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起点公平：改革与完善教育培训制度

新生代农民工的教育培训问题包含两方面的内容：一是新生代农民工的教育培训提高，提升自身人力资本的问题；二是新生代农民工子女的教育问题。

(一)教育培训是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的重要途径

新生代农民工大多初、高中一毕业就进入城市，甚至其中不少人就是跟着打工的父母在城市长大的。尽管他们普遍比老一代农民工受教育程度高，但不公平的教育体制使得新生代农民工(特别是和打工的父母在城里生活的人)还是缺乏接受良好教育的机会，导致他们没能获得被视为职场门槛的文凭与技能，被迫作为廉价劳动力从事一些技术含量比较低的工作，如建筑、制造、家政、环卫、餐饮、零售等“苦、脏、累、险”的行业，只能成为边缘化的群体而很难融入城市的主流社会。和老一代农民工普遍“认命”的心态不同的是，他们并不打算这样忍耐着过一辈子，而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都清醒地意识到，要想在这个社会站稳脚跟，就必须拥有某种技能，而教育就是唯一的途径^[28]。在访谈中我们发现，绝大多数新生代农民工认为在走出校园后才发现知识很有用，于是有些后悔当初未能继续学业，他们尤其相信掌握一门技术的重要性，渴望凭借技术在社会上有相对稳定的经济来源，但是工厂并未提供相应的业余学习和技术培训。如宁夏吴忠到西安打工的LMF在东大街某服装店做导购。，她说她已经逐渐习惯了城市生活，不想回到农村^[29]。

新生代农民工是伴随中国改革开放成果初现的一代，因教育程度相对高一些，来到城市不仅仅为了谋生，但如果没有技能，他们在现实的环境里面临的困难一点也不比父辈少。

对他们而言，远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离乡外出务工是这一代高考失利的农村青年的时尚选择。进城务工，意味着他们将以另一种方式亲近城市现代生活。虽然来西安只有一年时间，LMF却已经换了4份工作。在服装店做导购之前，她在一家KTV里做服务生，但这份工作她干了不到两个月就辞职了：

LMF(女)说：“没日没夜地上班，工作压力太大了。”

高中毕业的LMF，曾两次参加高考都未能如愿。技能就是本钱，没有本钱的普通务工者，在就业市场上几乎没有话语权。一个显见的事实是，这些频繁转换工作的务工人员大多数没有受过技能培训。在老乡的介绍下，LMF在西安干过包括服务员、收银员、足浴按摩等不同的工种，已适应快节奏作息的她，习惯了逛街、购物和吃夜宵的城市生活，难以忍受农村的破旧、贫穷和慢节奏。虽然觉得自己的“根”仍在农村，但又与农村生活格格不入，矛盾的心情使其处于尴尬中。

YXN(女)认为：“知识多的人在社会对事物的看法就是不一样，没有知识不行，有知识的人说话、想问题、干事情都不一样。”

XG(男)说：“相信通过政府多开设培训技术活动，可以有效地缓解就业压力。”

LJN(女)认为：“在学校里学的东西在打工时用得并不多，有特长或者组织能力比较强的人在工厂里会更吃香，现在很多大学生混得还没有农民工好，有些大学毕业后还得干苦力。”

当前我国义务教育普及率较高，但在各省市之间、各地区之间，乃至同一个城市的不同学校之间，教育质量和教学水平相差很大。而农民工子女的教育更是存在诸多问题。要为农民工的子女提供在城市接受正规学校教育的机会，就必须改革现有的教育制度，政府和社会都应该采取积极措施切实解决农民工子女失学、就学质量不高等问题。城市政府要制定进城农民工子女接受义务教育的收费标准，做到收费与当地学生一视同仁；减免不必要的相关费用；要改革现行义务教育的教育投入与管理体制，合理分摊进城农民工子女义务教育成本，中央财政应负担其中的主要部分。另外，流出地政府还应重视农民工的未进城子女受教育问题，通过建立寄宿制学校使留守子女在教育、生活、安全等方面能够得到妥善的保障，不让留守儿童因脱离父母监管而失学。

(二)加强新生代农民工的教育、培训，提升其素质与技能

新生代农民工要有一技之长，才能有效抵御风险。蓝田籍农民工CXL在招聘会上没有填写一份求职简历，原因是他看中的2000元左右月薪的工作，都要求有一定技能，他只做过一年保安，无傍身之技^[30]。新城区人力资源市场郭主任分析道：现在的“用工荒”其实质是农民工供求出现结构性矛盾。很多工厂招不到工人，是因为他们需要的是有技术或是有学习能力的工人。而很多农民工综合素质的低下难以符合因产业结构升级对农民工技能的要求，我国现阶段的“民工荒”从实质来说还是“技工荒”。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弱势地位，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受教育水平低，缺乏技能造成的，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加强对他们的教育、培训，政府每年都应拿出一部分资金，保证专款专用，对他们进行分期分批的轮训，保障他们拥有与其他居民同样的受教育权利。在提高他们文化程度的同时，重点传授一些谋生的实用知识与技能。

