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太康之治与文章中兴:西晋文风演变研究

太康之治与文章中兴:西晋文风演变研究

时间:2023-11-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经过十五年的励精图治和军事力量积蓄准备,一举平吴,迎来了“太康盛世”。西晋初年的政治家、文学家傅玄则积极参与了晋武帝受禅仪式,这源于傅玄与司马氏之间亲近的关系。经过一个多月的葬礼安排,“九月癸酉,葬崇阳陵,谥曰文王。”

太康之治与文章中兴:西晋文风演变研究

一、“太康之治”与“文章中兴”

西武帝司马炎在父祖三代的精心经营下,终于于泰始元年(265)受禅登祚。经过十五年的励精图治和军事力量积蓄准备,一举平吴,迎来了“太康盛世”。中国历史也结束了从东汉末年以来近百年的分裂割据,实现了难得而短暂的统一局面。西晋文学也受到感染,出现了“文章中兴”。晋武帝执政的前15年,即泰始元年(265)至太康元年(280)前,西晋王朝围绕着三件政治大事展开。一是禅位建元和巩固王朝基础。二是制礼定乐,加强文化、教育建设。三是为一统天下,伐灭三国鼎立以来最后一个割据政权做军事力量准备。这三件政治大事都牵动着时代的脉搏,影响着太康文风的走向。下面我们分梳西晋初年的三件政治大事与太康文学的关系。

晋武帝受禅登祚,是大势所趋,并未受到较大的阻力,无论是军事上的还是社会舆论上的。因为,这些阻力早在司马昭执政时期已经解决了。司马昭运用武力平定了诸葛诞和文钦等魏臣的军事叛乱,同时运用高压的文化政策和残酷的杀戮手段镇压了“竹林七贤”中异声者如嵇康,逼迫阮籍就范。阮籍迫不得已写作了《劝进表》。尤其是司马昭借助灭蜀汉政权的声威,并积极笼络士人之心,如甘露三年“秋七月,奏录先世名臣元功大勋之子孙,随才叙用”,(1)咸熙二年(265)“十一月,乙未,令诸郡中正以六条举淹滞:一曰忠恪匪躬,二曰孝敬尽礼,三曰友于兄弟,四曰洁身劳谦,五曰信义可复,六曰学以为己。”,(2)我们从《晋书》记载的“是時晋德既洽,四海宅心”(3),可以看出,西晋晋武帝受禅登祚是水到渠成。因此,晋武帝终于在泰始元年(265)十二月,设坛祭天,受禅登基,分封同姓二十八王。西晋初年的政治家、文学家傅玄则积极参与了晋武帝受禅仪式,这源于傅玄与司马氏之间亲近的关系。傅玄在泰始元年作《正朔服色议》:

帝王受命,应历禅代,则不改正朔,遭变征伐则改之,舜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无改正之文;唐虞正朔皆同,明矣。至殷周革命乃改。魏受汉禅,亦已不改,至于服色,皆从其本。惟节幡用黄。大晋以金德王天下,顺五行三统之序矣。

《晋书·武帝纪》泰始二年(266)有这样的记载,“有司奏:‘大晋继三皇之踪,蹈舜禹之迹,应天顺时,受禅有魏,宜一用前代正朔服色,皆如虞遵唐故事。’奏可。”(4)傅玄的政治见解得到了朝廷的认可。

咸熙二年(265)秋八月,司马昭病死。经过一个多月的葬礼安排,“九月癸酉,葬崇阳陵,谥曰文王。”(5)张华因卢钦推荐,“迁长史,兼中书郎。朝议表奏,多见施用,遂即真。”(6)张华参与了关于司马昭谥号的朝议。《晋文王谥议》:“殊位盛礼,实隆明德,班爵崇宠,亦光茂勋。至于表名赠号,世考洪烈,冠声无穷者,莫尚于号谥也。论功高于禹、稷,此德迈于伊、周。”

