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与静观
作为一名回族穆斯林学者,离开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文化环境,前往伊朗伊斯兰共和国进行学术考察、访学和攻读学位。当时,尽管伊朗文化与高等教育部、德黑兰大学为国外留学生提供和创造了优越的学习、生活条件,但我还是时常感到客居异国他乡“无根”的寂寞和“寻根”的迷惘。
1999年春~2002年春夏之交,我作为一名回族穆斯林学者,离开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文化环境,前往伊朗伊斯兰共和国进行学术考察、访学和攻读学位。当时,尽管伊朗文化与高等教育部、德黑兰大学为国外留学生提供和创造了优越的学习、生活条件,但我还是时常感到客居异国他乡“无根”的寂寞和“寻根”的迷惘。因为我是那样的热爱我的祖国和民族,而在以波斯文化和伊斯兰教义为主流的伊朗,尤其在两种不同文化、两种不同生活方式的环境中,使得我时刻都在思念祖国和亲人。因此,我记忆中的美好时刻,或者是终身难忘的深刻感受都与此有关。
伊朗文化与高等教育部为本书作者颁发的德黑兰大学博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初到德黑兰,首先要解决的是生活问题。在已经有了住处以后,不久我便找到了能买到大米、鸡蛋、蔬菜的超市,加之我的住处又备有现成的高级炉灶和餐具,只要把自己在国内平时练就的烹调技术拿出来,就没有了一切问题。而且,跟绝大多数的中国人一样,我很少进食堂。倒不仅仅为了省钱,而是自己做的饭菜无论如何都更对自己的味口,特别是妻子还让我带了足够的粉条、生姜粉、辣椒、花椒。
生活的问题好解决,但精神的饥渴,克服起来可就复杂多啦。首先迫不及待地弄来一个收音机,好在早晚空闲时,一边烧饭一边听音乐和新闻。光有收音机不行,我花钱买了个电视机,不然漫漫长夜不好打发。有了这些基本条件,在德黑兰便算安顿下来了,研修生活步入了正轨,起居作息也有了规律。白天基本上都在家里阅读、搜集、整理跟研究课题“丝绸之路与中伊之间的文化交流”有关的资料。
傍晚,一天学习之余,要么在步行区的正街散散步,看看街头伊朗儿童玩耍和踢足球,浏览浏览街道两旁布置得别出心裁的商店橱窗;要么到光明广场花园街去溜达溜达,看碧绿的河水悠悠地流淌,雪白的天鹅和黑灰的野鸭在水中逍遥地游弋,涟漪过了很久很久方才散去……
当然还有周末和节假日。这种日子只要天气允许,便一个人或者结伴重游去年夏天曾经匆匆游过的地方。现在时间多了,心境也更闲适,游得自然从容一些,看得也仔细一些,有的名胜,如德黑兰北郊半山上的王宫,便去踏访了不只一次,对这一历史沧桑的见证,算是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
再者,和中国留学人员的交往也多了起来,我偶尔乘公交车专程去德黑兰大学那边学生宿舍找他们,但更多的时候是他们顺便来我的家里看我。发现我住的宽敞舒适,特别是做饭十分方便,便常常来我家聚会;而聚会的内容除了聊天,就是一道做饭吃。
如此这般,我初到德黑兰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又平凡。这时候,我常在工作学习的间歇凭窗远眺,但见在金色的阳光中,对面山上让秋霜点染了红色和黄色的树林静静地立着,心里也开始感觉闲适和宁静。然而,没过多久,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吹枯了、吹落了树叶,日子变得短了,天空在大白天也阴沉沉的,人的心境也随之郁闷和不安起来。再也没有悠闲的溜达、散步,傍晚早早地拧开电视机,观看国际新闻和电影频道。
这期间,不管是白天天气坏得出不去,还是夜里坐在电视机前蓦然醒来,我又感到了初到那天一样的孤寂。不,比那天的孤寂犹有过之!那天,是不断传来的当当礼拜钟声提醒我独处异国。现在,随时让我意识到自己这悲凉处境的是自己的心,是在这空无一人的宽大居所里时时可闻的自己的心跳!
古槐树下驻足的寂寞老人
秋去冬来,一天早晨踱到窗前,发现除了达马万德山峰云雾缭绕,整个德黑兰已然银装素裹,连夜里停在光明广场大道边上的小汽车也盖上了半尺多厚的白绒被。这在伊朗难得一见的美丽冬景,让我着实兴奋了一阵子,以致冒着严寒出去拍了几张照。不过兴奋也就是一阵而已,回到家来仍旧是孤寂,难以排解的孤寂。
是我一个人才有这样的孤寂感吗?不,所有只身出国进修、留学的人都一样,差别只在程度和时间持续的长短而已。年轻,会波斯语,集体居住或集体活动多,还有工作学习压力大,都可以减轻和治疗孤独。我呢,仅仅占着会一些波斯语,所以孤寂的程度就比较重。再说,会波斯语也只是学习、生活方便而已,因此便以为能与伊朗人有多少交往,在人人都关心和忙着自己事情的中东社会,是不现实的。也正是在这点上,我强烈感受到了伊朗的一个问题:人们基本上互不闻问,互不交往,哪怕同住一座楼房,同在一个单位。尽管见面客客气气地打招呼,但也就如此而已。
也就难怪,在德黑兰和其他伊朗城市走过小街背巷,常会看见这样大同小异的图画:一个老人从难得打开的窗户探出身来,旁边蹲着一只小猫或者小狗,痴痴地在那儿望街景。应该讲天天一个样的街上并没有什么好望,唯一新鲜的是这时候走过了一个亚洲人。老人们也许会猜一猜,这人来自哪个国家,来伊朗干什么,但却万万不会想到,我对孤独的他们挺同情,为自己能成为他们张望的对象,能在他们寂寞的心中激起一点点新鲜、好奇和欣喜的涟漪而感到高兴。我呢,庆幸自己还不像他们那么老,庆幸自己是个相互之间喜欢交往的中国人,庆幸就算在德黑兰,也有自己的许多男女同胞。
难忘那一天清晨
到了德黑兰的第二个周末,我和上海星星集团公司赴伊联系业务的阿丹,预约逛一逛德黑兰北部的超市。临行前我让郭晓京女士帮我兑换五十美元的伊朗货币,当她从货币兑换处拿来一大叠伊朗纸币时,我大吃一惊,伊朗最高面值的纸币是一万里亚尔(相当于人民币10元),正面印有伊朗已故宗教领袖伊玛目霍梅尼威严的头像,现在捏在我手中的是45张,即整整45万里亚尔,转眼就成了“大富翁”。口袋里揣着45万现款逛街,心情特别舒畅。当我们乘车来到超市一家服装商场时,我给两个女儿各选了一套衣裙,问价钱,售货员说2.5万,我想这与45万相比实在太便宜了,连忙抽出3张1万里亚尔给他,售货员不仅不找钱,反而乐呵呵地按住我的那一叠钱又抽去了22张,说真正的价钱是25万里亚尔。为什么把25万说成2.5万呢?原来伊朗普通市民在日常应用中嫌货币数字太大,为了方便,就约定俗成地去掉一个零,以缩小十倍来称呼,并称之为土曼,结果市场上只说土曼,银行金融单位只说里亚尔,很不方便。然而,民族性格的差异,真是随处可见。在来伊朗之前,为了了解这种民族差异,我专门在宁夏大学图书馆借了一本《伊朗通史》。伊朗人的生活习俗还是很受欧洲人的影响,因为伊朗人最烦别人说他们是阿拉伯人,他们说自己是欧洲(亚利安)人的后代,这是我到伊朗最初的感受。我居住的地方位于德黑兰西北部,光明广场花园街,这一带的居民大都属于伊朗中产阶层。这条街几乎家家都有几部小轿车,居民外出多以车代步,尤其大多数女性都会开车,且一般都开的是豪华车,目前女性驾车已成为德黑兰一道秀丽的风景线。因此,长长的街道经常冷冷清清,行人稀少,除去伊斯兰教的法定假日星期五,每天我都出入这条街。记得去年夏季刚到德黑兰不久,一天清晨我外出散步,渐行渐远,竟忘了归途的波斯语街名。我想问路,却不见路上的行人,只有冉冉升起的阳光勾画出民居的独特情调,焦急之中,一辆小轿车不期然进入视野,走下一个要回家的年轻女子。我向她询问归途,她解说清楚后走出几步,忽然又转回身,问我要不要车送,我谢过她自己往回走,心里却涌起一阵感动,为人与人之间这种本应有之、却似乎已淡漠的信赖所感动!我想信任是一种有生命的感觉,信任也是一种高尚的情感,信任更是一种连接人与人的纽带。这位女子的态度,是在一个人们都相互信赖、也值得信赖的社会环境里才会有的反应。现代化的城市面貌不难勾画,现代化最艰难的部分,也许正体现在这些小事中。
欣 赏
公用电话亭正在给家人通话的伊朗妇女
驻足凝望花园街
清晨,在德黑兰清脆的邦克声中,我跨出门槛,散步于我居住的小区光明广场花园街,呼吸着街区周围湿润清新的空气和散发着郁金香味的玫瑰花下,一股清爽的感觉从心间扩散开来。小径两边苍郁的石榴树在熹微晨光中营造出一片静谧。我驻足凝望,一顶顶巍峨的树冠沉郁地绿着,仿佛储满了古老的传说,我的思绪缥缈,奔逸的想象从繁密的叶片上渐次展开……
