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无间道
几日后,安兴贵回到了故乡武威(今甘肃武威市),并在弟弟安修仁的安排下,出现在了西凉朝廷之上。
尚书的哥哥叛唐归来了!
李轨大喜过望,不但没有起疑,还当场宣布:任命安兴贵为大凉左右卫大将军。
不过,原本形势大好的凉国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话说,西凉的高层领导是由当初六大主谋构成的。
这六大主谋从起事到立国,一直同心同德团结无比。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六人间的裂痕却慢慢产生了。
首先,吏部尚书梁硕慢慢地觉察到了国内的胡人的势力繁殖迅速,渐有尾大不掉之嫌,就悄悄劝李轨要多关注此事,小心提防。
这本来是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建议,可是,无意中,却得罪了一个人!
谁?
户部尚书安修仁。
安修仁素与胡人交好,七月七起事的时候,就是他带领胡人首先发难成功,才有今天的大凉国的。
安修仁知道了梁硕打小报告的内容后,大怒,觉得梁硕是有意想打压自己的势力,于是,和梁硕之间的罅隙就产生了。
恰巧,李轨的儿子李仲琰也对梁硕有一肚子怨气,一直想找机会报复。
说起来,李仲琰和梁硕之间的恩仇其实是一件根本不值一提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件小事,史书只用了简略的几个字一笔带过“:仲琰尝候硕,硕不为起,仲琰憾之。”李仲琰觉得梁硕是有意轻慢自己,耿耿于怀。
当这两个小人知道自己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后,便一拍即合,勾结在一起在李轨跟前大讲特讲梁硕的坏话,诬赖他妄自尊大,心存不轨,有谋反的倾向。
俗话说,谎言重复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慢慢地,李轨就信以为真了,派人将梁硕鸩杀了。
梁硕向来多谋善断,才智过人,是李轨跟前智囊式的人物,现在却说杀就杀了“,故人稍疑惧”,廷下群臣,噤若寒蝉,惊恐不已!
高级领导层开始人心浮动,离散之意渐生。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来了一个西域巫师。
巫师说李轨“:天降祥瑞,玉皇大帝要派玉女下临大凉,望主上做好迎接的准备啊。”
李轨心花怒放,脸上全天候挂着爽歪歪的笑。
为了迎接“玉女下凡”,李轨“召兵筑台以候女”,不惜动用军队,花费了大量的财力,修筑了一个十余丈的高台,恭候玉女大驾光临。
“玉女台”的建造搞得国库亏空,人心惶惶。
最雪上加霜的是,这一年河西发生了大饥荒,在饥饿的威逼下,凉州已经出现了“人相食”的惨剧。
惨啊,惨不忍睹。
李轨本人也忧惧万分“,毁家赀赈之”,将自己的私房钱全拿了出来赈灾,可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看来,得打开国家粮库发放粮食给饥民先渡过难关再说了。
李轨这样想着,就在朝廷行政会议上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国以民为本,本既不存,国将倾危,怎么能吝惜仓库内的粮粟,而坐观百姓之死呢?主上悲天悯人,宅心仁厚,此举大善。”“计穿肠”曹珍极力赞同李轨的想法。(www.daowen.com)
其他许多大臣也一致赞成,事情就要敲定的时候,有人投了反对票。
“臣等以为不可!百姓中被饿死的都是老弱病残的命该当死的人,真的猛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他们是绝不会被饿死的。主上,请你想想,国家仓粟用来养兵应急的,怎么能散布给那些本来就该病死的人?曹珍这么做,只是想招揽人心,取宠于众,并不是为社稷大计着想。”太仆卿的谢统师突然高声抗议。
谢统师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十足阴险小人。
他不但不感念李轨当初的不杀之恩,反而对李轨封赐的官职大为不满,“太仆卿,这个职位是不是低了点儿?我本来可是大隋的虎贲狼将的啊!你,你,曹珍原来算什么?什么都不是!”
就这样,谢统师心怀不轨,经常与国内的胡人勾肩搭背,营私结党,打压李轨手下的老人,以企图致恩人李轨于死地。
善良的李轨没有识破谢统师背后包藏的祸心,竟然赞同了他的观点,放弃了开仓赈灾的想法。
从而,满心期待着政府救济的百姓大失所望,国内怨声四起,眼看就要分崩离析了。
安兴贵“海外”归来之后,身居要职,就有了许多和李轨一起谈天说地的机会。
每当这时,安兴贵就摇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不断博取李轨的好感和信任。
某天,瞧左右无人,安兴贵试探李轨说“:凉州僻远,人物凋残,虽拥兵十余万,而地不过千里,无险固自守。又滨接戎狄,戎狄,豺狼也,非我族类。而今大唐据有京邑,略定中原,攻必取,战必胜,此乃天命,非人力所能为!陛下若举河西地奉图东归,则东汉窦融之功也未足比啊。”
李轨盯着他默然不语,良久,才若有所思地说“:以前吴濞以江左之兵,犹自称‘东帝’;我现在今以河右之众,不可以称‘西帝’吗?他们虽然强大,又能奈我何?!你之前曾在唐朝为官,这次回来是不是要替他们当诱降的说客?请你不要为唐引诱我。”
安兴贵吓了一跳,慌忙跪下谢罪,说“:窃闻富贵不在故乡,有如衣锦夜行。而今臣全家族的子弟都深得主上信任,荣耀满门,岂敢兴心,更怀异志!”
软的不行,得来硬的了。
安兴贵出宫之后,跟弟弟安修仁说“:看来劝降行不通了,接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咔嚓!”说着,安兴贵用手掌在脖子上果断地横切一下。
然后两兄弟一起窃窃私语密谋了一番……
短短几天哥俩就拉起了一支胡汉混杂、数量颇为可观的军队,围攻武威。
李轨大怒,亲自率领了步骑兵千余出城拒战。
前面提过,薛举的手下小兄弟奚道宜曾经带三百羌兵逃奔李轨,李轨曾经许诺他出任刺史,可是后来迟迟没有兑现,奚道宜一直心怀愤怨。
在这紧要关头,奚道宜出其不意,反戈一击,把李轨打了个措手不及,出城的千余步骑几乎损失殆尽,只好狼狈不堪地退回城中。
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出战,每日只领兵登上城陴坚守,冀待援军。
安兴贵率部将武威城团团围住,高声恫吓“:大唐朝廷派遣我来诛杀李轨,胆敢助之者,夷灭三族!”
吓得城中的老幼都争相跑出城外,投奔了安兴贵。
李轨仰天长叹“:人心去矣,天亡我乎!”
眼见大势已去,就带着老婆儿女登上刚刚竣工的玉女台,置酒作别。
619年五月十三日,武威沦陷,李轨被安兴贵生擒,河西宣告解放。
李轨和他的几个弟弟、儿子被押解到长安后,等待他的结果是跟薛仁果一样的——在闹市中斩首。
李轨从起兵称王到败亡,共三年;若从称帝算起,仅历时八个月。
在平定西凉的过程中,安兴贵、安修仁兄弟居功至伟,分别被李渊授右武侯大将军、上柱国,封凉国公;左武侯大将军,封申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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