西晋初年的第二件政治大事是制礼定乐,加强文化建设。西晋武帝改元以来,最大的政治难题在于革除从汉末以来的政治风俗的积弊。(7)革除政俗之弊首要是建立制度。首先是发挥谏官作用,傅玄切中时政之要,进而上疏,陈要务。

此举体现了傅玄很强的政治意识和淑世情怀。《上疏陈要务》中所陈“用人得其要”的王政之急,“尊儒尚学,贵农贱商”的“事业之要务”,件件都切中时弊,得到晋武帝的采纳。晋武帝于泰始四年(268)着手处理政俗之弊,“六月甲申朔,诏曰:‘郡国守相,三载一巡行属县,必以春,此古者所以述职宣风展义也。见长吏,观风俗,协礼律,考度量,存问耆老,亲见百年。录囚徒,理冤枉,详察政刑得失,知百姓所患苦。无有远近,便若朕亲临之。敦喻五教,劝务农功,勉励学者,思勤正典,无为百家庸末,致远必泥。士庶有好学笃道,孝弟忠信,清白异行者,举而进之;有不孝敬于父母,不长悌于族党,悖礼弃常,不率法令者,纠而罪之。田畴辟,生业修,礼教设,禁令行,则长吏之能也。人穷匮,农事荒,奸盗起刑,狱烦,下陵上替,礼义不兴,斯长吏之否也。若长吏在官公廉,虑不及私,正色直节,不饰名誉者,及身行贪秽,诌黩求容,公节不立,而私门日富者,并谨察之。扬清激浊,举善弹违,此朕所以垂拱总纲,责成于良二千石也。于戏戒哉!’”(8)同年九月,“青、徐、兗、豫四州大水,伊洛溢,合于河”,(9)已经升迁为御史中丞的傅玄,又作《水旱上便宜五事疏》,足见其忧患意识和关注现实民生的精神。

傅玄在制礼定乐方面颇有贡献,尤其是在定乐方面。“泰始二年(266)正月,诏曰:‘有司前奏郊祀权用魏礼,朕不虑改作之难,令便为永制,众议纷互,遂不时定,不得以时供飨神祇,配以祖考。日夕难企,贬食忘安,其便郊祀。’时群臣又议,五帝即天也,王气时异,故殊其号,虽名有五,其实一神。明堂南郊,宜除五帝之坐,五郊改五精之号,皆同称昊天上帝,各设一坐而已。地郊又除先后配祀。帝悉从之。”(10)当朝廷决定完善吉礼中的郊祭之仪时,傅玄就担当了完成乐章的任务。《晋书·乐志》上曰:“及武帝受命之初,百度草创。泰始二年(266),诏郊祀明堂礼乐权用魏仪,遵周室肇称殷礼之义,但改乐章而已,使傅玄为之词云。”(11)试想,如果傅玄对西晋政权没有很真诚的情感认同,不可能完成这些作品。再试想,如果傅玄没有这些文学才华,西晋王朝也不会将这样的使命交给他来完成。傅玄这些作品缺乏个人自我的情感,谈不上有多少艺术价值,但从王朝的礼乐制度的角度看,却是改创宗庙。西晋王朝的郊祭仪式变得雍容高雅,文质彬彬。傅玄的这些作品中,虽缺乏个人情感,但我们能感受到傅玄对建国初年由衷的礼赞之情。我们从《晋书·乐志下》记载知道,魏、吴等国均对汉代《短箫铙歌》之乐进行改编,以歌颂功德。西晋亦不例外,“及武帝受禅,乃令傅玄制为二十二篇,亦述以功德代魏。改《朱鹭》为《灵之祥》,言宣帝之佐魏,犹虞舜之事尧,既有石瑞之征,又能用武以诛孟达之逆命也。改《思悲翁》为《宣受命》,言宣帝御诸葛亮,养威重,运神兵,亮震怖而死也。改《艾如张》为《征辽东》,言宣帝陵大海之表,讨灭公孙氏而枭其首也。改《上之回》为《宣辅政》,言宣帝圣道深远,拨乱反正,网罗文武之才,以定二仪之序也。改《雍离》为《时运多难》,言宣帝致讨吴方,有征无战也。改《战城南》为《景龙飞》,言景帝克明威教,赏顺夷逆,隆无疆,崇洪基也。改《巫山高》为《平玉衡》,言景帝一万国之殊风,齐四海之乖心,礼贤养士,而纂洪业也。改《上陵》为《文皇统百揆》,言文帝始统百揆,用人有序,以敷太平之化也。改《将进酒》为《因时运》,言因时运变,圣谋潜施,解长蛇之交,离群桀之党,以武济文,以迈其德也。改《有所思》为《惟庸蜀》,言文帝既平万乘之蜀,封建万国,复五等之爵也。改《芳树》为《天序》,言圣皇应历受禅,弘济大化,用人各尽其才也。改《上邪》为《大晋承运期》言圣皇应箓受图,化象神明也。改《君马黄》为《金灵运》,言圣皇践阼,致敬宗庙,而孝道行于天下也。改《雉子班》为《于穆我皇》,言圣皇受禅,德合神明也。改《圣人出》为《仲春振旅》,言大晋申文武之教,畋猎以时也。改《临高台》为《夏苗田》,言大晋畋狩顺时,为苗除害也。改《远如期》为《仲秋狝田》,言大晋虽有文德,不废武事,顺时以杀伐也。改《石留》为《顺天道》,言仲冬大阅,用武修文,大晋之德配天也。改《务成》为《唐尧》,言圣皇陟帝位,德化光四表也。《玄云》依旧名,言圣皇用人,各尽其材也。改《黄爵行》为《伯益》,言赤乌衔书,有周以兴,今圣皇受命,神雀来也。《钓竿》依旧名,言圣皇德配尧舜,又有吕望之佐,济大功,致太平也。”(12)其歌辞恕不赘述。