我曾无数次在怀想中置身于它的周围,回归内心,回归难以言说的孤独之境。我曾无数次迷恋这个幽静的花园街,在这远离尘嚣的闲庭,在这由绿树、玫瑰花、石榴、清风、虫吟、鸟鸣构织成的自然佳境里,独自体味深深的寂寞和淡淡的乡愁。沉湎在幽寂的庭院里,现实的场景远去了,一切的俗务抛置脑后,任思绪的云朵在庭院上空飘游。亦真亦幻中,缕缕清风拨开岁月的迷雾,悠悠往事越空而来,人生的无常,生活的艰辛和欢乐,层层将我包裹,我的内心充满惆怅,伫立在古槐和石榴树下,我无意间踏进了自己的灵魂,倾听到来自灵魂深处的低诉。
波斯辉煌的历史是伊朗人心中永远无法割舍的情结
我怀想这个幽静的乐园。离开它的怀抱,回国后,我企图沿着生活的半径画人生的圆的过程,不知不觉把自己囚禁于钢筋水泥筑就的牢笼中,切断了与大自然的联系。困守在冷硬的方寸之地,我陷入了精神的困境,失却了灵思和想象力,内心的苍白以及由此产生的无助令我惶恐。我唯有沿着一路走来的人生轨迹去寻找生命的源泉,以拯救我濒临枯竭的心灵。
驻足凝望花园街
2006年初春,当我再次来到德黑兰,走进花园街,我萎缩的心灵渐渐丰盈起来,产生了新的梦想。我的梦想与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大自然密切相关,是绿树清风中的绵长呼吸,是田野村庄里的悠然漫步,是鸟语蛙鸣中的侧耳聆听,是山谷河流里的激情徜徉。这些梦想是淌过现代焦躁生活的一泓清泉,浸润着我干涸的心田,让我勃发生机和活力。然而,当我回想起在密集生活的国内狭缝间游丝般袅袅飘升时,猛然间被隔壁小孩尖锐的哭闹声和小孩父母狮吼般的喝斥声阻断的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烦乱和无奈。环顾鸟笼似的居室,我感到窒息。走向封闭的阳台,推开窗户,向外眺望,鳞次栉比的高楼占满了城市的空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充塞其中,嘈杂的市声此起彼伏,收回目光,我无处逃遁。
热恋中的伊朗青年
此刻,我漫步在花园街,春日的煦风,任我尽情感知;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叫我随意欣赏。还有那大自然的精灵——飞鸽,与我相伴,悦耳的鸣唱愉悦身心……思想与智慧的生长,也是需要土壤的。生长万物的大自然,同样也是最适宜他们生长的土壤。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无不是由大自然哺育出来的。在与大自然的相依共存中,老子悟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稽康提出“越名教而伍自然。”庄子则站在天地之间喊出“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中国古典文化最优秀的诗歌——山水田园诗,是大自然慷慨馈赠的智慧。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杜甫的“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莫不是自然拥着诗人,诗人痴迷自然的生命情感的真切体现。美国著名作家梭罗在美丽而宁静的瓦尔登湖边,建造了一处简朴的庭院,在这里打猎、种豆、伐木、捕鱼,倾听风声、雨声、水声,沉思人生最本质的问题,最后写出名垂后世的《瓦尔登湖》。茫茫大自然孕育出了他们崇高的思想和伟大的灵魂。
人在受制于现实,心愿难以企及的时候,更容易产生梦想。蜗居于高楼密集的城市,拥有一处庭院,像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所说的“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梦想是无法实现的。我只有在心灵世界建造一处庭院,把喧嚣、纷繁的外界围堵在院墙外,让灵魂诗意地栖居在里面。
阳光洒满石榴园
初夏的午后,大地在阳光的照射下浮泛出一片慵懒的气息,花园街里静极了,困乏的商人已回家休息了,绿叶也放慢了生长的速度,沉睡了。在这样的时刻,我独自一人行走在花园街周围,用心倾听来自大地深处的梦呓。
新鲜的阳光在脚下的泥土上无声无息地流淌,我看见我的影子在身上相随,心中一阵地悸动:新鲜的阳光、自己的影子——多么单纯、多么美好的事物,而奔波在城市楼群阴影下的我,竟多年未曾感受。
我索性放逐一直以来束缚身心的各种规则,不管不顾地张开双臂在石榴树下拓展,站定,仰望,郁郁葱葱的石榴树绿云般在大地上汹涌成一片绿色的海洋;繁密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烁着迷离的光泽,如梦如幻。清风徐来,缕缕清香扑鼻,我贪婪地呼吸着,不知不觉已进入石榴园深处。
阳光洒满花园街
置身于这静谧的石榴园里,许久以来在尘嚣中左冲右突的心灵,陡然间回归到宁静中,我得以与自己的灵魂对白。
宁静的花园街陪我度过寂寞的岁月
我在树下积满隔年落叶的泥土上坐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林中斑驳的树影,陷入冥思。林中清脆的鸟鸣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天籁般启迪着我的心智。在这纯净的大自然怀抱中,我思考着尘世生活的本质,思考着生命的要义。
阳光透过嫩翠的枝叶静静地洒落下来,林间光影斑驳,亦真亦幻;凋落在地的石榴花,已融入泥土,回到温暖的大地;融合了落花的泥土,在阳光的熏蒸下散发了潮湿而芬芳的气息。在这静谧的石榴园坐久了,我的气脉便接通了大地的地气,我的灵魂便吸纳了自然的精气。于是,心灵有了顿悟,精神得以升华……
乡居德黑兰的日子,我每天都散步于花园街这片石榴园周围。置身于静谧的石榴园里,我始终在想,我们到底应该怎样生活,或者说应该怎样度过我们仅有一次、不过百年的一生?我曾经仔细地观察过许多人的生活,也试过许多种生活方式,变换过许多个生活目标,把自己弄得疲惫而迷茫。因为我试过的许多种生活方式和变换过的许多个生活目标,都是在潜意识里效仿别人,抑或说在追逐别人奢华的生活。这样做,如同与众多体能远远超过自己的人进行一场没有终点的赛跑。只会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而又找不到丝毫快乐。茫然之余,我认真地反省后认识到,这场赛跑没有终点,可人生却是有终点的,我盲目赛跑的结局便是迫使自己匆忙地奔向死亡。有了这种认识后,我停下了脚步,开始认真地反思。
在这宁静的花园街里,我不停地反思着自己以往的生活。我发现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是在无知地按照人们惯常的价值标准去生活的。然而,在普遍意义上追求物质富足的同时,却忽略了内心真实的感受。其实,大多数人穷其一生,不过是在为衣食住行而奔波。而事实上,一个人倘若只是简朴地生活,穿朴素的衣服,吃简单的食物,住简易的房子,使用简便的交通工具,那他的需要会很轻易就得到满足。但是,人们却紧盯那些居住豪宅、穿高档时装、吃盛宴、坐拥豪华轿车的奢侈者,亦步亦趋地跟风追逐,以致把自己沦为物质海洋中随波逐流的附生物。岂不知,欲望是海水,愈喝愈渴。人,一旦对物质享受产生强烈的欲望,必半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成为被物欲驱使的奴隶,从而失却高贵的思想和灵魂。
“以笔为旗,执著追求。”在斑驳的花园里,我靠在一棵粗壮的石榴树上坚定了信念。坦率地讲,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我曾为此深深地迷茫过。但值得庆幸的是,近几年我的人生坐标更从容,更接近生命的本真;最主要的是,我因此获得了内心的安宁。
摆地摊的退休老人
比如衣服,那些年几乎成了我生活中一项主要内容,我一天到晚把主要心思都花在了着装上,攒点钱就去买衣服,买回来穿不了几日就厌倦了,又盯了更时尚的服装;而且总是为自己没能穿尽各大品牌的时装而烦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不断的置新弃旧中,我的青春悄然而逝,一去不返。某一日,我忽然觉得这样活着很无聊。这种以添置新式衣服来换取短暂新鲜感,以刺激麻木的神经,填补空虚的心灵的做法是那么的不可靠。因为终有一天,我会容颜老去。到那时,倘若精神缺乏能量,灵魂没有依托,那么,我只有目光戚然地站在华服充斥的商业街头望“衣”兴叹。
当我把目光从衣服的潮流中打捞出来,开始转向自己的心灵世界时,我苍白的精神获得了拯救。回归后的我,在书籍的殿堂里,在自然的摇篮中,找到了一片清澈而明净的天空,内心由此变得宁静而淡泊。
