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离经叛道:历史真性情

离经叛道:历史真性情

时间:2023-11-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范缜的思想无疑是对佛教的彻底否定,这在水乡佛国的南朝引起轩然大波,连皇帝、宰相都参与到论战中来。李贽一生的代表作是《焚书》、《藏书》和《续焚书》三本,从他起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这些文章都是离经叛道的。至今为人心风俗之害,故其人可诛,其书可毁。

离经叛道:历史真性情

二、离经叛道找不到出路

魏晋南北朝时期,道教兴起而佛教的传播方兴未艾,正是宗教信仰最浓郁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范缜,其无神论的观点石破天惊,堪称另类。

范缜,字子真,南阳舞阴(今河南省泌阳县)人。范缜是随东晋王朝迁入江南的士族,他从小受的是儒学正统教育,一生在南朝当官,他的思想并不与儒家传统相冲突,主要是不相信佛教的因果报应。他的代表作是《神灭论》,以问答的形式来书写,并不是一部严谨的学术著作。范缜的观点是:

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则神存,形谢则神灭也。

精神不可能脱离肉体而存在,人死了精神也就不存在了。佛教理论的基础是“三世因果”与“六道轮回”,人有六识,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带来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和思想意识,第七末那识是潜意识,这在现代心理学中已经得到证明,灵魂即第八阿赖耶识是不灭的,它随“业力”牵引,在天、阿修罗、人、畜生、鬼和地狱的六道中轮回。今生所做之事,都形成业力,决定了下一辈子的果报。范缜的思想无疑是对佛教的彻底否定,这在水乡佛国的南朝引起轩然大波,连皇帝、宰相都参与到论战中来。

竟陵王萧子良曾经问范缜:

君不信因果,世间何得有富贵,何得有贫贱?

他答道:

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同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坠入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粪溷之侧。……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

人生就如树上的花瓣随风飘落,有的落在香枕上,有的掉在厕所里,这完全是偶然的际遇。儒家哲学也反对佛教,像韩愈朱熹等人都对佛教尖锐抨击,但与他的角度不同,范缜继承了王充的一些观点。范缜的兴趣并不在于创建一门无神论的学说,他也没有在儒家文化之外标新立异的想法,他的意义只在于不同意佛教的价值观而已,他代表了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冲突的一个侧面。

明朝政治是令人窒息的,从朱元璋滥杀无辜开始,士大夫们就在战战兢兢之中混日子。方孝孺仅仅是不愿为朱棣起草即位的诏书,就不仅被杀,还被灭十族,这对士气的挫折是巨大的,这等于告诉士人,他们不为帝王所用只有死路一条。于谦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住了大明江山,这样的臣子应该有好下场吧,可宫廷内的争权夺利根本不认功劳簿上的旧账,所谓治国平天下,不过是把头伸到铡刀下的危险游戏。这种事情虽然知识分子们既不敢怒又不敢言,但心里的阴影是永远抹不掉的。

到了明代中叶,大臣们已经基本看不见皇帝了,最高统治者像个高墙内的无头幽灵,提了把杀人刀,冒出来就能把士大夫们吓得半死。读书人的状态也好不了多少,在儒家道德下沉沦。明武宗朱厚照死后没有兄弟和儿子,就从明王室的叔伯兄弟中找到了朱厚熜,嘉靖皇帝继承的是他伯父明孝宗朱祐樘的皇位,所以大臣们认为,按照名分他必须管朱祐樘叫爹,而称呼自己的父母为叔婶。朱厚熜不愿意,于是,卫道士们急了,发了疯一般地规劝,全体高级官员跪地大哭,还认为:

仗节死义,正在今日。……万世瞻仰,在此一举。

节义,如果只是为了皇帝管谁叫爹,这样的所谓名分之争已经很无聊了。至于万世瞻仰,作为后代的我们看这些祖先不仅没有敬佩之情,反而像看耍猴一样可笑。如果说孟子所说的“义”有为民争取生养权含义的话,那么到了明朝,礼教已成为一种虚伪的人性枷锁,士大夫们的道德观近乎精神分裂的状态。太监又来凑热闹了,王振、刘瑾……乌烟瘴气,士人被皇帝羞辱也就算了,这回还要加上仆人们。

正是在这种萎靡不振的世风下,终于又出了另一个与王充一样愤世嫉俗的思想家——李贽。李贽一生的代表作是《焚书》、《藏书》和《续焚书》三本,从他起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这些文章都是离经叛道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曾经这样评价:

贽非圣无法,敢为异论。……至今为人心风俗之害,故其人可诛,其书可毁。

统治者果然要烧他的书了。事实上,他的书中作品大体属于杂文或书信集,有对时事的评论,也有与人讨论一些哲学问题,随兴而至,并没有形成完整的哲学体系。

李贽,本名载贽,字宏甫,号卓吾,别号温陵居士,福建泉州晋江人。泉州自宋代以来一直是个贸易港口,与东南亚、印度和阿拉伯都有船舶往来,是个文化多元的口岸。而他的祖先不仅是泉州的商人远赴重洋,还娶了外国女人,信仰了伊斯兰教,家族的混合色彩也许是他性格叛逆的一个基因。然而,李贽却是在儒学的严格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他一直考到举人,因为家贫,无力支撑进士的学业,就赶紧谋个政府的差事混饭吃。五十四岁以前,他与任何一个明代小官僚的生活没有什么两样,直到他为拒绝返家而剃发为僧,慢慢地以其惊世骇俗的行为与言论才逐渐有了名气。