傅玄、荀勖和张华三人对西晋的燕射歌辞建设也有贡献。“及晋初,食举亦用《鹿鸣》。至泰始五年,尚书奏,使太仆傅玄、中书监荀勖、黄门侍郎张华各造正旦行礼及王公上寿酒、食举乐歌诗。”(13)傅玄造三首:《正旦大会行礼歌》(四章)《上寿酒歌》《食举东西厢歌》(十三章)。泰始五年(269),荀勖受诏后,(荀)“勖乃除《鹿鸣》旧歌更作行礼诗四篇,先陈三朝朝宗之义。又为正旦大会、王公上寿歌诗并食举乐歌诗,合十三篇。”(14)共十七篇。荀勖《晋四厢乐歌十七首》,《正旦大会行礼歌》(四章)《食举乐东西厢歌》(十二章)。

张华受诏后,“以为魏上寿、食举诗及汉氏所施用,其文句长短不齐,未皆合古。盖以依咏弦节,本有因循,而识乐知音,足以制声度曲,法用率非凡近之所能改。二代三京,袭而不变,虽诗章辞异,兴废随时,至其韵逗留曲折,皆系于旧,有由然也。是以一皆因就,不敢有所改易。”(15)所作《晋四厢乐歌十六首》《王公上寿诗》《食举东西厢乐诗》(十一章)、《正旦大会行礼诗》(四章)。

张华又作以下歌辞:《晋冬至初岁小会歌》《晋宴会歌》《晋中宫所歌》《晋宗亲会歌》。

中书侍郎成公绥亦奉诏作《晋四厢乐歌》,包括:《王公上寿酒歌》《正旦大会行礼歌》(十五章)。这些文学作品没有艺术个性,其实,我们并不能以文学个性责之。因为这些作品本身是配合西晋礼制完善的作品,要求雍容华美,符合宗庙燕射的音乐。为什么像傅玄、张华、荀勖、成公绥等文士会积极从事这样的创作活动呢?如果说傅玄、张华、荀勖、成公绥等人是蹑居高位,又有文学才华,有点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么,潘岳在泰始四年(268)作了《藉田赋》,不能完全是因其竞躁谄媚目之,更多是出于对晋武帝时代的礼赞。《藉田赋》曰:

