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对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的挑战——对社会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加强合作交流的思考
郑 寒
摘 要:地球上各种自然现象都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气候也不例外。那么,当极端天气气候给人类社会带来威胁时,不仅需要自然科学领域加强气候变迁规律的研究,而且也需要人文科学领域的介入,共同应对这一挑战。
关键词:极端天气气候;挑战;反应;合作交流
一、从全球气候变化到我国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的频发
地球上各种自然现象都在不断变化之中,气候也不例外。据地质考古资料、历史文献记载和气候观测记录分析,自地球形成以来,地球上的气候一直不停地呈波浪式发展,冷、暖、干、湿相互交替,变化的周期长短也不一。影响气候形成及变化的因素很多,各因素之间的关系可以用图1表示。这些因素相互影响,互相制约,形成重叠的内部和外部反馈关系,以多种形式表现出来,从而使地球气候的变化极其复杂。正是由于这些因素间反馈关系的复杂性,所以,目前对全球气候变化有两种较具代表性的解释,一是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的解释:气候变化是指无论基于自然变化抑或是人类活动所引致的任何气候变动;另一种则是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FCCC)的定义,将全球气候变化看成是“经过一段相当时间的观察,在自然气候变化之外由人类活动直接或间接地改变全球大气组成所导致的气候改变”。
图1 影响气候变化的因素
作者简介:郑寒,博士,西南林业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生态人类学和环境社会学。
姑且不论这两种定义的区别——后者认为人类活动对气候变化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近现代全球气候变化(指近二三百年以来的仪器观测时期)毕竟已成为一个不争的地球物理事实。尽管对引起这些变化的因素的作用、确定气候变化的指标以及对未来气候的变化趋势如何等仍有争议,但不可否认的是,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40年代,世界气温的确曾出现明显波动上升趋势,而后变冷(尤其是在高纬地区)。至20世纪70年代气温又明显回升,进入1980年以后,世界气温增暖的趋势更为明显。与此相伴随的是近年来世界各地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的频发。
按照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的定义,“对一特定地点和时间,极端天气事件就是从概率分布的角度来看,发生概率极小的事件,通常发生概率只占该类天气现象的10%或者更低;极端气候事件就是在给定时期内,大量极端天气事件的平均状况,这种平均状态相对于该类天气现象的气候平均态也是极端的”。
从这样的定义来看,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即是指对某一地区而言,天气(气候)状态严重偏离其平均态时所发生的事件,可以认为是异常或很少发生的事件,如2008年年初我国南方等地先后经历的罕见低温雨雪冰冻天气;2009年9月至2010年发生在西南地区的罕见秋、冬、春三季连旱。由于这两次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影响面广、持续时间长、影响后果深重,因此实实在在引起了我国广大社会公众对全球气候变化的警觉与重视。然而,从近年全球气候观测记录来看,这两次事件其实只是冰山一瞥,仅在我国,2006年重庆遭遇的高温干旱,2007年淮河流域大洪水,2009年“莫拉克”台风重创南方沿海地区等,2009年6月豫、皖、苏、晋、鲁、浙、鄂7省先后遭受强飑线、强雷暴和大风冰雹等强对流天气袭击,以及2010年发生的东北和华北罕见持续低温灾害、新疆雪灾、北方沙尘暴灾、重庆强雷雨大风冰雹灾、南方强暴雨等等,这些在不同时空尺度上发生的气候灾害,已经昭示着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出现频率发生变化,呈现出增多、增强的趋势,曾经的气象观测极限纪录可能会被轻松打破,过去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出现的“破纪录”事件可能现在每年都会发生。