“衣服只是我们最表面的一层薄薄的角质,凡夫俗子的烦恼。”在洗尽铅华,回归内心后,我时常咀嚼着梭罗的这句话。是的,一个人的气度与内涵,不是朴素的衣服可以遮蔽的;而一个人的粗鄙与肤浅,也不是华丽的衣服可以掩饰的。倘若一个人心无旁鹜地为自己看准的目标而努力时,他是无暇在衣服这类表面的事物上花费心思的。一个有信念的人,内心一定是充实的。他甘愿过一种俭朴、诚实的生活,以期到达理想的彼岸。就像那通过苦行修道,以求取得神谕和真经的苦行僧。我想,这也是追录人生真谛的必要途径。
至于饮食,谁也不否认这是我们生活的必需品。对于我们的身体来说,有足够的饮食保证,才能保持我们体内的热量。但是,如果我们一味地追求美味佳肴,以满足味蕾的享受,那我们岂不成了欲望的奴隶?倘若我们对此不加节制,沉缅其中,那么,它必消磨掉我们坚强的意志,使我们变得浑噩、堕落。克制外在的感官享受,内心便会积蓄能量,从而产生旺盛的精力,使智慧在头脑里生长。而在精神生活上,执著地坚守自己的理想和信念,那么我们的灵魂必将变得独立而高贵。
大凡追求个人价值和精神境界的人对此都会深有体会。梭罗在《瓦尔登湖》中也有过精妙的阐述,他说:“大多数奢侈品,以及许多所谓的生活舒适,不仅不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对人类进步大有妨碍。就奢侈和舒适来说,最明智的人甚至比穷人生活得更简单、更朴素。古代的哲学家,外部生活比谁都贫穷,内心却比谁都富有。”一个甘居于贫穷的环境中,为内心的信念苦苦求索的人,更容易接近生命的内核,成就非凡的事业。当代许多作家如果不是到俄罗斯的图拉拜谒托尔斯泰时亲眼所见,谁会相信《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几部名垂后世的不朽之作竟是在一间只有十来平方米、陈设简陋到仅有一张木桌、一把木椅、一只小茶几、一张单人床的小屋子里写成的。
乐园中的伊朗妇女
多年以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自然、纯朴的生活。此刻,夕阳的余晖透过茂盛的石榴树枝叶斜斜地照进来,温暖而恬静,我忽然有了感动,倘若我像梭罗那样,抛却俗世的一切羁绊,在这石榴园附近依照自己的喜好,建造一所简单的木屋住下来,在木屋前开垦一片土地,自种自吃,那我的生命将会如同这茂盛的石榴树,焕发出无穷的活力。这样,我便可以在清晨的鸟鸣声里醒来,神清气爽地走出木屋,静静地注视着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升起,从容不迫地迎接崭新的一天;在每一天里,我侍弄木屋前的庄稼和菜畦,干活累了,就躺在石榴园旁的沙地上看云卷云舒,思考一些曾在尘嚣中无暇思考的生命本质问题;在劳作之余,我可以走进邻近园艺人的生活中去,与他们一起呼吸最芬芳的泥土气息,倾听最生动的植物生长的声音,观赏最明澈的天空,让绿树、清风、鸟鸣、流云环绕,做自己最喜欢的事——读书和写作。
追求幸福,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人的一种本能。人们在为衣食住行而奔波的途中,一定也在不断思考着幸福的涵义。许多人也许会认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得到了华丽的衣服、美味的食品、宽敞的住宅、豪华的轿车,就追求到了幸福。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现实生活中,奢侈的物质享受往往会滋生更多的烦恼。身陷狭窄的物质空间,灵魂便丧失了自由,诗意的幸福更是无从谈起。
关于幸福,我极其推崇叔本华的阐述,他说:“心灵的宁静,是人类幸福的根基”。这句话,时常让我联想到分娩过后的母亲,安静地注视着怀里的婴儿时的情景。那种源于内心的充实和满足,让她获得了心灵的安宁。
多年后的今天,当我每次置身于德黑兰,走进花园街这片僻静的石榴园,便久久不愿离去。我的内心充满了神圣的安宁,我的思想自由地飘升到高远的云天。
德黑兰市区看环境污染
德黑兰最让人惊喜的地方,是街道边潺潺的小溪流水。水质清纯,水流湍急,从不远处的雪山流下来,而德黑兰又在斜坡上,因此等于是喧腾的山溪。在闹市中见到山溪终究稀罕,眺望德黑兰北部,达马万德山直插云天,一座城市,有名山相衬,有潺流相伴,也真可以说得天独厚了。然而,就在这清澈潺潺的流水旁出现了德黑兰最大的遗憾,那就是伊朗德黑兰革命大街广场交通混乱和严重的环境污染。车多、抢道、拥挤、相撞,习以为常,到处都充溢着浓烈的废气和难以忍受的污染。车流中有很多不同类型的出租车,奇怪的是伊朗所有的出租车无任何限定,可以大大超载,司机边上的那个座位,只有一个位置却拥挤着两个胖男人或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后边一排3人座可以任意在膝盖上抱上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位客居伊朗多年的留学生伊斯马仪告诉我说,这种现象在德黑兰很正常,他本人有一次在从德黑兰大学乘车返回驻地时,途经自由纪念塔附近,迎面走来四个年青美貌的女子,她们相互之间窃窃私语说:“请你们坐后排,让我和那个老外挤上,好吗?”相争之中,一个貌美身高的女子来到他身旁“坐怀不乱”,反而搞得他不好意思。汽车尾部排出浓烈的废气和西南部炼油化工厂排出的浓烟遥相呼应,使得德黑兰上空浓烟蔽日,愁云惨雾,达马万德山烟雾缭绕,尤其在冬季或夏季更是如此,为了下一代的身心健康,德黑兰市政府有时不得已只好给中小学生放2~3天的假。德黑兰的交通混乱和环境污染历来相当严重。由于无户籍管理,所以其他省份的市民可以随时到德黑兰居住、打工或寻找职业。作为一个西亚大国——伊朗,20世纪80年代人口为5500万(1989年11月官方统计数),现有人口约7500万,而德黑兰却占近1/6(1000万),本来已经不少,但人们大都不喜欢高层建筑,因此整个城市面积分散,环山而居,几乎是北京的2倍,谁也离不开车,市民早已怨声载道。
伊朗德黑兰革命大街广场
德黑兰上空烟雾缭绕
在德黑兰乘中国地铁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巴列维统治时期,就下令开发地铁工程,也已经在地下挖空一些土方,两伊战争中成了防空洞。战争结束后,又继续开工,但进度十分缓慢。以至市民怨声不断,在地铁的施工现场和进出口的地方一段时间曾画有一些漫画,据传说其中一幅漫画是2500年前去世的波斯先祖居鲁士大帝从陵寝中发来一道圣谕:“不惜一切,尽快凿通,东有秦人,可以求之。”(注:波斯语称中国为秦尼,可见中伊友好关系可能始于秦始皇时代,先于阿拉伯人,因为阿拉伯语称中国为隋尼。波斯语中的秦尼、阿拉伯语中的隋尼和英语中的china都有陶瓷的意思,因为中国古代以陶瓷闻名于世,其他国家都把中国称为“陶瓷国”)当时政府压力很大,决定国际招标,中标的不是别国,而是中国,专业技术人员和工程队已经来了2年多,经过800多个日日夜夜、风风雨雨,终于在伊朗新年之前提前完成了这一浩大工程,在地铁竣工的剪彩仪式上,伊朗总统哈塔米高度赞扬了中国人民的伟大和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为此,我利用伊朗新春佳节之际,专程乘坐了几次德黑兰地铁专线。当我进入地铁口,映入眼帘的是:站台内地面全部是用花岗岩大理石铺成,墙壁上雕刻有不同时代伊朗民族风情画和象征物,这些作品采用了伊斯兰艺术和古波斯及其现代艺术相结合的表现手法,展现了伊朗各阶段的历史。车厢座位上方用英文写有“Made in China”(中国制造)的标志牌。通览整个地铁专线,给人以洁白、清爽、明亮的愉悦之感。德黑兰地铁由城市地下线和郊区地上线组成。目前已开通市内站点9个,票价为0.5元,市外抵达科技城卡拉季,票价为人民币1元,交通干线全长地下45公里,地上75公里。当我乘坐德黑兰地铁前往科技城卡拉季时,纵目四望,整个德黑兰沿途,清真寺鳞次栉比,花园似繁星点缀,姹紫嫣红,碧波荡漾,长堤缀绿,群山围翠,到处是一片春天的景象,令人目不暇接。此时此景,令我深深地感悟到,2000多年前,“功不在禹下”的张骞以“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精神奉命向西方“凿空”,使中伊两国得以互通信息。继后,横贯伊朗境内的丝绸之路和穿越波斯湾的南海水道,进一步促进了中伊两国之间在政治、经济和文化诸方面的交流,从此,两国之间的翰墨因缘也日益绵密。作为一位中国学者,我的此次伊朗之行,不也正是为了中伊两国文化交流吗?