伊晋之四年正月丁未,皇帝亲率群后藉于千亩之甸,礼也。于是乃使甸师清畿,野庐扫路,封人img48宫,掌舍设枑。青坛蔚其岳立兮,翠幕黕以云布。结崇基之灵址兮,启四涂之广阼。沃野坟腴,膏壤平砥。清洛浊渠,引流激水。遐阡绳直,迩陌如矢。葱犗服于缥轭兮,绀辕缀于黛耜。俨储驾于廛左兮,俟万乘之躬履。百僚先置,位以职分,自上下下,具惟命臣。袭春服之萋萋兮,接游车之辚辚。微风生于轻img49兮,纤埃起乎朱轮。森奉璋以阶列兮,望皇轩而肃震。若湛露之晞朝阳兮,似众星之拱北辰也。(www.daowen.com)

于是前驱鱼丽,属车鳞萃,阊阖洞启,参途方驷,陪常伯乘,太仆执辔。后妃献穜稑之种,司农撰播殖之器,挈壶掌升降之节,宫正设门闾之跸。天子乃御玉辇,荫华盖,冲牙铮枪,绡纨img50img51。金根照耀以烱晃兮,龙骥腾骧而沛艾。表朱玄于离坎,飞青缟于震兑。中黄晔以发辉兮,方彩纷其繁会。五路鸣銮,九旗扬旆,琼钑入蕊,云罕晻蔼。箫管嘲img52以啾嘈兮,鼓鼙硡隐以砰磕,筍虡嶷以轩翥兮,洪钟越乎区外。震震填填,尘骛连天,以幸乎藉田。蝉冕颎以灼灼兮,碧色肃其芊芊。似夜光之剖荆璞兮,若茂松之依山巅也。

于是我皇乃降灵坛,抚御耦,游场染屦,洪縻在手。三推而舍,庶人终亩。贵贱以班,或五或九。于斯时也,居靡都鄙,民无华裔,长幼杂沓以交集,士女颁斌而咸戾。被褐振裾,垂髫总髻,蹑踵侧肩,掎裳连袂。黄尘为之四合兮,阳光为之潜翳。动容发音而观者,莫不抃舞乎康衢,讴吟乎圣世。情欣乐乎昏作兮,虑尽力乎树艺。靡推督而常勤兮,莫之课而自厉。躬先劳而悦使兮,岂严刑而猛制哉!

