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后汉书、三国志研究》中的范晔《志》精解

《后汉书、三国志研究》中的范晔《志》精解

时间:2023-11-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说范晔《后汉书》之“志”刘汉忠一范氏《后汉书》原定计划有十纪、八十列传和十志,合为百篇。又,几乎与章怀同时之刘知幾说到范晔《后汉书》时,云:“……会晔以罪被收,其十志亦未成而死。”再说,萧梁时刘昭注范晔《后汉书》时写之《后汉书注补志序》亦引范晔这几句话,而无片言只语说及“托付”。

《后汉书、三国志研究》中的范晔《志》精解

范晔汉书》之“志”

刘汉忠

范氏《后汉书》原定计划有十纪、八十列传和十志,合为百篇。范氏生前,仅完成十纪与八十列传。十志,据《后汉书·皇后纪下》之“事在《百官志》”下,章怀太子注引《宋书·谢俨传》所云,原是托付谢俨撰的,而俨“搜撰垂毕,遇晔败,悉蜡以覆车”。不过,这里有两个疑点:一、南宋学者洪迈曾云:《谢俨传》,“今《宋书》却无,殊不可解”(《容斋四笔》卷一“范晔汉志”条)。其实,此尚不可怪,因为《宋书》到北宋末有散佚〔1〕,或许《谢俨传》已佚于洪氏之前。可怪的是,《宋书》所载稍详之人物,《南史》均有传,并且,后者好载异闻,因之,《宋书》果真有《谢俨传》,《南史》没有不载之理。可是,《南史》亦无《谢俨传》,无“托付”之异闻。又,几乎与章怀同时之刘知幾说到范晔《后汉书》时,云:“……会晔以罪被收,其十志亦未成而死。”(《史通》卷十二《古今正史》)同样没有说到《谢俨传》与托付之事,而是说“未成”。可见,《宋书》之有《谢俨传》不可信。此盖章怀一时疏忽而张冠李戴〔2〕。二、限于史料,我们难以考出章怀之说究为何书(据《隋志》,徐爰与孙严亦有《宋书》),但无论出于何书,说“范晔所撰十志,一皆托俨”,均难令人置信。考范晔《狱中与诸甥侄书》,晔极为自负,他怎么会把“十志”托付他人撰?尤其是一个无名之辈(检《隋志》,无谢俨任何著作)。四库馆臣也许注意到此点,故《〈后汉书〉提要》虽用“托付”说,而改“谢俨”为“谢瞻”。不过,得此而失彼:谢瞻死于宋武帝“永初”二年(421),而晔败于其后的宋文帝“元嘉”二十二年(445),瞻如何及晔之败(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本篇没有注意到此失)?况且,范晔明说:“既造《后汉》……欲遍作诸志,《前汉》所有者悉令备。虽事不必多,且使见文得尽;又欲因事就卷内发论,以正一代得失,意复未果。”这里,他说得很清楚:甲、他完成《后汉书》之“纪”、“传”后,欲作“志”;乙、他欲“就卷内发论,以正一代得失”。从甲说,他是完成“纪”、“传”之后欲作“志”,便否定了所谓谢俨在“晔败”时,“搜撰垂毕”之说;从乙看,既欲就卷内发论,以正一代得失,焉能“托付”他人?再说,萧梁时刘昭注范晔《后汉书》时写之《后汉书注补志序》亦引范晔这几句话,而无片言只语说及“托付”。准此,“托付”云者,盖同“子虚”、“乌有”。

范氏“十志”,除《百官》、《五行》、《天文》、《礼乐》、《舆服》五志见于本书外〔3〕,尚有《律历》、《郡国》二志,见于《后汉书注补志序》。另外,王先谦《后汉书集解述略》云:“《南齐书》所载尚有《州郡》一门。”不过,此“《州郡》一门”,恐非范氏之志名。检《南齐书·文学(檀超)传》,有载檀超掌史职,“立十志:《律历》、《礼乐》、《天文》、《五行》、《郊祀》、《刑法》、《艺文》依班固,《朝会》、《舆服》依蔡邕、司马彪,《州郡》依徐爰。《百官依范晔州郡》”。此中,“《百官》依范晔,合《州郡》”一语,意当为《百官》依范晔之例,而将它合入《州郡》,名依徐爰。因为:一、“十志”止于依徐爰之《州郡》。若加《百官》,则为十一志;二、既然“十志”不包括《百官》,而《州郡》已云依徐爰,此又有范晔之《州郡》,则“《百官》依范晔,合《州郡》”为“蛇足”。以此七志与班固十志比观,盖范晔以《郡国》括班《志》之《地理》和《沟洫》,另未知名之三志盖为《刑法》、《食货》与《郊祀》。这正合范氏《狱中与诸甥侄书》所云:“《前汉》所有者悉令备。”《艺文》一志,恐因“传”内已立《文苑列传》而省。

