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两极格局究竟何时终了
据笔者所知,对于两极格局终结的时间,在国内外国际学界,迄今有三种说法。
第一种为柏林说。持该观点者认为,两极格局终结之日应是1989年11月9日,依据是这一天柏林墙被推倒,并由此引起世界巨大反响。
笔者认为,柏林墙被打开、被推倒,虽不能因此就说它是冷战结束的标志性事件,但它对于紧接而来的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的统一,还是带来了历史性的机会。谢瓦尔德纳泽2009年10月22日曾对俄罗斯《新闻周报》说,因为“当时英、法反对”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的统一,为此,华约与北约成立了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的苏联、美国、英国、法国“2+ 4”委员会,以讨论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的统一的相关事宜。但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的统一,却是在民族自决这一大原则的前提下双方达成协议的。今天,两岸的中国人学习德国通过民族自决以完成国家的最终统一,无疑才真正学到了德国人那种民族利益至上的精髓。当然,这只是题外话而已。
第二种为苏联解体说。持此种说法者认为,苏联解体之日应为两极格局终结之时,因为两极中的一极从此不复存在了,两极格局也就自然成为往事。而这一天应当是在1991年12月25日。
对于苏联解体,谢瓦尔德纳泽说:“当时我不认为这是社会主义制度的终结。苏联解体是因为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的不妥协。他们哪怕稍为忍让一点,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这说明苏联解体是内讧的产物。这也说明,苏联解体并非必然。可以这么说,如果此一见解可以成立,如果苏联存在到今天,两极格局应当存在至今才是。因此,这种见解很是牵强。
第三种为美苏马耳他峰会说。这第三种观点正是笔者一直以来所持的见解。冷战结束与两极格局终结,是当代世界政治历史中的一件划时代的大事。对于这样的大事件,其发生在何年何月何日,显然应当弄弄清楚。在上述三种观点中,我仍然坚持美苏马耳他峰会为两极格局终结的结点的观点。
第一个理由是对于历史上任何一个划时代的事件,其结束只能有一个结点,而不可有两个或者更多。乔治·布什曾任美国总统。正是他,作为戈尔巴乔夫的直接政治对手,作为两极格局终结的操盘手和导致这一格局终结的见证人,亦持这一见解。例如,他在1990年1月31日发表的《国情咨文》中说:“历史上有着一些非凡的时刻:划分以往的一切和以后一切的日子。”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布什所说的这个“非凡的时刻”显然是确有所指和有感而发的。作为当事者,布什在这里所指的“非凡的时刻”,不是别的,而只能是美苏马耳他峰会。退而言之,他的这句话,至少对于我们找到并确立两极格局终结的“结点”,带来了一些启迪。
第二个理由是美苏马耳他峰会对于戈尔巴乔夫是一次承认失败并向布什宣示退出与美国竞争擂台的会议。从此美苏关系告别了过去并开始进入了一个新的竞争阶段。
笔者认为,在戈尔巴乔夫的政治生涯中,曾经被迫两次高举白旗。一次是对外举着白旗去马耳他亲见布什。鼓动东柏林人推倒柏林墙是他呈送给美国总统的政治礼物。另一次是对内举起白旗之日,正是斧头和镰刀所体现的红旗从克里姆林宫降下之日。
我们看到,戈尔巴乔夫向布什举起白旗,是苏联对内对外政策产物,同时也是作为其对立面的美国,其乘人之危而落井下石的结果。
诚如本章第一部分所述,两极格局由三大层次所构成。考察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大家庭这一极,从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开始到戈尔巴乔夫上台前,由于苏联对内对外错误政策的冲击和破坏,其第二和第三两个层次的根基已大不如前。但作为世界一极的核心层,即第一层次,则是由戈尔巴乔夫在美国的打压下被彻底葬送的。因此,在马耳他峰会前,身处困境的苏联,其作为东方一极的第一个层次已经形同虚设。因此,戈尔巴乔夫只得放弃与美国的对抗。
由此可知,作为两极中的一极,其惨遭破坏的确有一个由表及里的过程,但其最终了结,却是戈尔巴乔夫在美国的胁迫之下一步步走完这一过程的。而这一过程的“结点”正是美苏马耳他峰会。(www.daowen.com)
因此完全可以说,随着马耳他峰会的举行,苏联退出了与美竞争的国际大舞台。一个巴掌拍不响。在苏联作为一极存在时,它与美国可以说是你拍我也拍,掌掌有声。但自马耳他峰会中戈尔巴乔夫告诉布什,当苏联从此收起它的巴掌时,尽管以美国为首的这一极尚存,但也已陷入了孤掌难鸣的境地,而只得另打算盘了。
