了。
毫无疑问,薛宝钗也是《红楼梦》塑造得十分成功的典型人物之一,而且也该是作者所赞颂的“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诚不若彼裙钗”中的一个。薛宝钗出身于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虽已式微,但仍富有。薛家进京,固然牵连冯渊命案,可却是一为送宝钗待选(备选公主、郡主入学陪侍),二为望亲,大不同于林黛玉的“抛父进京都”。薛宝钗一到荣国府,在作者的笔下就有一段和林黛玉对照的描写:
林黛玉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便是宝玉和黛玉二人之亲密友爱处,亦自较别个不同……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亦多喜与宝钗去顽。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郁不忿之意,宝钗却浑然不觉。(第五回)
如果说,对于贾宝玉、林黛玉,“脂评”的概括是“黛玉情情,宝玉情不情”,那么,对于这第三位悲剧主人公薛宝钗,作者却难于在“情”的境界里倾注笔墨,而是着力渲染了她形象性格的冷色调。一方面她居于大观园中“艳冠群芳”的位置,一方面又被赋予了一个“任是无情也动人”的诗签,对应着她在太虚幻境的册辞“金簪雪里埋”与《终身误》曲中“山中高士晶莹雪”的寓意。“艳冠群芳”的牡丹花,雍容华贵,俗称富贵花。但这朵“牡丹花”的形象性格却呈现出相当错综的冷色。作为一个女儿家,“她从不爱什么花儿粉儿的”;贾宝玉初次拜访她,眼中所见也是“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的衣着;她住的蘅芜苑的室内陈设也是“雪洞一般,一色玩器也无”。连荣府的老太君贾母,也嫌她房里“太素净”,更“忌讳”。然而,这位薛姑娘,却以“淡极始知花更艳”(吟《白海棠》)的诗句,表露了她隐藏于内心的自我欣赏的意趣。如果说这“外延”的冷色调,毕竟还是曹雪芹有所寓意的着力渲染,那么,这位薛姑娘性格内向的复杂组合的冷色,就表现得不那么单纯了。其处世之道虽“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第八回)但在大观园的喧笑声中,她又并非贾迎春那样的“二木头”,也没有发出过不和谐音。林黛玉的语带机锋,薛宝钗常常是故作浑而不觉。宝玉遭毒打,她埋怨了薛蟠几句,薛蟠生气,就把那“这金要拣有玉的才能正配”的秘密漏了出来,使她“委屈气忿”得哭了一夜,偏巧被黛玉看见,又“刻薄”了她几句:“姐姐也自保重些儿,就是哭出两缸眼泪来,也医不好棒伤”。对这种误解,她没有解释,“并不回头,一径去了”(第二十四回)。可当宝玉一次失言,把她比作了杨贵妃,说她“体丰怯热”,却大大伤害了她少女的自尊,“不由得大怒”!又是针锋相对地回击宝玉:“我倒象贵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作杨国忠的。”又是向小丫头靛儿发脾气:“你要仔细,我和你顽过,你再疑我。……”又是尖刻地嘲讽宝黛:“原来这叫作《负荆请罪》,你们博古通今,才知道《负荆请罪》,我不知道什么是《负荆请罪》”(第三十四回)。这是薛宝钗唯一一次违拗“温柔敦厚”的性格表现。它说明薛宝钗也并非“没有脾性”,只不过她通常是加以压制,不形于色而已!薛宝钗同贾宝玉相处,始终若即若离,以避嫌“金玉”之说,但也难免一时忘情。第三十四回,贾宝玉被贾政打成重伤,她来送药给宝玉,一时“情急”,也说了这样的话:“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疼。”说过以后,自觉“说的话急了,不觉得红了脸,低下头来”。这不也流露了真情一缕么。薛宝钗的待人接物,也并非只见其冷,倒反而时见温柔体贴,事事周到。如替史湘云筹划“设东”,为未来的堂弟媳邢岫烟赎当……应该说这都表现的是薛宝钗性格的“暖色”,可为什么在不少读者心目中对她有“冷美人”的印象呢?有的红学家甚至喻之为“冷香寒彻骨,雪里金簪埋”!