有邑老田父,或进而称曰:“盖损益随时,理有常然。高以下为基,民以食为天。正其末者端其本,善其后者慎其先。夫九土之宜弗任,四业之务不壹,野有菜蔬之色,朝乏代耕之秩。无储蓄以虞灾,徒望岁以自毕。三代之衰,皆此物也。今圣上昧旦丕显,夕惕若慄,图匮于丰,防俭于逸,钦哉钦哉,惟谷之恤。展三时之弘务,致仓廪于盈溢,固尧、汤之用心,而存救之要术也。”若乃庙祧有事,祝宗诹日,簠簋普淖,则此之自实,缩鬯萧茅,又于是乎出。黍稷馨香,旨酒嘉栗。宜其时和年登,而神降之吉也。古人有言曰:“圣人之德,无以加于孝乎!”夫孝者,天之性、人之所由灵也。昔者明王以孝治天下,其或继之者,鲜哉希矣!逮我皇晋,实光斯道,仪刑孚于万国,爱敬尽于祖考。故躬稼以供粢盛,所以致孝也;劝穑以足百姓,所以固本也。能本而孝,盛德大业至矣哉!此一役也,二美显焉,不亦远乎,不亦重乎!敢作颂曰:“思乐甸畿,薄采其芳。大君戾止,言藉其农。其农三推,万国以祗。耨我公田,遂及我私。我簠斯盛,我簋斯齐。我仓如陵,我庾如坻。念兹在兹,永言孝思。人力普存,祝史正辞。神祇攸歆,逸豫无期。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晋书·礼志上》篇记载:“《礼》孟春之月,乃择元辰,天子亲载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间,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藉。至秦灭学,其礼久废。汉文帝之后,始行斯典。魏之三祖,亦皆亲耕藉田。及武帝泰始四年,有司奏耕祠先农,可,令有司行事。诏曰:‘夫国之大事,在祀与农。是以古之圣王,躬耕帝藉,以供郊庙之粢盛,且以训化天下。近世以来,耕藉止于数步之中,空有慕古之名,曾无供祀训农之实,而有百官车徒之费。今修千亩之制,当与群公卿士躬稼穑之艰难,以率先天下。主者详具其制,下河南,处田地于东郊之南,洛水之北。若无官田,随宜使换,而不得侵人也。’于是乘舆御木辂以耕,以太牢祀先农。”(16)西晋武帝泰始四年(268)春月,大举进行了藉田劝农的礼仪活动,潘岳有幸观看此次活动,故而用文墨写下了《藉田赋》。只是《晋书·武帝纪》记载相当简略:“丁亥,帝耕于藉田。”(17)而潘岳在《藉田赋》中十分翔实地记载了武帝藉田仪式。试想,潘岳观看晋武帝藉田仪式时,心中没有对盛大庆典仪式的真情涌动,何来之《藉田赋》呢?