二、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带来的挑战
由于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的突发性和异常性,从中小尺度上发生的强降雨、雷暴、龙卷风等,到大尺度上的热带气旋、干旱、季风、热浪等,它们的出现都会给人类社会带来巨大影响(见表1)。并且,由于影响气候变化的因素之间有着各种复杂的反馈关系,人类对其的研究仍处于初步阶段,许多预测都只能在一个“很可能”“可能”“中等可能”范围内,[1]表现出难以预见性。因此,早在2002年,世界气象组织就将当年世界气象日(3月23日)的主题定为“减低对天气和气候极端事件的脆弱性”,意在提醒人们充分认识这些极端事件对社会和国民经济造成的负面影响,从而加强预防、适应或减缓措施,把负面影响或造成的自然灾害减少到最低限度,以保持社会、经济的可持续性发展。
表1 气候变率和气候极端事件及其影响的预测(据IPCC综合报告,2001年)
注:资料转引自《天气和气候极端事件的变化及其与全球变暖的联系》
三、我国学界对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做出的反应
就个人观点而言,我认为无论是任何学科,研究者都须以造福人类为己任。因此,当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如上所示从各个方面给人类社会带来威胁时,不仅需要自然科学加强对气候变化乃至环境变化规律的研究、了解支配变化的机理和提高灾害预报的准确性,技术科学也要寻求应对灾害的工程技术措施,社会人文科学也需从各自的独特学科角度出发来分析如何应对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给人类带来的挑战。并且,由于引起气候变化的因素间反馈关系的复杂性,学科间还应加强合作与交流,共同探讨有关预防、缓解及适应气候变化的措施——毕竟,如UNFCCC的“全球气候变化”定义所言,是人类活动直接或间接地改变了地球大气从而导致气候改变的,而当这种改变反过来对人类社会施加负面影响时,社会人文科学对其进行研究无疑对人类制定应对行动决策有着不可低估的参考价值。
但是,在中国学界,尽管人们早就注意到了全球气候变化,可长期以来,除自然科学界较重视这一方面的研究以外,社会人文科学学科中只有政策科学出于国家发展战略需要而有所涉及气候变化研究(主要是关于温室气体排放控制的国际、国内政策研究)。至于全球气候变化引发的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可以说,除气象学界外少有人重视。举个例子,写这篇文章时(2010年5月初),笔者在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中采用CNKI跨库检索系统,以“极端天气气候事件”为关键词进行文献检索,检索时间从1980年至2010年,匹配度为“精准”,竟只搜索到14篇文献。其中最早一篇刊于2004年第八期的《气象》,题目是“北京奥运期间极端天气气候事件背景分析”,另有两篇也与北京奥运会有关。除“中国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对传染性疾病的影响”刊于《卫生研究》(2009.6)、“江苏南京极端天气事件及其与区域气候变暖的关系研究”刊于《安徽农业科学》(2009.1)之上外,其他12篇文章都是发表于气象科学研究期刊或与气象科学研究密切相关的自然科学学报上,如《气象学报》《气象科技》《大气科技》《灾害学》等。
将关键词换为“极端天气事件”(其他检索条件同上),共查到文章92篇,其中最早一篇刊于1998年;关键词换为“极端气候事件”(其他检索条件同上),共查到文章158篇,其中最早一篇刊于1996年。类似地,这些文章大多发表于自然科学研究刊物上。但是,可以明显看出,自2008年初出现影响范围大、影响后果严重的南方罕见的低温雨雪冰冻天气后,短短三年间,学界明显增大了对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的关注。在以“极端天气事件”为关键词检索出来的92篇文章中,2008年1月~2010年2月期间发表的文章就有57篇,占总数的62%,而前10年间发表的文章却仅有35篇;以“极端气候事件”为关键词检索出来的158篇文章中,有74篇刊于2008年1月~2010年2月出版的期刊上,占总数的47%。