在马耳他会晤中,戈尔巴乔夫向布什打出白旗的表现是:申明苏联将不再把美国当做自己的敌人了。例如,就在这次会晤之后不久,即1989年12月10日,时任苏联外长的谢瓦尔德纳泽就对新闻界透露了美苏会晤情况。他说,苏联不再认为美国是敌人并且公开宣布这一点。它准备放弃以前占上风的苏美之间的关系永远是敌人之间的关系的观点。苏联准备同美国进行合作,其中包括在军事方面的合作。苏联外长披露,戈尔巴乔夫在马耳他峰会中向布什表达了这一意思,对于揭示在那里举行的苏美首脑非正式会谈的重要性具有中心意义。谢瓦尔德纳泽进一步指出,这是首脑会晤的世界观的突破。他对美国人说:“既然我们不认为你们是敌人,既然这符合美国人民和美国政府的情绪,那么我们就应该在新的阶段中建立另一种关系。这应当是广泛合作——经济、贸易、科技和人员交流合作的关系。应当是在我们两国关系走上新阶段的情况下的新的信任。”1990年2月19日,这位外长又对苏联记者说:“苏联的欧洲战略已发生了重大变化。先前,在不久前,我们的目标是把美国人挤出欧洲。”但“现在,我们同美国正在建立一种新关系。戈尔巴乔夫在马耳他的声明是这条道路上的重要里程碑。他当时说:我们不再把美国人看做是自己的敌人。这是一句当机立断的话。这是一句很难出口的话”。我们认为,正是戈尔巴乔夫在马耳他“当机立断”地说出“这句很难出口的话”,意味着苏联彻底调整了其对美战略与政策,美苏关系从此便发生了深刻变化,美苏及东西方冷战从此结束,两极对抗格局遂成历史。
由此可知,至少从苏联方面看,两极格局终结于1989年12月2日。世界历史正是从这一天翻开了新的一页,并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代的。当事人这么看,我们当然应作如是观。
第三个理由是乔治·布什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赴会,并以此次与苏联元首会晤为标志,以结束过去和开创由美国主导下“一个新的欧洲”的新未来。这里表明:
首先,这次会议美国是胜利者而苏联则以妥协的一方与会。因此,主导会议发展方向的是美国而非苏联。对此,还在1989年夏天,美国曾有人说:“总统在美因茨讲话中向戈尔巴乔夫先生发出两个挑战——打通柏林墙和促进东欧政治多元化——其言外之意是,如能做到这两点,美国就会作出让步。”这段引言告诉人们,打通柏林墙是美国可能向苏作出让步的条件之一。而马耳他峰会则是美国向苏联“作出让步”。这也间接表明,柏林墙被推倒之时不是两极格局终结之日。
另外,德国媒体介绍:戈尔巴乔夫说,德国、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在1990年德国统一后对他承诺,北约一厘米也不会向东推进。
戈尔巴乔夫说,但美国人没有履行这个承诺,德国人也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他指出:“甚至还有可能他们正高兴能够把俄罗斯人赶跑呢。但是,这却‘让俄罗斯失去了对西方承诺的信任’。”北约东扩不止,东扩何止小小一厘米。可以这样认为,正是在这一事关俄罗斯军事安全的问题上,戈尔巴乔夫看到:在承诺与利益方面,华盛顿首先是前者而非后者。戈尔巴乔夫大有被忽悠之感,但早干什么去了呢?当然,作为个人,戈尔巴乔夫在台上时交了不少西方国家级的新朋友。但作为代表一国的国家领导人,戈尔巴乔夫是用国家利益换取个人利益的。他或许从来未曾料到的结局是:在他领导下,苏联惨了,那里的百姓惨了,当然他也惨了!
其次,美苏马耳他峰会才是通过终结两极格局,以结束冷战的日子。美国以胜利者的面目出场。记得,对于美苏首脑马耳他峰会以及美国从中所扮演的角色,国外有学者曾做过这样的评论:“布什认为,马耳他美苏首脑会谈是结束‘冷战’的媾和会议。如果认为冷战仍是一种战争,那么,旨在结束这种战争的媾和会议就是马耳他美苏首脑会议。在这里,一方是战胜国,另一方作为战败国不得不采取自觉行动。不言而喻,苏联是战败国,美国是战胜国。今后苏联要对战胜国——美国的主张进行全面妥协和让步这一点已经明确。布什认识到了这个问题。”这里评论者特别强调,这是布什的观点。
最后,继马耳他峰会后这个“非凡的时刻”,布什开始了一次新的长征,即开始着手创建由美国主宰的“一个新的欧洲”。站在美国的角度,它的长征,作为其中的一个阶段,即建立一个新欧洲。而这项工程的起点,即从马耳他峰会后开始。就在当年的12月,美国《新闻周刊》刊出一篇署名文章评述道:“意味深长的是,乔治·布什总统在马耳他对美国航空母舰福莱斯特号的官兵们发表的第一次公开演讲中竟然借用了艾森豪威尔在反攻日本的命令中的话。这位总统说:‘愿上帝得保佑我们伟大而高尚的事业。’这是一个迹象,表明他觉得他在马耳他从事‘伟大的远征’,而马耳他会晤是这场远征的第一步。”而这次远征的目标,布什在赴马耳他之前就说是创建“一个新的欧洲”。在马耳他峰会后,布什进一步说:“我并不认为,比如说柏林,或者说两个德国,或东欧的现状,必须永远保持下去,永远保持现状?不。”对于何为一个新的欧洲,此后不久,美国便在其提出的“新大西洋主义”中作了说明。
总之,美苏首脑马耳他峰会,戈尔巴乔夫被迫与布什总统达成美苏和解的协议,从而标志着以美苏对抗为主要特征的两极格局及其赖以形成和存在的核心层随之瓦解,作为一个时代,东西方冷战格局遂宣告结束。
另外,对于苏联解体这一事件,虽说其影响巨大、深远,但它首先为苏联国内的一事件。而决定美苏及东西方关系的事情应由双方彼此来决定。而正是马耳他两大国峰会改变了两大国以及东西方两极何去何从的发展方向,改变了双方的冷战关系,从而成为战后国际关系史上划时代的重大政治历史事件。可以断言,在当时的背景下,即使苏联不解体,其在短期内也绝难扭转被戈尔巴乔夫等折腾所造成的颓势。但是,如果把苏联之死——有如一个遍体受伤者被拽着跑百公尺而亡,硬说成是斯大林模式的结果,那西方把诺贝尔奖送给戈尔巴乔夫才有其政治上的象征意义!
正是这一背景下,国际政治迎来了多极化的新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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