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红楼梦批判封建礼教-红楼梦十五讲 

红楼梦批判封建礼教-红楼梦十五讲 

时间:2023-12-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但更多的人却指出此书批判的对象正是封建礼教,或者说此书显示的思想及内容恰好与封建礼教相悖。论者由批判传统社会的专制政体、家庭组织、礼教伦常出发,自然就要对那早期被斥为悖逆了礼教的《红楼梦》另眼看待了。为什么清朝政府要禁《红楼梦》,为什么批判封建专制礼教者要引《红楼梦》为同道之先声?

红楼梦批判封建礼教-红楼梦十五讲 

那么,《红楼梦》会是宣扬或具有儒家思想的作品吗?

历来实有不少人如此认为。例如张新之的《妙复轩评本》就非常强调这一点,他说:“石头记乃演性理之书,祖《大学》而宗《中庸》,故借宝玉说:‘明明德之外无书’,又曰:‘不过《大学》《中庸》’。是书大意阐发《学》《庸》,以《周易》演消长、以《国风》正贞淫、以《春秋》示予夺、《礼经》《乐记》融会其中。《周易》《学》《庸》是正传《红楼》,窃众书而敷衍之是奇传,故云‘倩谁记去作奇传?’胡氏曰:‘孔子作《春秋》,常事不书,惟败堂反理乃书于策,以训后世,使正其心术,复常循理,交适于治而已’,是书实窃此意。……通部《红楼》,只《左氏》一言概之曰:‘讥失教也’”(《红楼梦读法》)。

此外,鸳湖月痴子在《妙复轩评石头记序》中说:“闲人之评,并能括出命意所在。不啻亲造作者之室,日接作者之席,为作者宛转指授,而乃于评语中为之微言之、显揭之、罕譬曲喻之。似作者无心于《大学》,而毅然以一部《大学》为作者之指归,作者无心于《周易》,而隐然以一部《周易》为作者之印证。使天下后世直视《红楼梦》为有功名教之书,有裨学问之书,有关世道人心之书,而不敢以无稽小说薄之”(《妙复轩评石头记·卷首》)。

孙桐生在《妙复轩评石头记叙》中也说:“……自得妙复轩评本,然后知是书之所以传、传以奇。是书之所以奇,实奇而正也。如含玉而生,实演明德;黛为物欲,实演自新。此外融会四子六经,以俗情道文言,或用借音,或用设影,或以反笔达正意,或以前言击后语。尤奇者,教养常经也,转托诸致祸蔑伦之口,仙释借径也,实隐辟异端曲学之非。就其浅,可以化愚蒙;而极其深,可以困贤智。本谈情之旨,以尽复性之功,彻上彻下,不独为中人以下说法也。至其立忠孝之纲,存人禽之辨,主以阴阳五行,寓以劝惩褒贬,深心大义,于海涵地负中自有万变不移、一丝不紊之主宰,信乎其为奇传也”(《绣像石头记红楼梦·卷首》)。

此类以儒学之旨来解释《红楼梦》的人,诚然亦有所见。但更多的人却指出此书批判的对象正是封建礼教,或者说此书显示的思想及内容恰好与封建礼教相悖。

《红楼梦》面世后不久,便有此说。梁恭辰自谓:“《红楼梦》一书,诲淫之甚者也。……以开卷之秦氏为入情之始,以卷终之小青为点睛之笔。摹写柔情,婉娈万状,启人淫窦,导人邪机。自是而有《续红楼梦》《后红楼梦》《红楼后梦》《红楼重梦》《红楼幻梦》《红楼圆梦》诸刻,曼衍支离,不可究诘。评者尚嫌其手笔远逊原书,而不知原书实为万阶,诸刻特衍诲淫之谬种。……我做安徽学政时,曾经出示严禁,而力量不能及远,徒唤奈何!有一庠士擅才笔,私撰《红楼梦节要》一书,已付书坊剞劂。经我访出,曾递其衿、焚其板,一时观听,颇为肃然。惜他处有仿而行之者。那绎堂先生亦极言:‘红楼梦一书为邪说行之尤’”(《北东园笔录》四编卷四)。

其实不止安徽,各省均有禁例。禁之之故,则因此类笔墨破坏了良序善俗,“一二人导之而立萌其祸,风俗与人心相为表里。近来兵戈浩劫,未尝非此等逾闲荡检之说默酿其殃”(同治七年江苏省藩政《查禁淫词小说例》),会危害到统治。

这亦并非官员们的偏见,据李慈铭说:“凡智慧痴,被其陷溺,因之茧葬艳乡者,不知凡几,故为子弟最忌之书。予家素不畜此”(《越缦堂日记补》,庚集下,咸丰十年八月十三日)。可见这是一般世家大族的普遍看法。张新之、王希廉等人之评本,之所以会刻意强调《红楼梦》是不悖名教,甚且是正面宣扬儒家思想的,应该要放到这个社会脉络中来看。正因社会上有强大的批判声音,指责《红楼梦》破坏了儒家纲常礼教的价值,所以才会有这样一批人由“此书其实乃阐扬儒家伦理价值之作”这个角度去替它争地位。

到了清末民初,革命思潮兴起,情况便截然不同了。论者由批判传统社会的专制政体、家庭组织、礼教伦常出发,自然就要对那早期被斥为悖逆了礼教的《红楼梦》另眼看待了。昔人以为病者,今则适以为美,如季新云:

夫专制之组织,已足逼人为不孝不慈不友不悌之人;而礼教之维系,更是强人为假慈假孝假友假悌之人。坐是之故,家人父子之间,不讲心理,惟讲面子。无论其如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但使于面子演孝慈友悌之态,即怡然可见人,而人亦群以知礼目之。相习成风,成为中国之家庭。……今读红楼梦,见其父子叔侄兄弟姐妹之间、姑媳妯娌之间、宗族戚串之间,纷纷然相倾相轧,相攘相窃,加膝堕渊之态,袗臂夺食之技,极残忍、极阴鸷、极诡谲、极愁惨;鬼谷之捭阖,不足喻其险,孙吴之兵法,不足拟其诈;战国合纵连横,不足比其乱。使人伤心惨目,掩卷而不欲观。然其外则彬彬然诗礼之家也,周旋揖让,熙熙然光风霁月之象也。呜呼!吾不得不叹专制组织能逼人为不慈不孝不友不悌之人,如是其甚也;吾尤不得不叹礼教之维系能强人为假孝假慈假友假悌之人,更如是其甚也。今试举一端以明之:贾珍、贾蓉之居贾敬之丧也,寝苫枕块,俨然孝子,而聚之行,公然为之而不恤。此犹曰狗彘之徒不足齿也。贾赦夫妇之事贾母,于表面无甚失礼;然其心恨老厌物之不速死,昭然如见也。此犹曰彼二人者固非人望所归也。贾政夫妇若能尽孝矣,然其声音容貌之间,非有至情至性足以使人感动,不过循礼而已。其心以为吾循其礼,乃可以为完全人,吾惟循礼,乃可以为子孙之法式,至其恋慕之心,固漠然也。此犹曰彼龌龊者不足以语此也。若凤姐者,承欢色笑,宜若能尽妇道者矣,然其心但以能博老祖宗之欢喜,为一己之颜面上之光荣,益得以遂其揽权专制之志云尔(1915,《小说海》,一卷一至二号)。(www.daowen.com)

认为《红楼梦》暴露了中国专制政体及虚伪礼教集中地(家庭)中的种种丑态,又歌颂了自由恋爱的价值,故具有颠覆中国专制政权、家庭组织及礼教伦理的重大意义。这种看法,迄今仍有许多支持者。谈《红楼梦》的人,就此而发挥者甚多,但大旨实不脱上文所引这几句话。

为什么清朝政府要禁《红楼梦》,为什么批判封建专制礼教者要引《红楼梦》为同道之先声?此不正因此书确有不少悖于儒者之说处吗?贾宝玉批评读儒书考科举的人是“国贼禄鬼”、走进有“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对联的房间便嚷着要出去、号称“诗礼传家”的贾府则只有门口一对石狮子是干净的……这样的文字太多了!看来我们似乎不能跟张新之等人一样,硬要说它是“演理性之书”或宏阐儒家思想之作了。

而且,《红楼梦》与儒家礼教的冲突,不只在它借宝玉、焦大之口说的那几句话,而在它整个重情的态度。清朝政府要禁它,主要就是因它言情诲淫,可是在欣赏者眼中,它重情言情却有极大的价值。因为儒家传统上只讲性理、礼法,情是被压抑的。因此《红楼梦》作为一本“情书”,即有反性理礼法之意,论者对此,往往给予高度赞扬:

同人默庵问余曰:“《红楼梦》何书也?”余答曰:“情书也。”默庵曰:“情之谓何?”余曰:“本乎心者之谓性,发乎心者之谓情。作是书者,盖生于情,发于情;钟于情,笃于情;深于情,恋于情;纵于情,囿于情;癖于情,乐于情,苦于情;失于情,断于情;至极乎情,终不能忘乎情。惟不忘乎情,凡一言一事、一举一动,无在而不用其情。此之谓情书”(花月痴人《红楼幻梦·自序》)。

《红楼》以前无情书,《红楼》以后无情书。旷视古今,《红楼》其矫矫独立矣(汪大可《泪珠缘书后》)。

此风花雪月之情,可为知者道,难与俗人言。……意其初必有一人如甄宝玉者,与贾宝玉缔交,其性情嗜好大抵相同,而其后为经济文章所染,将本来面目一朝改尽,做出许多不可问不可耐之事,而世且艳之羡之。其为风花雪月者乃时时为人指摘,用为口实。贾宝玉伤之,特将真事隐去,借假语村言演出此书(涂瀛《红楼梦论赞》)。

惟圣人为能尽性,惟宝玉为能尽情。负情者多矣,惟宝玉其谁与归?(同上)

“尽性”是与圣人之“穷理尽性”相对的,“风花雪月之情”又与“经济文章”相对,“世人艳羡”则与“时人指摘”相对,高揭情教,以颉颃于礼教,故汪大可才会说它矫矫独立千古。

不过,也有不少人认为《红楼梦》这种态度也不是孤立的,乃是继承着汤显祖、冯梦龙等人而来。例如冯梦龙编有一部《情史》,又名《情天宝鉴》,其中分列二十四类,含情真、情豪、情痴、情幻、情侠、情灵、情感、情累、情疑、情报、情妖、情秽等。《红楼梦》又名《风月宝鉴》,其中又有“情榜”,显然跟冯梦龙有些关系。而《红楼梦》与汤显祖的渊源就更不用说了。汤显祖、冯梦龙代表着晚明反理学道学的行动,《红楼梦》则是清朝反理学道学的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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