并且,在这一事件刺激下,终于有学者跳出以往单纯研究极端气候事件形成原因、形成机理的自然科学研究窠臼,站在人类社会的角度,针对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引起的社会、经济影响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如王东京的“气候问题的经济学视角”、蒋运志的“‘三农’气象问题及其对策”、马冬梅的“透视极端天气事件 反思城市规划亟待解决的问题”、袁志彬的“低温雨雪冰冻灾害的启示”等。尽管这些文章为数甚少,且多是从理论侧面来探讨人们面对极端天气气候事件时应该“做什么”的,缺少对事件造成的现实社会反应的深入分析,其中一些观点尚有商榷余地或有再进一步探讨的必要性。但无论如何,以此为契机,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引发的社会效应终是引起了学界的共同关注。
如果说,上述文章意味着研究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影响的另一种研究视角的轻微开启,那么,当再一次的大尺度极端天气气候事件——从2009年秋持续至2010年夏的西南大旱出现时,全社会及所有关心人类福祉的研究人员恐怕都已再无法忽视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给人类带来的社会挑战了。翻开各种报纸、期刊,不难发现各路学者纷纷对这次西南干旱的成因、影响及其应对措施等在发表着自己的看法,而贵州民族学院更是举办了这次名为“人类学民族学视野下西南干旱问题研究”的论坛,为来自社会人文科学学界的研究者提供了一个交流观点的平台。
四、对学科间加强合作交流的思考
就在上述这样热烈的学术背景下,笔者既欣慰地看到有更多研究人员从多学科角度对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的成因及影响做出了思考,同时也不无担忧地发现,学科间长期存在的学科界限依然没有得到很好的突破,许多人都是从自己的知识背景出发来对这一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发表自己的意见的。因为,正如本文开篇就指出的那样,由于人类-自然耦合系统的复杂性,所以全球气候的变化也极其复杂,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面对这种科学的不确定性,我们必须采取实事求是的客观态度,以一种更包容、更宽泛的理性视野来综合研究不同时空尺度上人文系统与自然生态系统间的相互作用,既考虑气候问题形成的人文因素,也要分析问题的自然因素。
所以,结合国内关于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的研究现状,笔者在此抛砖引玉,就我国学科间的合作交流提出自己的两点意见供大家参考。(www.daowen.com)
(1)社会人文科学研究者应引入新的研究观念和方法,拓展知识结构,从不同的研究层次上尽快进入全球气候变化的研究领域。
仅就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而言,这次干旱只是历史上我国西南区域范围内发生的一次极端天气气候事件,但这一事件给我们敲响了重视气候变化的警钟。它让我们发现,尽管我们迄今仍难以提高气候变化推测的确定性,越来越频繁出现的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却已以高昂的社会、经济,甚至是生命的代价对我们提出了严峻挑战。面对南方罕见低温雨雪冰冻天气,西南罕见秋、冬、春三季连旱,东北和华北罕见持续低温灾害以及发生时间短但破坏效果同样显著的南方强雷雨大风冰雹灾害、强暴雨灾害等,以人文关怀为学科基石的社会人文科学应及早进入长期被自然科学主导的气候研究领域,从自身的独特学科视野出发去研究应对气候灾害的对策。
另外,我们还必须清楚,气候变化仅是全球环境变化的一个重要表现,它包括系统性的变化和积累性的变化,在不同时空尺度上有不同表现。并且,对某些地方不利的影响,对另外一些地方可能会有利。因此,研究者应明确自己的研究尺度和研究区域,并尽可能地了解其他学科在这方面已取得的研究成果,采用新技术,如3S技术、模型分析等来丰富社会人文科学研究。
(2)通过这次论坛,就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的成因及其带来的社会影响以及社会人文科学在这方面的研究等话题,社会人文科学界应主动展开与自然科学界的交流与对话。