德黑兰大街的广告牌和献爱心捐款箱
位于革命大街的影剧院广告
当你走在德黑兰大街小巷,抬头就能看到到处悬挂着伊玛目霍梅尼和现今宗教领袖哈梅内伊的画像。除此之外,在一些交通十字路口、广场、主要街道的路标和墙壁上通常画着一个或几个留着大胡子,穿着军装或裹着缠头的男子,他们都是在两伊战争期间阵亡或被恐怖活动暗害的伊朗高级将领和知名人士。政府为了纪念他们,每年都要举行隆重的纪念活动,并将每年的8月24日~30日定为政府周,纪念活动由此推向高潮。据悉这一活动源自1981年8月30日伊朗总统府发生爆炸事件,导致当时的两位国家主要领导人拉贾依总统和巴赫提亚里总理及部分著名人士残遭暗杀。所以在每年8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伊朗政府和人民都为纪念他们举行重大的活动,期间对政府的重大工作和内外政策予以重点宣传报道,以此推动政府各项工作的进行。同时,在一些繁华的十字路口、超市、港口、市政中心和居民区都设有献爱心捐款箱(伊朗人称“乜帖箱”)。人们外出,或生意兴隆,喜事来临,总是投入一些钱物。他们相信这样做,真主会使自己全家岁岁平安,吉祥如意,财源更加兴旺。据了解,这一募捐活动的高潮,在每年伊朗新学年开学前夕,大部分市民都主动前往募捐点献上自己的一片爱心。一些厂矿企业和上流社会人士捐资巨大。这一活动主要是在政府宣传部和教育部的共同引导下进行的,其宗旨是向伊朗贫困地区的儿童提供帮助,以使他们顺利完成学业。同时也给孤儿、孤寡老人和社会低收入家庭适当的补贴。
伊玛目霍梅尼和宗教领袖哈梅内伊的画像悬挂在德黑兰大街小巷
记得一天黄昏,我和侯赛因乘车到德黑兰北部的民族公园散步,随便和几位在这里工作的工人闲聊天,想知道他们每个月的收入是多少,他们的生活怎样,目的是想多了解一下伊朗普通人的生活状况。据这儿的环保工人介绍说,他们每人月工资人民币约15万土曼,这和我们事先了解的情况差距很大,因为据我们了解,一个伊朗普通政府职员的月收入约20万土曼,相当于人民币2000元左右。当然在德黑兰一些公职人员身兼两份工作的人很多,我们估计这个工人可能一个月打几份工,不过从他们的表情及精神面貌看,他们对自己的生活状况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也说明在两伊战争以后,伊朗的经济也有了很大的发展。
但是,每一位初到伊朗的人又会被另一种现象所困扰,女子外出和在公共场合都要身穿黑袍,头戴围巾,连外国人也不能例外。我爱人和两个女儿初到德黑兰对此感到十分好奇,尤其大女儿贝贝因长时间戴头巾叫苦连天,其间的趣闻可以想象。在公共场合男女之间不能相互握手。公交车上,男在前女在后分区而座,而在出租车、地铁和其他各种类型的车辆上,男女可以坐在一块,特别在夜幕来临之时,德黑兰大街小巷的花园中仍然能够看到一对热恋中的青年男女手拉手拥抱的场面和妇女吸烟的情景。这一切似乎告诉我们,伊朗人民有着自己的独特生活方式,而这种生活方式又无不打上宗教的烙印。凡是到过德黑兰的人一般都切身地感到伊朗人最重要的特点是热情好客,尊重老人,爱护妇幼,讲究卫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你正式进入他们的生活圈子,就会发现伊朗人热情有余,商业信誉观念十分差,这是和我一起在德黑兰大学学习的法国、韩国、尼泊尔、日本、西德等国同学的共同看法。记得我爱人利用寒假到伊探亲,顺便带来了一台彩电,回国前我托最好的朋友苏莱曼帮忙将彩电卖了,为此他不辞辛劳,那朴实而真诚的情谊真让人难以忘怀。当他和德黑兰一家电器行老板谈妥,约定当晚八点钟到我住处验货付款时,我们从七点一直等到晚十点半还不见人来,一打电话,对方却说,把这件事给忘了,明天早晨一定去,结果不了了之。由此也使我想起前文提及的上海星星集团公司阿丹在德黑兰为公司联系业务的情景和背影,刚开始有几家公司都说要定他的货,没任何问题。小伙子高兴得狂跳,请我们几个朋友到吾里亚斯中国餐馆搓了一顿,后听说订货有困难,改为引进流水生产线。双方谈妥后,他便给上海公司老板打电话报喜。可是不久,对方又变卦了。无奈之中,阿丹气得乱骂:“伊朗人,什么东西!白白地让我在这里耗了两个多月,回去给老板怎么说呢?”
