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公共池塘资源问题

上述故事所说明的基本问题就是资源的过度开采。在美国政府经济刺激政策的作用下，布里克斯汉姆港的渔船仅在10年内就从45艘增至90艘，盖瑟斯温泉区发电厂的资本投资在1981年与1991年间翻了一倍。1981年，14个发电机组总输出电量是942兆瓦。截止到1991年，发电量跃至2043兆瓦，参与投资的单位包括5家公共事业机构与6家开发公司(或开发公司与公共事业机构的联合体)。“简言之，主要问题就是茶壶里的吸管太多了。”这是其中一家公司——圣·罗莎卡尔派恩公司的托马斯·博克斯对此所做的形象比喻。

布里克斯汉姆港与盖瑟斯温泉区事件所反映的对资源过度开采的激励问题，并不是孤立的个例。从共享的资源系统过度开采获取鱼类、热气或其他资源的激励问题，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区都存在，它们的区别只在于资源的种类及激励的表现形式。根据我们的定义，上述资源系统都属于“公共池塘资源”。公共池塘资源的特性是，排除潜在的资源提取者或对现有使用者的资源获取权进行限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也并非不可能)，而且资源系统的产出在消费上具有竞争性。不过，共同使用公共池塘资源的人的行为，也并非一定会带来像布里克斯汉姆港或盖瑟斯温泉区那样的悲剧性结果。本书的第十一章至第十三章，以及近年来的许多著作(见Berkes，1989;Blaikie and Brookfield，1987;Blomquist，1993;Bromley，1992;McCay and Acheson，1987;E.Ostrom1990，V.Ostrom，Feeny，and Picht，1993;Pinkerton，1989; Sengupta，1991)所记述的实地场景都证明，也有很多公共池塘资源情境避免了悲剧性结果的发生。

例如，在第十三章，威廉·布洛姆奎斯特描述了南加利福尼亚地下水流域的案例。在这个案例中，水生产者通过改变自身参与抽水竞赛的激励和能力，避免了流域资源可持续性遭到破坏的悲剧发生。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也是处于“茶壶里的吸管太多了”的状况。不过，此后除了一个地下水流域外，其他流域的抽水者都采用了建立公正的司法体系与特管区这样的制度安排，以规制对流域的利用。在南加利福尼亚最近一次的旱灾中，曾经因过度开采而前景堪忧的流域却状况良好，生产者依靠储备的水能够度过六年降水少于常量的干旱时光。

《公共事物治理之道》是以项目前期研究成果为基础编著的(本书将包含全部的研究成果)。在这本书中，埃莉诺·奥斯特罗姆(1990)描述了一系列长期存续的公共池塘资源及使人们有可能持续利用资源的制度安排——即实际运行规则。长期以来，对于公共池塘资源，普遍存在着把哈丁的公地悲剧(1968)、奥尔森的集体行动的逻辑(1965)与囚徒困境三种隐喻不加选择地用来预测其未来，并得出次优使用或遭受破坏等悲剧性结论的做法，《公共事物治理之道》一书对这种传统思维提出了挑战。哈丁与奥尔森为理解公共池塘资源情境所面临的基本问题提供了极富洞察力的见解，他们的观点适用于很多公共池塘资源，但并非全部。结构简单的囚徒困境博弈模型是论证个人理性与集体理性之冲突矛盾的有力工具。如果人们从同一个公共池塘中获取稀缺的资源单位，但相互之间缺乏交流、没有建立大家一致认同的规则与策略，而且也没有建立任何权威并推行有效的规则，有关资源次优使用的预测很可能是正确的。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者对资源过度攫取，人们相互背叛，潜在的集体收益无法获得将是极为可能的结果。因为太多的吸管会同时出现在茶壶里。(www.daowen.com)

然而，《公共事物治理之道》一书指出，与悲剧性结果相反的事例在现实中也有很多。在这些事例中，共同使用公共池塘资源的人们，相互交流并建立了可以改善共同结果的公认规则与策略。他们通过设置自己的实际运行规则，克服了“公地悲剧”。而且，这些经受了时间考验的制度安排，为我们探寻使制度富有生命力的设计原则，并确定与成功的制度变革息息相关的变量提供了可能性。

为理解人们在诸如布里克斯汉姆港、盖瑟斯与南加利福尼亚地下水流域的公共池塘资源情境中如何行为，我们做了持续不断的努力，目前的研究与《公共事物治理之道》一脉相承，都是其中的组成部分。我们的研究方法是利用N人有限重复博弈理论来分析公共池塘资源问题，并将上述博弈置于更宽广的制度框架下建立分析模型，同时，依据实验数据和实地资料来对分析模型进行检验和评估。通过在实验室的受控环境下检验各种模型，我们可以对非合作博弈理论预测的理论结论能够成立所需要的条件，以及该理论的失败之处进行更加细致的考察;而对四个实地场景——渔场、灌溉系统、森林与地下水流域——进行分析的实证研究，则有助于我们评定受控实验之研究结果的普遍性。实证研究结果表明，有些实例符合目前得到普遍认可的主流理论，但另一些则无法用它们来解释。面对这样的研究结果，我们认为有必要着手构建一种更好、更有效的理论，以解释公共池塘资源背景下的个人行为。

现在我们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在探讨分析框架的理论基础以及实验和实地研究结果之前，我们需要首先界定一些关键术语，并提出本书要解决的中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