应该承认,在这一方面我国是远远落后于其他国家的。例如,早在1992年,《国际社会科学杂志》就以“全球变化”为主题在当年的第四期上展开了一系列关于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应如何合作研究全球变化的讨论,如“自然科学家与社会科学家在全球变化研究方面的合作:必要性、现实情况、机遇”“社会科学与全球环境变化的挑战”“论人文系统和自然系统相互作用的模型”等,并在方法论上做出了具体的指导[2]。1993年,美国著名环境社会学家查尔斯·哈珀在撰写其著作《环境与社会——环境问题中的人文视野》时,也以“全球气候变化:不确定性、风险和政策”作为标题,用了整整一章的篇幅来探讨全球气候变化问题。1996年,国际科学联盟理事会(ICSU)与国际社会科学联盟理事会(ISSC)共同发起了一个跨学科、非政府的国际全球环境变化人文因素计划(International Human Dimensions Programme on Global Environmental Change,IHDP)。我国虽然也专门成立了一个国家委员会组织研究人员参与这一计划,但从参与人员的构成来看,依然是以自然科学为主,主要是地理学、生态学、地球化学等学科。可见,要想增强学科的影响力,社会人文科学研究者必须主动加强与自然科学的合作交流,以自身的研究成果来告诉自然科学研究者,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不能忽视来自社会人文科学的观察。
综上所述,是希望能以这篇文章使大家意识到这两年在我国发生的极端天气气候事件不是个别地区的个别事件,它们的出现与全球气候变化的大背景有关。所以,我们必须站在人类学民族学的研究立场上,与自然科学工作者一起合作,重视对气候变化的研究,共同来探讨气候变化研究中哪些研究课题是社会人文科学最擅长的课题,以及这些研究课题是否可以帮助自然科学进一步分析影响气候变化的因素间的复杂反馈关系,是否可以帮助社会公众加强对极端气候事件形成根源及其环境风险的认识,是否可以改善公共机构和社会政策等。尽管这一过程可能充满重重障碍,但我们仍应争取学科间不同观点和不同知识的融会贯通,争取让自然科学工作者也能反过来向我们学习,认识到技术不是解决气候变化问题的唯一方式,意识到文化多样性的保持有利于减少全球温室气体的排放,有利于地方及全球层面上的土地覆盖变化往好的方向转换等。换言之,只有通过学科间的合作交流与共同努力,人类才能采取主动适应措施来规避、减缓气候变化带来的环境风险,以行动来回应本次论坛的主题“调适人与自然的关系,增强人类抗击自然灾害的能力,达到可持续发展的目的”。
[1] 香港天文台网络资料[DB/OL]. http://gb.weather.gov.hk/climate_change/global_warming_c.htm
[2] 刘南威. 自然地理学[M]. 北京:科学出版社,2007:269.
[3] 张天宇. 什么是极端天气气候事件[EB/OL]. http://www.qxzs.info/ch/reader/view_news.aspx?id=20091217200241001引自气象知识网站的网络资料
[4] 丁一汇,张锦,宋亚芳. 天气和气候极端事件的变化及其与全球变暖的联系[J]. 气象,2002,28(3):3~7.
[5] 王东京. “气候问题”的经济学视角[J]. 环境经济,2010,3:62.
[6] 蒋运志.“三农”气象问题及其对策[J]. 广西农业科学,2009,40(5):592~594.
[7] 马冬梅. 透视极端天气事件 反思城市规划亟待解决的问题[J]. 现代城市研究,2008,10:12~15.
[8] 袁志彬. 低温雨雪冰冻灾害的启示[J]. 科学决策,2008(3):20~23.
[9] 张兰生,方修琦,任国玉. 全球变化[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10] J.W.M.拉黎维埃尔. 自然科学家与社会科学家在全球变化研究方面的合作:必要性、现实情况、机遇[J]. 国际社会科学杂志,1992,9(4):27~35.
[11] 罗伯塔·巴尔斯塔德·米勒. 社会科学与全球环境变化的挑战[J]. 国际社会科学杂志,1992,9(4):17~25.
[12] 约翰·B.鲁滨孙. 论人文系统和自然系统相互作用的模型[J].国际社会科学杂志. 1992,9(4):37~55.
[13] 查尔斯·哈珀. 环境与社会——环境问题中的人文视野[M]. 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8:132~177.
【注释】
[1] 例如,IPCC的研究报告对极端天气气候事件的推测给出了一个信度级别,其分级为:真正确定的(机会大于99%);很可能(90%~99%机会),可能(66%~90%机会),中等可能(33%~66%),不可能(10%~33%机会),很不可能(1%~10%机会),特别不可能(<1%机会)。
[2] 更多具体文章可参阅1992年第4期《国际社会科学杂志》(中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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