图7—1　所在单位有哪些培训^[31]

据学者2011年在西安市雁塔区的新生代农民工生活及培训情况所做的200份问卷调查和20人的访谈显示，与全国大部分地区的农民工一样，他们的教育水平总体偏低，大多数属于初中毕业生，占52.7％，高中文化程度仅占26.9％，大专占10.8％，可见，在今后的输出地和输入地的教育培训中，加大其文化水平培训的力度非常重要。

目前，中国还处在全球产业链的低端，相当数量的新生代农民工还聚集在低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的产业中。随着科技进步和产业调整，未来中国必将成为以技术密集型产业为主的国家，这也是一个国家走向富强的必由之路。为了配合产业升级，国家应把对新生代农民工的教育提升到战略高度，因为未来的技术工人将以他们为主。新生代农民工素质与技能的提升不仅对国家的发展极为重要，对于他们自身的发展和真正融入城镇社会也是极为关键的。

新生代农民工渴望接受职业培训的愿望十分迫切，但是受各种条件限制，其需求难以得到有效满足。“十二五”期间，我国淘汰落后产能、实现产业升级对农民工素质提出更高的要求，加强职工的职业培训，提高劳动者技能水平已经迫在眉睫。帮助农民工掌握一门专业技能，获得在城市中安身立命的主动权也是各级政府、用工企业和全社会的共同责任。

图7—2　愿意参加培训的理由

1.健全与完善培训制度

解决农民工培训中的问题在于机制的转变，建立统筹城乡的就业制度，培育与完善劳动力市场体系和就业社会服务体系，打破就业方面的各种壁垒，加强教育培训，提升农民工素质，实现农村劳动力在城乡之间合理流动，使农民工在就业、公共服务方面能够通过平等竞争获得与城市市民同样的权利。为确保培训质量，在培训市场引入竞争机制。努力形成政府埋单、培训机构自由竞争、农民工自主选择培训点和培训内容的格局，然后由政府或政府委托的检查验收机构对参训的农民工培训效果进行检验后结算。

2.提升培训空间(www.daowen.com)

一是根据农民工的实际情况安排培训内容。对有求职意向的农民工，开展实用技能培训。使之掌握适应工作岗位必要的专业技能，奠定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能力，有效、快捷地解决新生代农民工就业问题。二是为在岗的新生代农民工提供继续教育或专业强化教育，为今后的再培训、再就业提供知识上的储备，提高新生代农民工的素质；并且拓宽他们就业的范围，以适应新岗位或转岗的需要，为将来转岗或职业发展做准备。三是对有创业愿望并具备一定创业条件的农村劳动者开展创业培训。四是完善农民工培训信息系统。发挥社会中介机构、培训机构了解市场需求的作用，密切农民工培训与就业之间的联系，把培训、劳务输出、信息资源有机结合起来，达到信息互通，资源共享，实现按需培训。

图7—3　希望获得哪方面的培训

从图7—3看，新生代农民工希望接受的培训：首先是职业技能培训，其次是经营管理知识，再次是科技文化知识与创业致富经验。这说明，新生代农民工对所从事的工作还是抱有一定的热情，致富的愿望也比较强烈，对文化知识的提升抱有一定的渴望。这是新生代农民工的特点，值得我们特别重视，也是我们今后培训的重点。对于新生代农民工，应根据其有一定文化素质基础、希望在城镇安居乐业、对自己有更高就业期望与职业岗位要求的特点，对其进行中、高级职业资格的培训，以及进行作为市民所需的职业素质和公民素质的教育。

帮助农民工就业的“春风行动”已经举办了10多年，每年解决的问题都有不同。工作重点变化很快，从最初的鼓励农村剩余劳动力工作，到如今对新生代农民工的专门培训，“鼓励年轻人走出去，学技术见世面”。新生代农民工在接受培训后，会以团体工作的方式到外地就业，陕西籍新生代农民工们在青岛、上海等地的大企业都有就业，反馈信息显示：效果还不错。

3.创新培训方式

如何选择培训方式：结合西安市雁塔区及全国的情况，研究者指出，新生代农民工培训的最大难点就在于培训时间和培训方式的选择。他们所需知识比较庞杂，加之他们本身文化程度不一，很多工作需要花费较多时间，这一切，都给具体的培训工作带来了明显的困难^[32]。所以，我们必须关注新生代农民工培训的灵活性和针对性，采取输出地主要培训文化知识和输入地主要培训职业技能相结合的方式，选择合适的整块与零散相结合的时间点，针对他们的需要搞好培训工作。