西晋前期的第三件政治大事是为一统天下,伐灭三国鼎立以来最后一个割据政权——吴国做军事力量准备。在泰始十年间(265—274),晋武帝下诏“劝务农功”“惠育海内”。如泰始四年(268),藉田仪式后,就下诏“古设象刑而众不犯,今虽参夷而奸不绝,何德刑相去之远哉!先帝深愍黎元,哀矜庶狱,乃命群后,考正典刑。朕守遗业,永惟保乂皇基,思与万国以无为为政。方今阳春养物,东作始兴,朕亲率王公卿士耕藉田千亩。又律令既就,班之天下,将以简法务本,惠育海内。”(18)同年六月再诏:“敦喻五教,劝务农功,勉励学者。”(19)泰始五年(269)“申戒郡国计吏守相令长,务尽地利,禁游食商贩。”(20)“(泰始)十年春正月辛亥,帝耕于藉田。”(21)“是岁(泰始十年),凿陕南山,决河,东注洛,以通运漕。”(22)随着这些政策的贯彻,西晋的社会生产得到恢复和发展,为伐吴奠定了基础。到了咸宁年间(275—279),伐吴被提到议事日程之上。结束割据局面不仅是王朝声威的问题,更符合民心,即使吴国人也渴望结束东吴后主孙皓的暴政。从《晋书·乐志》下“拂舞,出自江左。旧云吴舞,检其歌,非吴辞也。亦陈于殿庭。杨泓序云:自到江南见《白符舞》,或言《白凫鸠舞》,云有此来数十年矣。察其辞旨,乃是吴人患孙皓虐政,思属晋也”的记载可以看出些许消息来。晋武帝“有平吴之志”,但朝廷大臣之间意见不一。镇南大将军羊祜、度支尚书杜预、中书令张华主张伐吴。而司空贾充、中书监荀勖、冯img53则以为不可。晋武帝大胆启用羊祜、杜预、张华等人,力主伐吴。咸宁四年(278),羊祜入朝陈伐吴之计,晋武帝派中书令问羊祜伐吴之策。张华“深赞成其计,祜谓华曰:‘成吾志者,子也’”。(23)《晋书·杜预传》:“时帝与中书令张华围棋,而预表适至。华推枰敛手曰:‘陛下圣明神武,朝野清晏,国富兵强,号令如一,吴主荒淫骄虐,诛杀贤能,当今讨之,可不劳而定。’帝乃许之。”(24)咸宁五年(279),“及将大举,以华为度支尚书,乃量计运漕,决定庙算”。(25)张华坚定了晋武帝平吴的决心,也被提升为度支尚书,为伐吴战争做后勤保障工作。咸宁五年(279)十一月,伐吴的大幕拉开了。“十一月,大举伐吴,遣镇军将军、琅邪王伷出涂中,安东将军王浑出江西,建威将军王戎出武昌,平南将军胡奋出夏口,镇南大将军杜预出江陵,龙骧将军王濬、广武将军唐彬率巴蜀之卒浮江而下,东西凡二十余万。以太尉贾充为大都督,行冠军将军杨济为副,总统众军。”(26)“太康元年春正月……癸丑,王浑克吴寻阳赖乡诸城,获吴武威将军周兴。二月戊午,王濬、唐棼等克丹阳城。庚申,又克西陵,杀西陵都督、镇军将军留宪,征南将军成璩,西陵监郑广。壬戌,浚又克夷道乐乡城,杀夷道监陆晏、水军都督陆景。甲戌,杜预克江陵,斩吴江陵督王延;平南将军胡奋克江安。于是诸军并进,乐乡、荆门诸戍相次来降。乙亥,以濬为都督益、梁二州诸军事,复下诏曰:‘濬、彬东下,扫除巴丘,与胡奋、王戎共平夏口、武昌,顺流长鹜,直造秣陵,与奋、戎审量其宜。杜预当镇静零、桂,怀辑衡阳。大兵既过,荆州南境固当传檄而定,预当分万人给濬,七千给彬。