实际上曹雪芹所揭示的薛宝钗的冷,并不在她日常生活的“表象”,而是表现了她性格内涵的本质特征——冷在违拗自然之性、自然之情。“冷香丸”要医治的是薛宝钗从胎里带来的热毒,这明显的寓有以“冷”治热之意。胎里带来的热,是自然的东西,却要用人为的冷加以控制。这正像贾宝玉的玉是口衔而诞,是他胎里带来的,而薛宝钗的金锁却是人为打造的。所谓“金玉良姻”显然是要用人为打造的锁去束缚自然诞生的玉。而那更深层的意蕴,还在于用封建名教制止叛逆。薛宝钗的“冷彻骨”,就是冷在她在思想观念和道德规范上,对封建礼教自觉地信奉、理智地遵循。她屡屡劝说贾宝玉要通达圣人之道,关心仕途经济;她告诫林黛玉不要读杂书移了性情,不可救药;她也博学多才,但即使作诗也决不“逾距”;她的诗作,可称为含蓄、浑厚的蘅芜之体,极受“青春丧偶”、“心如槁木”的李纨的推崇,却不为封建叛逆者贾宝玉所喜。
曹雪芹并没有把薛宝钗这样一个复杂组合、血肉丰满的典型形象塑造成概念化的“冷美人”,像林黛玉一样,《红楼梦》中的薛宝钗同样是活色生香的真的人物。只不过,她这个真的人物却是封建阶级所培养的德言工容俱全的女性形象。曹雪芹也没有把薛宝钗写成宝黛爱情之间拨乱的丑角。但是,如果一个少女被封建教条侵蚀了灵魂,时时不忘给真情“包装”冷色——“浑然不觉”,这就是自身酿成的悲剧了。宝、黛、钗的婚恋结局虽是“人为”战胜了“自然”,“金玉良姻”取代了“木石前盟”,可“人为”毕竟是违拗自然的。“金玉良姻”所得的是“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失败者固然含恨而逝,“胜利者”也并未得到幸福,而是同归于尽。“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曹雪芹虽然对他所塑造的林黛玉和薛宝钗这两个典型人物都倾注了巨大的同情,但她们的命运与悲剧,却表现了决不相同的社会人生意义。
曹雪芹自称他的《红楼梦》是“大旨谈情”,“脂评”也说他“因情捉笔”,《红楼梦》还曾有过一个《情僧录》的书名,《红楼梦》问世以后,也很快就得到了“情书”的总体评价。花月痴人的《红楼梦幻梦自序》说:“同人默庵问余曰:《红楼梦》何书也?余答曰:‘情书’。”汪大可的《泪珠缘书后》甚至认为:“《红楼》以前无情书,《红楼》以后无情书,旷观古今,其矫矫独立矣!”对《红楼梦》这样的“情书”定名,并非今天的“红学”研究者所能同意的。但是,在明清人文思潮中,曹雪芹赋予“儿女真情”以平等自由的新内蕴,以及他创造的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这具有时代历史内蕴的典型形象和他们的婚恋悲剧,无不显示了对封建制度与封建精神道德的巨大的批判力量,确实已超越前人,包括前驱者汤显祖和冯梦龙等,而与现代的民主思想相联接。近人陈蜕盦在辛亥革命前后写的三篇评《石头记》的文章中,称《石头记》为“社会平等书”;赞颂“《石头记》一书,虽为小说,乃具有大政治家、大哲学家、大理想家之学说,而合乎大同之旨,谓为东方《民约论》,犹未知卢梭能无愧色否也!”〔25〕虽云过誉,却有卓识。
曹雪芹的《红楼梦》矫矫独立于中国古典文学的峰巅,并将以其永恒的艺术魅力和人文精神感动不同时代的读者。
注 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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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治:《上元江宁两县志·食货考》。(www.daowen.com)
〔2〕 《史料旬刊》第5期第158页。
〔3〕 《藏书·世纪列传总目前论》。
〔4〕〔11〕〔12〕 《李氏文集》卷十九《明灯道古录》卷下。
〔5〕 《初潭集》卷十九《师友九·笃义》。
〔6〕〔8〕 《焚书》卷一《答耿司寇》。
〔7〕 《顾端文公遗书》卷十四《当下铎》。
〔9〕 《焚书》卷二《答以女人学道为见短书》。
〔10〕 《初潭集》卷二《夫妇二·才识》。
〔13〕 《焚书》卷三。
〔14〕〔18〕 《汤显祖诗文集》卷四十七《复甘义麓》。
〔15〕 同上书,卷三十四《宜黄县戏神清源师庙记》。
〔16〕〔17〕 同上书,卷三十一《耳伯麻姑游诗序》。
〔19〕 《二刻拍案惊奇·满少卿饥附饱》。
〔20〕 《孟子字义疏证》卷上。
〔21〕 《阅微草堂笔记·滦阳续录五》。
〔22〕 《红楼梦说梦》。
〔23〕 1986年3月6日《人民日报》。
〔24〕 庚辰本第十九回脂评眉批。
〔25〕 分见于1914与1915年出版的《陈蜕盦文集》、《陈蜕盦文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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