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留有一些缺憾

［原文］　天之道，其犹张弓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

［译文］　上天的法则，不就像一张拉开的弓吗？高了就把它压低些，低了就把它举高些。有富余就把它减少一些，不够用就给它补足些。上天的法则就是减损有余的而补给不足的。而社会的法则就不是这样了，而是剥削不足者来供奉有余者。谁能把有余的奉献给天下？只有有道的人。因此，圣人有作为而不自恃己能，有所成就而不居功自傲，他不愿显耀自己的贤明。

秦始皇一生刑赏必重，攻土必克，直至雄霸天下仍不能止贪欲而行仁政，一味推行严刑苛法，结果是“身死人手，为天下笑”。他的教训就是：事事求满。

古人说“宁居无不居有，宁处缺不处完”。“盈”与“亏”是对立的。“盈”就是“充满”、“圆满”、“富余”等意思；而“亏”则是“亏空”、“缺乏”、“不足”等意思。“盈”与“亏”这两个字的意义，在现在已经是越来越狭隘了，“盈”更明确地是指财富之余，而“亏”则是指财富之贫乏。当以经济收入的如何来衡量人与社会时，人们难免“盈”则欣欣然，而“亏”则戚戚然了。

正如《易经》所说：当太阳到正午时，就会偏西，；十五的明月，很快又会残缺，天地尚且有盈亏消长之道，何况人呢？

老子说过，“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的成就好像是亏缺的，正是由于这样它才不会失败。美神维纳斯断了一条胳膊，人们反而认为这样才是最完美的。

没有缺口的东西是没有用处的，就像房子没有门窗就不能居住一样。什么都不想失去，就不会有所得。

唐朝宰相李义琰的住宅没有正室。为帮助李义琰建造住宅，他的弟弟担任岐州司功参军时，便买了造屋用的木材送给他。

等弟弟进京时，李义琰对他说：“以我的才德而言，担任宰相已经感到愧疚，如果再建造华丽的住室，这是让我加速招致灾祸，这哪里是真心爱我呀！”(www.daowen.com)

他弟弟解释说：“一般人做到廷尉之类的小官，便营建大宅美室，况且哥哥位居宰相，难道就应该像平民百姓那样，一辈子住在卑陋狭小的房子里吗？”

李义琰说：“世间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我已经做了高官，现在又要扩建宅第，如果没有高尚的品德，必然要遭受祸殃。并不是我不想建豪宅住美室，而是担心因此违法获罪。”

李义琰始终没有营建正室，他弟弟送来的木材经日晒雨淋都腐朽了。

李义琰身为宰相，仍然住在低矮狭小的偏房中，他的弟弟送些木材给他修建正室，本无可非议，可李义琰却坚辞不受。由此可见，他绝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处富思贫”，保持戒心。

李义琰分析道：既然当了高官，其他方面就应该注意谦卑一些，这样才能够保持世间事物的平衡。如果既做高官，又建豪宅美室，稍不谨慎，就可能触犯法纪招来祸殃。可见，他不仅行动谨慎，而且头脑清醒。

人们凡事都求全求美，绞尽脑汁来达到一个完美的目标。其实不论何事都不应想登峰造极，因为有上坡就必然有下坡，一定要保持清醒头脑，功业不求满盈，留有余地。比如对于置钱财家业，勿求多求尽；对于功名地位，勿求高求上。知急流勇退，才能保持人的本性，预先留几分余地，才会安全长久。古人打猎“网开一面”的做法就包含着耐人寻味的智慧。

相传商汤带群臣去野外打猎，在荒凉广阔的草地上布好罗网，将野兽牢牢地包围起来。有人向商汤报告已经从东西南北四周完成了包围之势。商汤命令身边的大臣撤去其中一面罗网，网开一面，然后才能开始捕猎。群臣不解商汤是何用意，商汤对他们解释道：“我们若将野兽一网打尽，不留下一些老的小的，是不符合天道的。再说如果把它们全部猎杀，它们不能继续繁殖生息，我们明年就没有可以捕获之物了。”群臣听后，无不钦佩商汤的英明。

商汤打猎“网开一面”的故事，是老子“大成若缺”格言的再恰当不过的注脚。有所亏缺，才能更趋完美；有所失，才能有所得。

“大成若缺“，对于那些过分追求完美，总想独占鳌头、事事求满的人来说，老子的忠告是否值得自己反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