在李贽的身前,有两个巨人代表了明朝士大夫的最高水平,他们就是思想家阳明与政治改革家张居正,王阳明试图建立一个新的精神家园,而张居正则幻想以一己之力来振作日趋没落的社会政治。从哲学角度来讲,李贽的成就是无法和王阳明相提并论的,而在政治上,他也根本入不了张居正的法眼,但这并不影响李贽作为可以鼎足而立的一极来被后世讨论。

如果说王阳明和张居正都是希望修补旧文化与旧体制的话,那么李贽就是恨不得拆除它们,因为他很想以自己的意见来解释所谓儒释道的经典。正如明末东林党领袖顾宪成所说:

李卓吾大抵是人之非,非人之是,又以成败为是非而已。

然而在一个从肉体到思想没有任何自由空间的体制下,李贽是很难成为旗手的,他自己更没有宗教领袖般狂热的奉献精神。他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探到世外,只是伸出一只脚来蹚世间的浑水,他也完全按照中国的传统来反抗世俗,因为人类的选择是很难凭空想象出来的。就像黄仁宇所说:

李贽的悲观不仅属于个人,也属于他所生活的时代。传统的政治已经凝固,类似宗教改革或者文艺复兴的新生命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孕育。社会环境把个人理智上的自由压缩在极小的限度之内,人的廉洁和诚信,也只能长为灌木,不能形成丛林。(www.daowen.com)

在王阳明与张居正的争取面前,李贽的否定仍然是于事无补,也于时无补。

有人认为李贽的思想是阳明心学泰州学派的传承。泰州学派的创始人王艮是王阳明的弟子,他的特点在于狂放和平民化。他第一次去见王阳明,穿着春秋时期的衣服,手里拿着竹简,写了两首诗当见面礼。

王阳明很奇怪,问他:“你这是什么帽子?”

他说:“舜的。”

又问:“穿的什么衣服?”

回答:“老莱子的衣服。”

再问:“那你是要学老莱子了?”

再答:“正是。”

王阳明笑了:“你只学老莱子穿衣,却没学他上了堂来跌倒就哭。”

言外之意,只学皮毛没得精髓。王艮从此死心塌地追随王阳明学习,回乡后在泰州安定书院讲学,终身不愿为官。

压抑久了,人总需要找个方式透口气,个性化的追求并不是只有李贽在坚持。纵观泰州学派中,对李贽产生较大影响的是何心隐。

何心隐,原名梁汝元,改名原因是得罪严嵩一党,避其迫害。何心隐性格极为叛逆,勇气也很惊人,这从他敢于与权势炙手可热的严嵩和张居正抗衡就可以看出。何心隐有着乌托邦式的理想,建了一个“萃和堂”,妄图构建一套他心目中美好的家族关系。在婚丧嫁娶、祭祀赋役上,他在家族内部均贫富了。他提倡的并没超出儒家伦理,只是田园化一些,实际上还不如陶渊明的桃花源更有梦幻般的色彩。但在那个世道,这样的做法也难以让社会接受,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评价道:

诸公掀翻天地,前不见有古人,后不见有来者。……遂复非名教之所能羁络。

何心隐被捕杀,李贽极为愤怒,撰文两篇为之伸冤,由此可见,李贽与泰州学派之间不是学术的继承,而是人格魅力的传递。

李贽比较著名的就是他的“童心说”,在《焚书》中他写道:

夫童心者真心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

他最痛恨的是:

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

他希望这是一个真诚的世界,哪怕并不完美。他想把孔子拉回到人间,主张思想与个性的自由,他反对千年不易的所谓真理,怀疑社会上人与人之间高低贵贱的差别。

然而,他并没有建立起自己的价值观来,他一会儿遁入佛门,一会儿与官僚书信辩论,正如他说自己是:

阳明先生之徒若孙及临济嫡派,丹阳正脉,但有一言之几乎道者,皆某所参礼也,不尽扣底蕴固不止矣。

这等于说明自己是王阳明的徒孙,佛教临济宗和道家丹阳一脉,如果有一句话符合道的,都是自己参悟出来,不达到最好不罢休。他的思想仍是在儒释道三教之间游走,并无新意。他在晚明的士大夫中间,一度很有影响,甚至有人把他当成圣人,说明这个社会太僵死了,人们多么需要新思想的降临。他的死是悲惨的,没有嵇康式的悲壮,正如他的人格,矛盾而充满启发性,他为明末清初的思想启蒙提供了离经叛道的行为底蕴,也许这就是李贽最大的贡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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