身穿波斯服饰的女大学生
德黑兰上流社会和一些中产阶级家庭,对中国的丝绸、陶瓷工艺品尤为珍爱,往往有些家庭将收藏中国丝绸和陶瓷工艺品作为家庭富有和显示身份的象征。尤其他们对中国近几十年的经济发展速度和模式十分敬佩,大部分伊朗人都知道中国有个总设计师邓小平和现任党和国家领导人胡锦涛、温家宝等,也都熟悉包括首都北京、沿海城市上海、广州等地的名称。十分有趣的是90%的伊朗人往往都将在德黑兰的中国人误认为是日本人和韩国人,因为日韩两国电器在伊朗十分走俏,当他们知道对方是中国人时,便赞不绝口。
出乎意料的国民素质教育
本书作者(右一)与德黑兰大学学生在伊本·西拿博物馆
特殊的历史、特定的文化和宗教使伊朗人有着极高的民族凝聚力,而民众受教育程度普遍很高,这将成为伊朗未来经济发展的潜在因素。在德黑兰可以流利使用英语的人很多,无论是出租车司机、商店营业员,还是国家公职人员、大中专男女学生,一般都能用英语对话。在伊朗宪法中,特别注意教育问题,政府为所有儿童和青年提供免费教育,直到中学结束,并在国家经济条件允许的限度内,以免费的形式逐步普及高等教育。伊朗的教育分为:预备学校、小学、定向学校、中学和大学几个阶段。孩子们在预备学校接受进入小学所需的基本知识,在小学之后进入定向学校学习,然后进入中学或技术职业学校学习三年,还为有天才的儿童提供特殊学校。大学前教育又分为三个阶段:五年小学、三年定向学校和四年中学。儿童7岁入学,一般在18岁中学毕业。由于《古兰经》的语言和伊斯兰各学科的语言为阿拉伯语,加之波斯语中部分单词与之混合在一起(波斯语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受阿拉伯语的影响,波斯语吸收了许多阿拉伯语词汇,阿拉伯语词汇约占现在波斯语的30%),所以在小学教育之后一直到高中毕业,阿拉伯语是学生的必修课。在完成中间阶段规定的课程后,根据分数和成绩报告单,他们可以选择数学、物理学、经济学、人文社会学或实验科学中的一个学科。也可以选择文秘、经贸、商业、农技、文化艺术等专业。目前伊朗有中小学约78636所,中间学校30903所,商业研究、职业、技术学校969所,农业学校73所,城市小学教师培训学院342所,农村小学教师培训学院216所,7所职业和专业教师培训学院,以及19所技术研究院。各级各类学校一般分为公立和私立两种形式。教育部还在伊朗境外,主要是在波斯湾国家和一部分欧洲国家开办了若干所语言培训学校。目前教育部雇用的公务人员最多,其费用支出约占国家预算的21%左右。高等教育、医学等则由伊朗文化与高等教育部负责,而且,该部还负责监督司法学院、工业科学院、广播和电视学院、卫生学院。目前伊朗共有各类大学44所,15所在德黑兰,29所在其他14个省,还有几所高等教育学院。这些高等院校既有公立大学,也有私立大学。所有学生中,大学占90.2%,“阿扎德”联合大学占0.5%,独立学院占3.6%,高等教育学院占0.3%,技术学院占5.4%。学生中选择人文社会科学专业的人数最多,其次是医学、医疗保健、电子工程、计算机软件开发、金融外贸和石油化工等专业。
交流与探讨
伊朗第一所官办的综合性技术学院成立于1852年,它的课程包括拉丁语、法语、波斯语、阿拉伯语、数学、化学、制药学、医学、矿物学、军事学、伊斯兰法学等。此后,于1902年在德黑兰成立了政治学院。1932年伊朗有3所大学,而到1942年高等院校——包括农学院、工程学院、军官学院、师范学院(其中包括第一所女子师范学院)和德黑兰大学等的数量便增加了3倍。目前伊朗著名的大学主要有:德黑兰大学、伊朗工业与科技大学、比赫希提大学、伊朗国立大学、伊斯法罕大学、什拉兹大学和大布里士大学等。而特色比较突出的是伊斯兰开放大学(创建于1981年),该大学不依靠政府资金,主要以利用公众援助资金发展高等教育为目的,但收费相当高,教学形式基本上是封闭式的。申请者不必非有特别的学历证书才能入学,但学校的入学考试和其他大学相似。1997年伊斯兰最高文化革命委员会决定,伊朗开放大学颁发的毕业证书,经文化和高等教育部评估予以承认。该大学准许学生有自由选择专业的权力。远距离函授教育,也是伊朗高等教育的一个特点。它也收取学费,主要目的是为教师和国家公务人员提供继续教育的机会。
公共学校对所有的家庭免费开放。还有很多不同的私立学校,他们收取学费。在伊朗,识字率超过90%,是伊斯兰革命前的2倍。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上学。所有的学校都是单一性别的。伊朗全国约有11.3万所学校,接受教育的儿童达到1800万。从小学升入中学、大学,学生必须通过所有科目的全国统一性考试。现在,伊朗超过100万的学生在就读大学,其中一半在私立大学。伊朗国家大学超过52所,医学大学超过28所,还有很多政府研究学院。私立大学的数量在不断增加,现在有25所,包括在全国有许多分校的伊斯兰自由大学。除此之外,一些学生选择出国留学。
在体育方面,希腊历史学家赫鲁达特认为,伊朗人总是让自已5~20岁的孩子干三件事:骑马、射击、说实话。体育与道德自古以来在伊朗文化中密切相连,健身锻炼在伊朗十分普遍。目前,摔跤和举重是伊朗的强项,无论在地区还是在世界都占有一定地位。除摔跤举重外,还有足球、排球和篮球。伊朗足球运动在亚洲多次称雄,很有实力。有些伊朗足球运动员现在欧洲著名的球队踢球或任教练,这些都使得伊朗人引以自豪。
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
我眼中的波斯女郎
我对伊朗女性的最初的美好印象,是1999年春夏之交。我乘车从德黑兰国际机场进入市区,俯窗向外观看,来往穿梭的各种型号的小汽车,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都一闪而过。接近市区时,汽车缓缓而驰,这时只见街上行走的妇女完全是黑袍裹身。当时我想,在这样一个既典型又很传统的宗教社会里,妇女的生活情况、她们的社会地位究竟会怎么样呢?在德黑兰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也许是因为受神秘的黑色的吸引,也许更因为对伊朗妇女的好奇,我竟然不知不觉地发现了她们身穿黑袍的独特魅力。从她们的眼神和气质上看,她们的确很幸福。目之所及,有时甚至仅仅是街头一瞥,那黑色中所流露的别致情趣就会一下子映入眼帘。街上大量美丽的女子个个眉如春山,眼如秋水,唇涂褐色。纱巾黑袍并没有使她们产生羞涩、显出忧郁,反而赋予她们豁达、豪爽的性格。优雅、轻盈、修长的身材,在微风中黑袍纹折的潇洒抖动,既像古希腊舞台上最有表现力的裹身服饰,又像现代时髦服饰中宽大的深色风衣。她们并不拒绝化妆,却让一切化过妆的色彩全在黑袍中躲避,只让唇、眼、脸颊成为视觉焦点。也许对你来说,这样的化妆点缀,已是司空见惯,但在伊朗,当人们对满目的黑色习以为常的时候,哪怕是一点点的亮色都会带来视觉上的愉悦。这样静谧的黑色与闪亮的色彩相搭配,愈发映衬出波斯女郎那洁白细腻、鼻凸眼大的美丽面颊。
波斯自古多佳丽(www.daowen.com)
我国文献记载中的波斯女性
我国关于波斯女性的文献记载源于《倚天屠龙记》里美艳聪慧的紫衫龙王波斯圣女黛绮丝和善解人意、娇俏可人的小昭。她们身上体现着波斯女性的善良、隐忍和奉献精神。当其他亚洲国家的女性的言行纷纷与西方接轨的时候,在这个古老的伊斯兰国度里,女性却依旧保留着她们的传统。记得唐代不少文人墨客都描写过擅长歌舞的、以波斯为主的中亚舞姬。大诗人李白当时经常光顾波斯胡店,写有“王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人胡姬酒肆中”的诗句(《少年行二首》之二)。有时他甚至沉醉于“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前有樽酒行二首》之二)的心态里。白居易《胡旋女》一诗赞美波斯舞姬为天子表演时的优美舞姿:“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曲终再拜谢天子,天子为之微启齿。”元稹在《西凉伎》一诗中还写道:“狮子摇光毛彩竖,胡腾醉舞筋骨柔。”把狮子舞等一些波斯为主的杂技艺术描绘得惟妙惟肖。他在《法曲》诗中还描写了波斯妇女服装当时深受长安等地妇女青睐的时尚:“女为胡妇学胡妆,伎进胡音务胡乐……胡音胡骑与胡妆,五十年来竟纷泊。”