图7—4　认为哪种培训方式效果更好

从国内其他地区经验来看，一是创新培训模式。发展订单式培训，职业技能培训的内容以市场需求为导向，增强培训的针对性，突出技能、注重实效，逐步形成政府、用工企业和劳动者都受益的长效机制。二是采取灵活的培训方式。根据参加培训新生代农民工的特点，多渠道、多层次地开展新生代农民工技能培训工作。以培养适应城市生活能力和提高就业岗位技能为主要内容，组织开展技能提升、转业转岗、安全生产等方面的职业技能培训，同时增加政策法规、公共知识、心理辅导、思维转变、企业文化等职业素质教育，提升新生代农民工的职业技能和职业素养。三是突出创业技能培训。建立健全创业服务支持体系，强化项目支持、开业指导、跟踪服务等措施，激发新生代农民工创业热情。

4.增加培训投入

构筑起以政府投入为主、用人单位为辅，农民工个人少量负担的投入机制。各级政府要加大技能培训的经费投入力度，各级财政要按规定从就业专项资金中安排培训资金，合理确定职业培训补贴标准，切实做到专款专用，并使之制度化。要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多样化的职业培训，需要发挥社会办学力量，吸引社会资金到新生代农民工的技能培训中来，鼓励社会力量采取订单培训和建立培训基地等方法解决培训资金不足的问题。企业的培训投资应与利润增长呈正比关系，逐步扩大在多元投入机制中的份额。鼓励新生代农民工自己积极出资参加技能培训，宣传技能培训的重要性，逐步引导他们积攒资金用于技能培训。对部分困难的新生代农民工可考虑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交费。

2009年3月25日，西安市新城区创业就业培训基地推出了五大免费培训工程^[33]，免费培训的对象主要是大中专毕业生、下岗失业人员、农村富余劳动力、外出务工人员和退伍军人。西安市未央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截至2010年7月份的数据显示，在本地区就业的农民工12917人，跨省外出就业的农民工有28440人。目前，该区尚未就业的农民工有12434，有创业愿望的2970人，农民工参加培训的达13564人，参加创业培训的有772人。为了使更多的新生代农民工掌握技术，该区劳动就业服务中心开展了大量的培训工作，平均每年培训1万多人次，农民工和进城务工人员占85％以上，新生代农民工占50％。该区劳动就业服务中心一位工作人员说：

就培训情况来看，新生代农民工现在急需提高的是个人素质，缺少的是法律意识和一些常识、技巧。当然，提高工作技能也很重要，我们主要是帮助他们更好地掌握技术，让他们的技术更规范，更符合安全条例

提高自身的技术能力和素质。进城农民工仅仅在生活上适应城市的规则是不够的，还必须有很强的谋生手段。农民只有通过自身不断的努力具备了一定的技术能力和素质，才有可能和城市中的居民进行竞争，最终占据到城市中一些比较正规、比较重要的岗位。否则，即使农民进入城市，也只能从事那些比较低级的工作，自身的地位仍然没有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农民工要使自身的技术能力和素质得到提升，具备与城市居民竞争的最基本条件，这个过程仅依靠政府和企业来完成是不现实的，主要需要农民工通过自己的努力掌握一些技术，然后再达到熟练应用的程度。这个过程对素质水平很低的农民工而言是相当难的，但进城农民为改变原有的状况，必须坚持不懈地努力，最终使自身的素质和技术能力可以适应城市的要求。

(三)未来：他们仍需要机会^[34]

对新生代农民工而言，融入城市并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是他们的梦想。但缺乏机会却使他们始终处于社会底层。XZY，外出打工10年后，已经成了工厂的技工骨干，每天可以在厂里的干部食堂吃饭，过上了有车有房的生活，但他坦言：

在城市人眼里，我们还是农民，只不过在工厂做工而已。尽管我在工厂是干部，但在社会上我们没有地位。

学者李强认为，目前，我国制度安排中一个突出的问题是，没有为农民工具有的技术优势设计出良好的上升通道。对此，李强称之为“技术流动的社会断裂”，这个“断裂”造成的直接社会后果，就是对各地GDP贡献巨大的农民工，却总体处在“有技术无地位”的社会劣势位置。

李强说：“各地成千上万的工程建设，数以亿计的各类产品，都能证明农民工的劳动是有技术含量的，被我们称作农民工的很多人，其实应该属于高级技术工人。只有得到了社会制度的认可，一个人才可能获得相应的社会地位。这就是一个社会的专业技术证书制度。”

从形式上看，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已经建立了“国家职业资格证书制度”，由各地的人力资源机构颁发“职业资格证书”。该证书共分五级，涉及各个行业。但是，我国绝大多数的农民工，都没有获得过这种“职业资格证书”。这就不能不反思我们的专业技术证书制度本身了。在经济发展中作出巨大贡献的农民工，明明完成了高水平的专业技术劳动，但却基本上没有获得被社会认可的专业技术证书，难以进入中产阶层的队伍之中。

李强认为，农民工这种有技术无地位的“地位上升滞后现象”，已经威胁到了中国社会结构的整体变迁。从我国的社会结构看，迄今最大的问题是中层欠缺，下层巨大。如何使有专业技术、技能的农民工，通过成为“高级技术工人”这一环节，上升到社会中间阶层的位置上，是我们国家的决策者亟须考虑的重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