夏口既平,奋宜以七千人给濬。武昌既了,戎当以六千人增彬。太尉充移屯项,总督诸方。’濬进破夏口、武昌,遂泛舟东下,所至皆平。王浑、周浚与吴丞相张悌战于版桥,大败之,斩悌及其将孙震、沈莹,传首洛阳。孙皓穷蹙请降,送玺绶于琅邪王伷。三月壬申,王濬以舟师至于建邺之石头,孙皓大惧,面缚舆榇,降于军门。濬杖节解缚焚榇,送于京都。收其图籍,得州四,郡四十三,县三百一十三,户五十二万三千,吏三万三千,兵二十三万,男女口二百三十万。其牧守下皆因吴所置,除其苛政,示之简易,吴人大悦。乙酉大赦,改元,大酺五日,恤孤老困穷。”(27)由于晋武帝的决策果断,运筹帷幄,前方将士的奋勇,竟用短暂的半年时间就荡平了对峙几十年的吴政权,实现了国家的一统居面。在平吴事件影响下,出现了一系列颂美文学。早在吴蜀对峙政权存在的时候,北方文士就有渴望在破蜀平吴中建功立业的诗作。如傅玄的《长歌行》,诗曰:“利害同根源,赏下有甘钩。义门近横塘,兽口出通侯。抚剑安所趋,蛮方未顺流。蜀贼阻石城,吴寇冯龙舟。二军多壮士,闻贼如见仇。投身效知己,徒生心所羞。鹰隼厉爪翼,耻与燕雀游。成败在纵者,无令鸷鸟忧。”如枣据的《杂诗》:“吴寇未殄灭,乱象侵边疆。天子命上宰,作蕃于汉阳。开国建元士,玉帛聘贤良。予非荆山璞,谬登和氏场。羊质服虎文,燕翼假凤翔。既惧非所任,怨彼南路长。千里既悠邈,路次限关梁。仆夫罢远涉,车马困山冈。深谷下无底,高严暨穹苍。丰草停滋润,雾露沾衣裳。玄林结阴气,不风自寒凉。顾瞻情感切,恻怆心哀伤。士生则悬弧,有事在四方。安得恒逍遥,端坐守闺房。引义割外情,内感实难忘。”在伐吴战争中,有战功的龙骧将军王濬作《平吴诗》:“茫茫禹迹,九域乃宾。庶士交正,无思不顺。马怠其衡,车曳其轮。飞龙造造,天命有晋。”夏侯湛有可能参与了伐吴战争,(28)他的《离亲咏》是离亲赴任之作。诗曰:“剖符兮南荆,辞亲兮遐征。发轫兮皇京,夕臻兮泉亭。抚首兮内顾,按辔兮安步。仰恋兮后涂,俯叹兮前路。既感物以永思兮,且归身乎怀抱。苟违亲以从利兮,匪曾闵之攸宝。视微荣之琐琐兮,知吾志之愈小。独申愧于一心兮,惭报德之弥少。”夏侯湛《江上泛歌》则是在伐吴途中所作的。歌曰:“悠悠兮远征,倏倏兮暨南荆。南荆兮临长江,临长江兮讨不庭。江水兮浩浩,长流兮万里。洪浪兮云转,阳侯兮奔驰起。惊翼兮垂天,鲸鱼兮岳跱。縻芜纷兮被皋陆,修竹郁兮医崖趾。望江之南兮遨目桂林,桂林蓊郁兮鹍鸡扬音。凌波兮愿济,舟楫不具兮江水深。沈嗟回盻於北夏,何归轸之难寻。”太康元年(280)平吴后,晋武帝在三月三日与侍臣在华林园赋诗。今存程咸和王济的诗作。程咸的《平吴后三月三日从华林园作诗》:“皇帝升龙舟,待幄十二人。天吴奏安流,水伯卫帝津。”王济《平吴后三月三日华林园诗》:“蠢尔长蛇,荐食江汜。我皇神武,泛舟万里。迅雷电迈,弗及掩耳。思乐华林,薄采其兰。皇居伟则,芳园巨观。仁以山悦,水为智欢。清池流爵,秘乐通玄。修罾洒鳞,大庖妙馔。物以时序,情以化宣。终温且克,有肃初筵。嘉宾在兹,千禄永年。”西晋文士张载也受到平吴事件的鼓舞,写下了《平吴颂》:

闻之前志,尧有丹水之阵,舜有三苗之诛,此圣帝明王,平暴静乱,未有不用兵而制之也。夫大上成功,非颂不显;情动于中,非言不彰。猃狁既攘,出车以兴;淮夷既平,江汉用作:斯故先典之明志,不刊之美事,乌可阙欤?遂作颂曰:

上哉仁圣,曰惟皇晋。光泽四表,继天垂胤。帝道焕于唐尧,义声邈乎虞舜。蠢尔鲸吴,凭山阻水。肆虐播毒,而作豺虺。菁茅阙而不贡,越裳替其白雉。正九伐之明典,申号令之旧章。布亘地之长罗,振天网之修纲。制征期于一朝,并箕驱而慕张。尔乃拔丹阳之峻壁,屠西陵之高墉。日不移晷,群丑率从。望会嵇而振铎,临吴地而奋旅。众军竞趣,烽飚具举。挫其轻锐,走其守御。

西晋王朝的臣子们在六合混一的大好局面下,极力上书请晋武帝封禅泰山。

卫瓘等人反复陈词上奏,力请晋武帝封禅泰山,不排除他们谄事武帝,但更多的是世局清晏的感染。晋武帝还算是清醒的,不愿耗费巨大的社会财富,去搞封禅仪式。

总之,在晋武帝执政的前十五年中,“晋武帝兢兢业业,勤于政事,雅好直言,留心采擢贤才,又带头节约宫廷开支,制止铺张浪费,经济上推行占田制,政治上惩处贪官污吏,军事上练兵讲武,表现出奋发有为和积极进取的精神。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完成一统全国的大业,改变了自东汉末年以来豪强割据、三国鼎立的局面,使国家出现了被誉为‘天下无穷人’的‘太康之治’”。(29)我们回到那个时代,看看同时代人是怎样评价晋武帝和他的“太康之治”的。干宝《晋纪》中有言:“至于世祖,遂享皇极。仁以厚下,俭以足用,和而不驰,宽而能断,故民咏维新,四海悦劝矣。聿修祖宗之志,思辑战国之苦。腹心不同,公卿异议,而独纳羊祜之策,杖王杜之决,役不二时,江湘来同。掩唐虞之旧域,班正朔于八荒,天下书同文,车同轨,牛马被野,余粮委亩,故于时有‘天下无穷人’之谚。虽太平未洽,亦足以明吏奉其法,民乐其生矣。”(30)看来,西晋太康时代虽存在着众多的社会政治问题,但总的来说,比起东汉末年以来的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最辉煌的。难怪挚虞会作《太康颂》,衷心礼赞自己的时代。《太康颂》:

于休上古,人之资始。四奥咸宅,万国同轨。有汉不竞,丧乱靡纪。畿服外叛,侯卫内圮。天难既降,时惟鞠凶。龙战兽争,分裂遐邦。备僭岷蜀,度逆海东。权乃缘间,割据三江。明明上帝,临下有赫。乃宣皇威,致天之辟。奋武辽隧,罪人斯获。抚定朝鲜,奄征韩貊。文既应期,席卷梁益。元憝委命,九夷重译。邛、冉、哀牢,是焉底绩。

我皇之登,二国既平。靡适不怀,以育群生。吴乃负固,放命南冥。声教未暨,弗及王灵。皇震其威,赫如雷霆。截彼江沔,荆舒以清。邈矣圣皇,参乾两离。陶化以正,取乱以奇。耀武六旬,舆徒不疲。饮至数实,干旄无亏。洋洋四海,率礼和乐。穆穆宫庙,歌雍咏铄。光天之下,莫匪帝略。穷发反景,承正受朔。龙马骙骙,风于华阳。弓矢囊服,干戈戢藏。严严南金,业业余皇。雄剑班朝,造舟为梁。圣明有造,实代天工。天地不违,黎元时邕。三务斯协,用底厥庸。既远其迹,将明其踪。乔山惟岳,望帝之封。猗欤圣帝,胡不封哉!

就连不可一世的唐太宗李世民都热衷在《晋书·武帝纪》中写下难得的制语来称赞晋武帝的文治武功。他说:“武皇承基,诞膺天命,握图御宇,敷化导民,以佚代劳。以治易乱。绝缣绝之贡,去雕琢之饰,制奢俗以变俭约,止浇风而反淳朴。雅好直言,留心采擢,刘毅、裴楷以质直见容,嵇绍、许奇虽仇雠不弃。仁以御物,宽而得众,宏略大度,有帝王之量焉。于是民和俗静,家给人足,聿修武用,思启封疆。决神算于深衷,断雄图于议表。马隆西伐,王浚南征,师不延时,獯虏削迹,兵无血刃,扬越为墟。通上代之不通,服前王之未服。祯祥显应,风教肃清,天人之功成矣,霸王之业大矣。”(31)就在这样的时代,西晋迎来了“文章中兴”。钟嵘在《诗品》中曰:“太康中,三张、二陆、两潘、一左,勃尔复兴,踵武前王,风流未沫,亦文章之中兴也。”(32)西晋的“太康之治”促生了文士的盛世激情,他们用自己的文学才华由衷地礼赞这个时代。可以说,西晋太康时代的文学与政治关系十分密切,文学也成为这个时代备受关注的话题。左思以一篇《三都赋》就能赢得洛阳纸贵,陆云鼓励自己的兄长陆机欲作《三都赋》。可见,西晋太康时代整个社会对文学的重视。也可见,文学与政治之间是需要保持一定的张力,文学只有依托政治、切中时代精神,才能为世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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