新世纪晨曦中的伊朗女性
当历史进入新世纪,在伊朗新春佳节之际,我和友人应邀到朋友家做客。一进屋,主人及家人为我们表演了美丽动人、新颖别致的波斯舞蹈,看后确实感悟到与诗人李白、白居易诗中意境有殊途同归、异曲同工之妙。当然,按照伊斯兰教义要求,穆斯林妇女在离家外出时,除脸颊、双手和双脚可以露出外,其他部位不能外露,但对服饰颜色没有作严格要求。伊朗女性几乎都选择黑色来笼罩自己。这一点与非洲及南亚的一些穆斯林国家有明显的区别。因此,在德黑兰美丽的夜幕下,当你看到她们与家人散步在公园或徜徉在里海之宾,或驻足于各精品专卖店,黑袍宽大的下摆在微风轻拂中悄悄飘起,显露出米兰、巴黎所流行的厚底鞋、牛仔裤,或是俄罗斯、印度休闲长裙……那黑色的眸子、褐色的唇膏、凸现的高鼻梁、醉人飘香的法国香水味,钻石黄金手镯与黑袍的点缀交相呼应,一种别样的“众里寻她千百度,摹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神采更会悄悄地打动一些青年人。
波斯女性的美丽,不仅来自于她们的面貌,更来自于她们内心的坚韧和善良。她们积极投身社会各项事务的精神,受到伊朗和国际社会的尊重及广泛赞誉。
伊朗妇女参政议政
因为,历史上的伊朗并不是一个封闭的社会,也不歧视妇女,而是主张妇女和男人一样享有学习、就业、言论、选举和财产继承等各项权利,保护妇女的尊严。1979年伊斯兰革命胜利后,伊朗妇女在社会中享有一定的地位。她们不仅是灶边、家庭的打理者,宗教戒律与伦理的维护者,还是文化的传播者。共和国宪法明确规定:妇女在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等各个领域,享有与男人平等的权利。而且伊朗推崇妇女的美德,认为国家的发展取决于母亲,国家的兴衰也取决于妇女。伊斯兰教所宣扬的家庭价值观,使伊朗妇女特别注重家庭,认真履行妇女的第一职责,成为真正的贤妻良母。
妇女们不但在家里是贤妻良母,在单位也是优秀的职业妇女。她们勤奋、聪慧、好学,早在古代就有许多妇女攀登科学、艺术和政治高峰,并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出现了众多的女艺术家、女科学家、女记者、女工程师、女医护工作者。她们积极参与文化和社会活动,具有强烈的进取精神,为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专业技能勤奋耕耘。在德黑兰文化中心和各种博物馆中,从事文化学习和进修的女性大大超过男性。在大学,女性的比例也很高,在不少高校中要占到60%,女大学生和中学生在历届国际数理化奥林匹克竞赛中也多次荣获殊荣。当然,伊朗妇女是在伊斯兰教规定和要求的框架内从事各项社会工作的。她们在获得应有的权利的情况下,充分发展自己的聪明才智,为国家的建设努力工作。同时她们还在伊斯兰文化中重新了解和塑造自我。
妇女地位的提高往往是社会进步的标志,这在伊朗尤为明显。伊朗的第一位女副总统玛苏梅·埃卜特卡尔博士,是前总统哈塔米内阁中七位副总统之一。艾哈迈迪·内贾德当选伊新总统后,另外一位女政治家蜒法提梅·贾瓦迪博士当选副总统兼环保组织主席。议会成员中也有妇女。
追求时尚的女司机
伊朗女警官
特别是自1997年穆罕默德·哈塔米当总统并任命一名女性为副总统推行改革后,妇女的处境有了进一步的改善和提高。政府重视加强妇女的参政议政权,为妇女参与社会和政治事务创造了更加良好的条件。妇女追求男女平等,争取参政议政;不但出现了首位女地区行政长官,还有众多的妇女逐渐步入法律、警界等各个社会领域。妇女获得向法院主动提出离婚诉讼的权利,是妇女解放运动史上的重要事件,增进了妇女权利。成立了专为女顾客服务、由女司机组成的出租车公司,改变了妇女不能当出租车司机的习俗;女时装设计师也不断涌现;议会还通过了法律提案,准许单身妇女获得奖学金后到国外留学;妇女的宗教权利也得到了扩大。允许妇女在礼拜集会上主持祈祷,这在什叶派伊斯兰教的历史上也是破天荒头一回。内阁中除首位女性副总统埃卜特卡尔,还活跃着不少女副部长和顾问,在各单位担任要职者日众。
目前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无论在政治、文化、经济、医疗卫生、教育等各领域,都可以看到伊朗妇女的身影。现任副总统兼伊朗环保局局长伊卜迪卡女士、妇女文化与社会事务委员会主席哈泽阿里女士就是她们中间的杰出代表。伊朗妇女在事业上很有成就,她们的生活也丰富多彩,而且国家也创造各种条件来丰富她们的生活。同时,伊朗是个多民族国家,各民族的妇女无论是服饰还是习俗都有很大的不同,呈现多姿多彩的风貌。伊朗人很为她们的各种多样性自豪。
许多妇女从事文化事业,尤其是细密画绘画。她们的作品在国内外参加展览,一些杰作被收藏在世界艺术收藏品中。你所看到的波斯毯也出自伊朗妇女的灵巧之手。此外,伊朗妇女还拍摄电影,是好的导演和演员。20世纪90年代,国家杰哈德建设部在伊朗实施了一个大范围的“自我就业训练和农村妇女小额贷款”项目,传授农村妇女技能以助她们更好地实现自我就业。
近几年来,伊朗妇女积极地参与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伊朗女孩读大学的数量在大幅增长。在过去的五年中,伊朗女性占整个大学入学率的60%多。伊朗女大学生毕业人数的增加已经对伊朗的劳动力市场产生了影响。她们进入公共和私有部门工作,越来越多地参与到经济活动中来。
在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和其他国家一样,伊朗妇女也面临着许多困境。虽然女议员致力于敦促政府实施全方位的改革,以提高妇女权益,提出了许多有关改善伊朗妇女状况的议案,妇女自身也在不断努力争取,但由于宗教极端势力的反对和阻挠,妇女在参政议政和其他社会生活方面仍受到许多束缚和限制。
艾滋病狂潮基本上没有渗入这一地区
有一天,我在德黑兰大学利用课间休息时间专门为黑袍的问题,咨询几个年轻的大学生和给我们讲授波斯语的女教授阿依莎·玛丽娜女士。几位年轻的大学生对这一传统的服饰的看法是:“我们穿黑色服饰的传统已延续了一千多年,而且与我们的信仰和宗教有直接关系。同时我们觉得穿这样的服饰比较安全,如果裸露自己美丽容貌的话,会引起男人的注意,甚至会遭到坏人的欺辱。如果穿上黑袍子,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当然,对别的国家女子进入我国,政府应该对她们放宽限度和自由,谁愿意穿就穿,谁不愿穿就不要强求。”而女教授却从另外一个角度表示了自己的看法:“按照伊斯兰教的规定,女孩子从9岁起必须穿黑袍、戴头巾,大多数伊斯兰教国家,已经放宽了这一规定,而我国(伊朗)和沙特阿拉伯迄今仍是这一规定的严格执行者,我认为这也符合我们的国情。”的确,在伊朗年龄偏大的妇女中,大都支持这一规定。更重要的是,大家根据自己的宗教信仰,都不希望在公共场合弥漫过多的性信号。我想这也是一种服饰文化选择,难怪医学界专家调研认为,至今全球范围的艾滋病狂潮基本上没有渗入这一地区,就是一个正面的例证。
本书作者与德黑兰大学教授玛丽娜就妇女问题进行对话
可见,在这样的一个宗教国度里,黑袍扮演的角色根深蒂固,它已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值得欣慰的是,对美的感悟和追求始终是人类的天性。因此,凡是到过德黑兰的人普遍认为:最有风度的是巴黎姑娘,最有风韵的是俄罗斯和印度姑娘,而最漂亮、气质最好,集多国女性之美首推伊朗,并非溢美之词。
边走边看,亦幻亦真
在德黑兰车站广场、清真寺和教堂门前,如德黑兰的吾里亚斯,革命广场附近,尤其德黑兰南部,随处都能见到一些乞丐沿街乞讨。他们当中有怀抱婴儿的妇女,手持木棍的半瞎老人和残疾人,也有失去亲人流浪街头的儿童。他们行乞时,年纪大的人往往向你祈祷;年纪小的双手合十,为你祝福。
每当遇到这种场景,我总是愿尽一点微薄之力,给他们施散一些“乜贴”,并祈祷至仁至慈的安拉使他们早日摆脱困境。