至于范氏志文本身之情况,王先谦《后汉书集解述略》自注据前引《南齐书》之“《百官》依范晔,合《州郡》”一语,云:“范《志》,齐时尚有存者,超目见能举其例,至梁乃全佚,恐‘蜡以覆车’之说,特指余志未成者。”王氏此说,有未安之处:一、檀超所依者,当非志文本身。理由如下:甲、志文如未完成,后人恐难依其例,而已写定,当与“纪”、“传”相合;乙、檀超于齐高帝“建元”二年(480)掌史职,至早慧(“七岁通《老》、《庄》义”)的刘昭天监(502—519)初出仕相隔不外二十年。而且,此间南朝相对平静(梁之代齐以“和平”方式);再说,与檀超同时掌史职,并在超卒后,续成其“未就”之“史功”的江淹〔4〕,为他“早相称赏”之表兄〔5〕。因之,“齐时尚有存者……至梁乃全佚”,滞于情理。二、“恐‘蜡以覆车’之说,特指余志未成者”云云,难以成立。前面,我们已证“托付”说,如同“子虚”、“乌有”,则此无“特”可“指”。此其一;其二,即使“托付”说可信,此亦凿枘:既然“蜡以覆车”的仅“余志未成者”,那么已成者既是《后汉书》之志,当合于“纪”、“传”,作为《后汉书》之一部分流传下来,而不至于一百年后,“志遂全阙”(刘昭语)。

考刘昭《后汉书注补志序》有云:“《序例》所论……语及八志(按:指司马彪《续汉书》“八志”),颇褒其美……。”故知范氏撰有有关《后汉书》之《序例》,本书《光武帝纪上》、《孝安帝纪》章怀注,均有引文。据此,檀超“《百官》依范晔”者,盖依其《序例》之有关部分耳。刘昭又云:“范晔《后汉》,良诚跨众氏,序或未周,志遂全阙。”(同上)准此,《序例》盖因未备,浸至于亡。“志遂全阙”者,例《序例》之“或未周”而单行,有两种可能:一、“十志”未曾写,或写有若干未完稿而均佚;二、或虽有残稿在,但因其残而未合于“纪”、“传”,故就《后汉书》之整体言,“志”为全阙。二种可能,而似以前者为大。《后汉书注补志序》又云:“寻本书当作《礼乐志》,其《天文》、《五行》、《百官》、《舆服》,为名则同(指司马彪志)。此外诸编,不著纪传,《律历》、《郡国》,必依往式。”这里,刘昭只推想范氏写过《礼乐志》,“则同”,在于说明情况;“必依”,为揣度之辞。准此,此七志无片言只语见存于梁代,可为定论。另外三志,刘昭不说,盖因司马彪八志无之。因为用彪《志》补,故寻其同而不及其异。此其一。其二,亦恐此三志在刘昭看来并未曾写。不然,他当言及之。

奇怪的是,在刘昭说范氏十志“全阙”之一百年后,唐初释道宣撰《广弘明集》(卷一)录有一段文字,题为“《后汉书·郊祀志》”,并云:“出范晔《后汉书》”。全文如下:

(《志》曰)佛者,汉言觉也,将以觉悟群生也。统其教以修善慈心为主,不杀生类,专务清净。精进者,为沙门;汉言息心。剔发去家,绝情洗欲而归于无为也。又以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所行善恶,后生皆有报应。所贵行善以练其精神,练而不已,以至无生而得为佛也。身长一丈六尺,黄金色,项中佩日月光,变化无常,无所不入,故能化通万物而大济群生也。有经书数千卷,以虚为宗,包罗精粗,无所不统,善为宏阔胜大之言。所求在一体之内,所明在视听之表。归依玄微,深远难得而测。故王公大人,观生死报应之际,无不懅然自失也。〔6〕

