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企业的交易属性

如果说新古典经济学主要强调了企业的生产属性，把企业看成是一种投入和产出的函数关系，那么现代企业理论则更多地把企业看作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交易关系。现代企业理论的一个基本命题，就是基于企业的交易属性而将其理解为一组合约关系的联结，理解为人们之间产权交易关系的一种规制方式，而不是物质资产的简单聚合。

虽然现代企业理论认为企业不是物质资产的简单聚合，但事实上如果离开了企业首先是一组生产函数这样一个基本的事实，现代企业理论本身也将无法得到说明。如上述，为了销售产品，必须生产产品;为了生产产品，必须按照一定的生产函数将特定的生产要素统一于同一个生产过程当中。但问题在于，任一生产要素都有其特定的产权主体，任一产权主体总是要求其所拥有的产权能在经济上得到最大限度的实现，那么，如何用一种“经济”（节约交易成本）的方法从其产权主体那里得到该生产要素（或该要素的特定权利特别是使用权）呢?

任何一个命题甚至问题都有其特定的前提。事实上，上述问题背后隐藏着一个至关重要的概念，那就是“交易成本”。交易成本概念的提出者是美国经济学家科斯。“科斯定理”说明：如果交易成本为零，那么产权的界定对于事后的经济绩效无关紧要;如果交易成本为正，那么产权如何界定对于事后的经济绩效至关重要。事实上，正如下文将继续说明的，“科斯定理”对于企业来说至少存在双重的意义。首先，在资源稀缺的假定前提下，生产要素在经济人之间进行排他性的分配是合乎经济逻辑的。由于交易成本的存在，企业创始的过程同时就是产权交易的过程。也就是说，企业必须在各要素产权主体间达成契约，才能够把相应的生产要素纳入到一定的生产函数当中。其次，企业签约人依据其要素产权对剩余分享最大化的追求和企业整体绩效的提升之间存在一个“激励兼容”问题。因此，在交易成本为正的情况下，在企业内部如何配置企业所有权至关重要。这是因为，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制度安排是人与物（进而物与物）发生关系的中介。一旦人与人的交往方式是不经济的，人对资源的利用就会加倍的不经济;反之，人际交易的优化同时也意味着倍加的人物交换效率。(www.daowen.com)

可见，现代经济学当中的企业理论，其实是将企业的运作看成是企业合约的达成和履行过程。正如新古典企业理论与新古典经济学的一系列假定前提密切相关一样，现代企业理论之创始，最初也是从对新古典经济学前提假定的批判开始的。经济人事实上只具备有限理性，信息并不是完全的，市场也不可能臻至完全竞争的境界。传统经济学假定前提的逐步放松或突破使经济学从两个方向上得到了发展，一是由此引发了对市场失灵和政府宏观调控的研究，另外就是对原来理解为“黑箱”的企业开始进行理论的解析从而产生了现代企业理论。

对企业交易属性进而合约性质的发现也可从现代企业组织形态的发展演变得到说明。同古典式企业相比，现代企业的组织形态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最为突出的就是企业内部原来“三位一体”的企业家所承担的出资、创业和经营管理等职能逐渐分化并分别由独立的主体来承担。比如，在出资方面，至少存在股权资本和债权资本两个来源，股东又有大股东和中小股东的区别;创业伊始，至少需要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的双重投入，人力资本也存在异质性人力资本和同质性人力资本等的区分;企业的经营管理，也日益分化为企业高层的战略经营和一般性的日常管理多个层次。与此相适应，现代企业的内部结构越来越复杂，从股东、债权人到董事会、监事会、经理层、一般性的劳动者等利益相关者角色越来越多，企业利益相关者之间“道德风险”和机会主义行为的倾向愈益显著，企业内部的交易成本越来越大，企业治理结构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对这些问题的关注和解决就催发了现代企业理论的产生。

应当指出，尽管企业的交易和契约性质并不必然抹杀企业的生产属性，但纵观现代企业理论，更多的是对企业内部交易属性的强调，而企业的生产属性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事实上，正如迪屈奇所指出的，企业生产并不同于一般性的生产，脱离开企业的生产属性，企业性质就不可能得到完整的说明。^[2]因此，可以认为企业的生产属性是企业运作的目的，企业的交易属性是企业运作的特征;交易属性是迂回的生产属性，生产属性当中时时存在交易属性。生产属性和交易属性的统一才能够使我们全面地认清企业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