本书作者(右一)和阿尤布在阿里书店
记得从国内返回德黑兰的那年冬季的一个夜晚,我来到位于市中心的吾里亚斯一家挂有“中华”二字的中餐馆,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讨老人坐在桌旁,令我惊讶的是服务员并不驱赶他,而是免费为他盛一碗热汤,送他两块面包,我同情这位老人,更为这位服务员的品德和修养所感动,顺手拿出钱来给了他500土曼(相当于人民币5元),老人频频向我点头致谢:“还里,妈姆奴讷!”(波斯语,非常感谢!愿主佑助您,先生。)这样的情景在德黑兰的一些商场、菜店、肉铺都能看到。
在我的一生中,最不忍心看的是失去双亲的小孩沿街乞讨,然而,在德黑兰大学门口的东西两侧就有类似的现象,他们当中最小的只有五六岁。这群孩子行乞的重点是来此观光的外国人,运气好的还可以讨到美元一类的钞票,他们跑得很快,通常是分头跑向每一个外国人。如果只有一两个外国人,他们就集体围上去,通常是最小的孩子最容易得到同情。在这一点上,人类的同情心是一样的,不分国家、不分肤色,惊人的一样。那年寒假我爱人带着两个女儿前来伊朗探亲,回国前夕我爱人想到德黑兰大学图书馆看一看,当我们来到大学路,只见两三个小孩迅速向我们跑来,拽着我的衣角行乞,我低头看着一个小女孩,她太小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不过四五年,但从她奔跑的速度看,已经是锻炼有素了,当我给孩子们分发了一些“乜贴”后,她们小小的双手合十,低头再三向我们一家致谢。在我扶孩子站起的瞬间,蓦然回首却忽然发现这位孩子的母亲——一位在远处抱着另一个吃着奶的孩子的女人,我的心一阵颤抖,我默默地祝愿孩子和她的明天,不再像今天这样。
当然在德黑兰因吸毒造成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流落街头,以行乞为生的人仍有一部分。据一位客居伊朗多年的朋友介绍,在德黑兰行乞的群体中,有几位曾属伊朗中上阶层人士,就因吸毒过量,逐渐走向堕落,落到今天这样的悲惨境地,伊朗全国95%的人都关心毒品问题,伊朗政府每年花巨资为缉毒和打击毒品走私活动,但吸毒问题仍严禁不止,因为这不仅是伊朗一国的社会问题,而且是整个国际社会所无法根除的社会毒瘤。
革命广场大街购书乐
凡是到德黑兰的外国人,总是忙于两件事:一是饱览历史文化名胜景点,了解伊朗人的宗教生活方式和礼仪;二是到德黑里兰最大的南部市场,选购具有古波斯特点的手工产品、驰名世界的波斯地毯及钻戒等纪念品。
然而,当你久居德黑兰,就会发现,德黑兰人与书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你漫步来到繁华的革命广场,就会发现这条街由西向东书店鳞次栉比,尤其在闹市区和德黑兰大学周围,书店一家挨着一家,各种文字版本的波斯文、阿拉伯文、英文的书刊琳琅满目,出入书店的各阶层人士川流不息。再加上大学街上教职员、科研人员以及为数不少的外国访问学者,“读书人”在人口中的比例相当可观。
据德黑兰大学穆罕默德·尤苏博士介绍,平均29000个德黑里兰人就拥有一家书店,而德里兰是伊朗全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知识分子比较集中,家庭购书在全国名列前茅。杂志和报纸的发行量也很惊人。
读书热已成为伊朗女性一个普遍现象
这样大的图书报刊发行量,仍不能满足德黑兰人的需要,于是,公共图书馆便成了不可缺少的补充,除了各研究院(所)、企事业单位、大专院校、宗教学府、社会团体各类图书馆外,德黑兰政府还在主要街道、花园和学区周围设立了图书馆或图书阅览室,德黑兰十分注重对少年儿童的教育。在区级馆中,还设有数十个青少年图书馆和儿童图书馆。几乎每户德黑兰中产阶层家中,都有一个或几个书房,他们称这为自己的(“凯他不”“好奶”)图书室。
对新书和每天的报纸,德黑兰人总是想先睹为快。当地人有个习惯,每天乘车上班之前或途中,总是先排队购买当日报纸,以便了解世界和国内外时事。无论是在长途汽车,或是在静静的巴士和地铁车厢里,你都会看到不少人捧着一本书、一份杂志或一张报纸,聚精会神地阅读着。即使在隆冬季节,也总能看到公园椅子上坐着一排排手拿书本或报纸的年轻母亲,身旁是晒太阳的婴儿。
读书人多,书店自然就多。而书店多,乃是这座城市的特色之一。
因此,闲暇时光,我常去逛书店。一进店门,往往便有女店员迎上来问:“我可否给您帮助?”——“不,谢谢!”听到这个回答,她会脚步轻轻地走开。不然,她就真会热情地帮助你,迅速找到你想购买或者了解的书。
有时候,你需要的书不巧售完,她也会马上查找目录为你预订,使你的需要有望在不久后得到满足。购书人呢,也大多很快买了书或订了书离去,所以店堂内既安静又宽敞。像我似的在里面随便走走翻翻,真是十分惬意。
不用说,所用书店都是开架营业。有时候,某种书仅剩下橱窗中展示的唯一一本,倘你真要,他们也乐意取出来卖给你。
一次,我在德黑兰大学对面的正街一家书店门前见到一张广告,报道五种有关我国《易经》的书出版的信息。抱着侥幸心理,我走进店去问一位女店员还有没有同样的广告,可不可送一张给我。女店员二话没说,便去柜台下耐心翻找起来,结果没有。我本欲称谢离开,不想她已往店外走,到了外边便揭下墙上的招贴,叠好送到我手里。这件事至今使我感到歉然,因为我从来没在这家店里买过一本书。
我常去看书和买书的阿里书店,座落在大学广场边上。从招牌看出,书店法定的主人是艾娃·阿里太太,阿里先生则为书店的实际经营管理者。这位先生胖胖的脸上戴一副阔边眼镜,终年四季西装,俨然一位学者。可他服务态度之热情,售书业务之精通,真叫没话说。
2002年深秋的一天,一位朋友告诉我,阿里先生对我们中国人特别友好;而友好的实际表现,就是我们买了书他代寄回国,而且收寄费很低。这事说来简单,却给我们方便不少。于是,我常去光顾阿里先生的书店,一来二去就和他熟了。这期间,或自己购书,或为国内的友好购书,我碰上疑难问题,他也乐于给我帮助。
首届中国文化艺术展在德黑兰
不错,尽管给我们一些照顾和优惠,阿里太太仍然不会不赚钱。再说,除了对中国人,阿里先生对本国或其他国家的顾客未必不同样热情、友好。而且,这样注意与顾客建立“友谊”者,也绝不只阿里书店一家。也就难怪,伊朗人习惯于把自己常去光顾的书店,称为“我的书店”。显然,一家书店这样的顾客多了,生意自然便做得好、做得长。所以在德黑兰的书店中,颇有几家“百年老店”,而阿里书店便是其中之一。
知识的诱惑
除了阿里书店,我还常去另一家毛列依夫妇经营的画廊兼书店。这家书店既卖新书又卖旧书,颇有特色。它把新书、旧书杂陈在同一些书架上,只是旧书中夹一条露出头尾的红色绸带,叫人一眼可辨。
说旧书,实际上多数一点不旧,然而价格往往只及新书的一半。
我选购了一批这样的半价书,并将阿里书店为我寄书的情况告诉毛列依太太。她听后也欣然答应提供同样的服务,不同的只是我得负担邮费的一半。这在我看来已经很好,因为旧书本来便宜。
书选好了,我想先用一段时间再寄,毛列依先生就帮着我将书搬运到了我的住处。后来,经过几次打交道,我和他们也熟了。有时候,一下子拿不定主意某本书是否该买,“带回家去看看再说吧”,这是他们主动出的主意。有时候,一本厚书中只有少数几页对我有用,他们便慨然同意我借回去复印,十分豁达、大度。
德黑兰的这些书店生意做得如此活,如此精,如此文明,如此深得顾客的心,是售书业境况欠佳么?看来不是。
同业之间的激烈竞争,恐怕是一个重要原因。请想一想,大学广场四周一家挨着一家,同样货色,同样的定价,你去哪家?此时此地,服务质量的哪怕一点点差异,也会在顾客心中的天秤上显示出巨大的分量,并最后决定他脚步的走向。
至于说伊朗的售书业境况尚好,我随便举两三个例子。一是据近些年在德黑兰举办的国际大型书展提供的资料显示,尽管相当时期以来有了电视、电脑这些强有力的竞争者,伊朗的书籍总销售量非但未减少,反而有所增长。年初有朋友返国,阿里先生邀我们去他店中,我曾顺便问近几年伊朗经济不那么景气,失业者很多,他店里的营业有否受到影响。没有,他回答:因为书籍不是可有可无的奢侈品。人们可以节省这、节省那,买书的钱看来还是肯花的。再说,书价也不贵,简装本平均不到500土曼一本,精装本1500土曼左右,一般人都还买得起。