不可思议,向来学者罕有论及此事。南宋洪迈号为博学,《容斋四笔》卷一有“范晔汉志”余,专谈范“志”;《后汉书》注本以王先谦《集解》最为完备,《集解》释浮屠与佛多处,然二氏均不及此。(www.daowen.com)

考此段文字,既见于袁宏《后汉纪·明帝纪》,又见于《太平御览》卷六五三《叙佛》(引自《后汉纪》)。不过,正如王鸣盛所云:“(袁)宏《书》则在范之前,然亦皆范(晔)《书》所有,范《书》所无者甚少。……据此,则宏《书》采者,亦云博矣。乃竟少有出范《书》之外者,然则此《书》精实之语,范氏摭拾已尽。”(《十七史商榷》卷三十八《后汉纪》条)故不能断此为《后汉纪》之误。不过,既然范“志遂全阙”于先,后人何以得而引之?此其一;其二,如果说,后有发现,那么为何章怀太子在道宣撰成《广弘明集》十余年后注范晔《后汉书》,不但其所注本内无范《志》,其注亦无片言只语及之?考《光武十王(楚王英)传》“英……学为浮屠”下,章怀太子注引袁宏《汉纪》“佛者……而大济群生”一段文字,同于《广弘明集》此引。这不正好是“本地”无“风光”之明证吗?稍后,著名的史论家刘知幾在其《史通》中,亦只云范晔“十志未成而死”。准此,《广弘明集》之“《后汉书·郊祀志》,出范晔《后汉书》”云云,实不足信。

或许,“出范晔《后汉书》”一语,为宋人刊刻时所增。不然,难以想象《后汉书》一名重出(后者可谓“蛇足”)。我们之推测如能成立,则《广弘明集》于此无误。至于其所题之《后汉书》,究出谁家,因名《后汉书》者,除范晔一家外,据《隋志》史部正史类尚有三国(吴)谢承,晋薛莹、华峤、谢忱、袁山松五家,而又均亡佚;加之,愚局于一隅,见窄识浅,仅知袁《书》有《志》〔7〕(因为《广弘明集》引题为《后汉书·郊祀志》,故无志之《后汉书》,自然不在此中)。其难知者,则待明达云。

(原载《文献》1997年第4期)

注 释

〔1〕 被四库馆臣称为“博极群籍”的北宋末年学者晁说之云:“沈约《宋书》一百卷,嘉祐末诏馆阁校雠,始列学官。尚多残脱骈舛,或杂以李延寿《南史》。”(《嵩山集·读〈宋书〉》)

〔2〕 章怀注《班彪列传·赞》中,亦有引沈约《宋书》叙谢俨事,云“初,谢俨作此赞,云‘载成典坟,以示范晔,晔改为帝坟’。”乍一看,这使《宋书》有《谢俨传》说更为可信;实质不然:一、章怀之再引,说明《谢严传》之篇幅(分量)不小;换言之,《南史》更当载之,但《南史》却无。二、范晔《狱中与诸甥侄书》云:“赞自是吾文之杰思,殆无一字空设,奇变不穷,同含异体,乃自不知所以称之。”范晔自视其赞如此之高,不当仅改他人稿之两字而为之。因之,再引与其说增其信,倒不如说益其疑。又,章怀注之张冠李戴,误接等,实亦难免。如注云:“浮屠,佛也。解见《西羌传》。”(排印本页2368〔二〕)按《西羌传》当为《西域传》。又、“《〈诗·大雅〉序》曰:‘……。’‘《荡》,……。’其诗曰:‘……。”又云:‘哀今之人,胡为虺蜴。’”(同上,页1782〔一六〕)“哀今”二句,不但不是《荡》之诗句,亦非《大雅》其他诗作之诗句,而是出于《小雅·正月》。故清儒姚范据这二处,说:可知《宋书》确曾有《谢俨传》,今已遗失(详参《援鹑堂笔记》卷三十三)。是以未深思之论。

〔3〕 《百官志》,见《皇后纪下》;《礼乐志》、《舆服志》,见《光武十王(东平王苍)传》;《五行志》、《天文志》,见《蔡邕传》。

〔4〕 见《南齐书·文学(檀超)传》。

〔5〕 见《梁书·文学(刘昭)传》。

〔6〕 《影印宋碛砂版大藏经》本。

〔7〕 见《七录序》,《广弘明集》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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