这个“不贵”和“买得起”,当然只是以此地的工资水平而言;与我们国内的书价和工资相比,就显得有些贵了。因此,有时要买一本书,特别是一本较贵的书,就得咬咬牙,横横心。当一本想买的书不能买,或者花钱错买了什么书的时候,心里自然挺不是滋味。
可惜啊,不能买与买错了的情况,在我时有发生,特别是后者。
波斯女性的美丽更来自她们对知识的追求
最后,似乎还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德黑兰书店的外观和设备情况。它们看上去绝大多数都小而朴实,一间铺面,三四个店员,二十几家的面积加在一起,我看未必超过我国一些大都会的图书中心或者书城许多。小则小矣,店内从地板到天花板的架子和展台上,全都陈列着书;有的书店还用了前面一层可以平行滑动的双层书架,有的还于店堂内建起阁楼,在阁楼上乃至楼梯的转角处都有书架陈列,为充分利用有限的空间真可谓殚精竭虑,各显神通。
可尽管如此,任何书店也仍不敢存应有尽有的奢望,一台联网的电脑就成了必备的弥补手段。通过它,不仅可以迅速了解掌握各出版社的出书动态和发行部门的供货情况,还可随时发出订单。设在德黑兰、伊斯法罕等几个大城市的图书中心则每天派出送货车,所订的书一般两三天便送到了店里。
不过我并不认为德黑兰的读书人特别有福气。我们不是常说伊朗是一个古波斯文明程度颇高的发展中国家吗?这文明,不用说也很好地和理所当然地体现在书店的经营管理和为顾客热情周到的服务中,体现在一走进书店,读书人和著书人都能感到的浓浓的文化气氛。我后来曾长住伊朗首都德黑兰,每次逛书店都多少会有这样的感受。
伊朗人如此办婚礼
在我访学和留学期间的第二年,应朋友拉苏勒的盛情邀请,我前去参加他弟弟的婚礼。临行前他驾车到我的住处介绍说,伊斯兰国家的结婚仪式与西方世界流行的婚礼有所区别,在我们国家青年男女的婚礼,从订婚到结婚这段时间拖得比较长,在举行订婚仪式之后,未婚妻和未婚夫通常不住在一起。订婚的时间一般要延续几个月,有的甚至可能拖至两三年。订婚阶段结束之后,还要举行宗教的订婚仪式和结婚登记,然后再举行正式的结婚典礼。在宗教的订婚仪式和结婚典礼之间,一般要经过几个星期或几个月,在这段时间内未婚夫妻在一起生活是违反传统习惯的。
结婚典礼非常隆重,也很繁琐。在伊朗农村婚礼要持续十天,有乐队和歌手助兴,客人们可以畅怀痛饮。新婚夫妇会得到亲戚朋友送的羊羔、母鸡等各种礼品。婚后新郎和新娘住在男方的家里,假如他们的经济状况允许的话,也可以搬进自己的新居。
虽然如此,伊朗不同阶层的婚姻风俗也有些差异。一般说来,挑选配偶是由父母包办,可是农村姑娘与城市姑娘不同,她们在结婚前多年就跟自己的未婚夫认识了。我记得有一位农家姑娘,住在一个边远的村庄,在结婚前五年她便同未婚夫有来往,互相帮助,一起劳动。
伊朗乡村结婚典礼
城市上层社会中的情况是,一般在订婚仪式之前,女方是看不到男方的;订婚之后到结婚之前,男女双方也不可能有多的接触和交往。拉苏勒说他有位朋友讲过一件事:某天,他的妻子假装不高兴地对他说,“结婚前我们彼此根本没有见过面。”他笑笑回答说,“结婚后不是见面更方便吗?”与此同时,近年来,伊朗的年轻人对婚姻看得较淡,经济不景气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因为根据伊朗传统,男方在结婚前要送给女方高额聘礼。为此,伊朗政府于2001年3月在该国举行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集体婚礼,大约有一点四万对新人参加。这次由伊朗宗教领袖哈梅内伊发起主办的集体婚礼主要面向首都德黑兰的高校青年,其目的是帮助青年人树立积极正确的婚姻观。
拉苏勒父母的家在伊朗北部的城市大不里士。他弟弟的婚礼选定在一个主麻日(星期五)。那天东方刚露鱼肚白,我们便从德黑兰驱车出发,11:00才赶到他父母的家。这是一个独门独院、红瓦白墙的3层小楼,四周花繁树茂,生机盎然。在他家绿草茵茵、花团锦簇的院子中央,穿着深色西装的新郎显得更加英俊潇洒,面露喜色地接受母亲和朋友的祝福。约中午11:30,长长的迎亲车队风驰电掣地陪同新郎来到新娘家迎娶新娘。往往是最前面的一辆车上装饰有鲜花和彩带束成的花环,车内坐着一位身着白色婚礼服、头佩金银饰帽、胭唇脂面的妙龄女郎。这就是伊朗的婚礼彩车队,其规模不亚于一些外国来访的礼宾车队。
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我不禁眼睛一亮,同时又暗暗吃惊:常常裹在黑色“查朵尔”中的伊朗女人,怎么也会如此大胆地招摇过市?后来我才知道,结婚之日是伊朗女人唯一可以自由打扮、抛头露面的一天。
按照伊斯兰经典,女性的成熟年龄是9岁,男性是14岁。也就是说,男女一旦达到这个年龄便是成人,即可结婚。所以,在伊朗早婚现象十分常见,亲属之间结亲的情况也很多。不仅姐妹亲家很多,兄弟亲家也不少。
男女双方父母一旦满意即为子女订婚。订婚仪式虽不大,但也必须由鲁哈尼(宗教人士)来主持,双方签订临时婚约。一般6个月后正式举行婚礼。
本书作者(右一)与伊朗宗教界人士进行学术对话
婚礼这一天,新娘一早就开始打扮,随后在自己的闺房里念《古兰经》,了解为人之妻的一些准则,一直到参加婚礼的客人到来。由此,热闹的婚礼便正式开始了。如果您能歌善舞的话,不必客气,可以尽情地去唱、去跳,等待主持婚礼的鲁哈尼到来。据说,伊朗人以请到外国人参加婚礼而引以自豪。那天我是唯一的“外宾”。一进入迎宾厅,新郎的家人就围上来。贴面礼过后,说了一大堆波斯话。长桌两旁坐的满满的人,约有300多位,正好奇而善意地盯着我。在场的女士们穿着时髦漂亮的服装,女孩子们有的身穿长裙,有的穿着亮闪闪的超短裙,精心的装饰将优美的身材、丰腴的脸庞、浓密的发型尽情展示,让人不相信这是在伊朗。
本书作者(左一)应邀参加伊朗少数民族土库曼青年的婚礼
在欢呼声中,新娘新郎到了。新娘披着雪白的婚纱,双肩裸露。浓妆艳抹,挽着新郎的手,满脸幸福。亲朋好友往他们身上撒彩纸、丝带和钱币。我的“翻译”不厌其烦地解释这代表幸福啦,这代表平安啦,那代表早生贵子啦。随后,女孩子们围着新人跳起了热烈奔放的伊朗舞,优美的舞姿让人目眩神移。
鲁哈尼一踏进门槛,全场立即变得一片肃静。然后,鲁哈尼坐到一个庄严的座位上,开始诵经,接着朗读婚约。婚约中有一条是:如果男方抛弃女方,男方必须付给女方一笔聘金,以保证女方未来的生活。之后,鲁哈尼便问新娘是否同意签约,新娘若同意,签约仪式即结束。然而,为了活跃婚礼的气氛以及抬高自己的身价,新娘往往再三推托或者故意打岔。每当出现这种情况,聘金就得提高一次,直到新娘答应为止。
本书作者与伊朗驻华大使馆大使贾瓦德·曼苏里
新娘同意签约后,客人们便鼓掌表示祝贺。接着,由4名未婚女子在新娘头顶上展开一块白布,每人牵住一角。再由两名妇女拿着两个大糖块在白布之上相磨,磨出细细的糖粉来,以示未来生活无限甜蜜。白布之下,新郎和新娘开始交换结婚戒指。随后,一般由新娘的父亲用捶子砸开糖块,由客人们去争抢。据说谁能抢到糖块就能得到幸福。
这时,客人们将礼物一一送到这对新人面前,然后进入新娘的闺房向新人道喜。接着,这对新人在伴娘的簇拥下步出闺房,向客人们道谢。伴娘则在后面向新人头上抛撒糖果和彩钱(一种特制的黄色硬币)。于是,人们随同新郎新娘一起再次进人狂欢的歌舞中,婚礼进入高潮。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一对新人幸福的脸庞。歌声、笑声、祝贺声在这幢小楼中回荡。晚宴时刻来到了,拉苏勒的父母在大不里士最大的一家饭店举办盛大的宴会。八方来宾,欢聚一堂,齐声祝愿新郎新娘生活幸福、白头携老。宴席上有伊朗传统的抓饭、羊肉条、烤鸡块、美味的烤全羊和风味小吃。随后宾客跳起了欢快的民族舞蹈,越来越多的亲朋好友也来助兴。欢快的场面直至深夜。散席前,新郎新娘一起分切蛋糕,送给未婚的青年男女,祝他们早结连理。
伊朗人的婚礼充满浓郁的民族风俗习惯,给我们留下了美好而难忘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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