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个男人的忠和另一个男人的义

李世勣身在曹营心在汉，本来日夜谋划着逃回唐营的。

这回觉察到了窦建德对王世充心怀不满，就与郭孝恪商议，说，我们得到夏王的恩遇，真像当年关公得到曹操的恩遇一样，如果我们就这样偷偷溜回唐营，一走了之，是不义，而且，置父亲不顾，是为不孝，不义不孝，不是我李世勣的个性，现在王世充称帝，夏王与他决裂，我们可以率军攻郑，积累一些战功来报答夏王。

于是，率军前去围攻王世充辖下的新乡。

镇守新乡的竟是当年郝孝德带上瓦岗的小闼子，刘黑闼。

当日李密大败，瓦岗的许多战将都投降归附了王世充，刘黑闼受到的待遇不错，被任命为骑将，就镇守在河南的新乡。

刘黑闼远远见了李世勣，非常惊奇，大叫，懋功兄，别来无恙否？

李世勣说，我和你很熟吗？叫这么亲热干吗？

你……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小闼子呀。

什么小闼子？！别来跟我套近乎，今日你我战场相见，就是敌人了。

敌人……？你是在夏王窦建德的帐下吗？

别废话了，放马过来！

……

两军交战。

不知为什么，刘黑闼竟然束手就擒。

李世勣有所不知，原来刘黑闼与窦建德是两小无猜的童年密友，小时候因为家穷，还经常得到窦建德的接济。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参加了郝孝德的起义军。

现在，好朋友打天下打到眼皮底了，还不过来帮一把吗？

这么着，两个好朋友团聚了。

拿下了新乡，李世勣觉得送给窦建德的大礼还不够大，就建议他攻取南边的孟海公，他说，曹州、戴州两地，六畜兴旺，物产丰富，如果我们占领了，就可以拥有黄河两岸的徐、衮等州，进而沿河西入，经略河南。

窦建德非常赞赏此计，先派妻兄曹旦率兵五万南渡黄河，令李世勣率兵三千前往会合，充当全军的先头部队。

曹旦实在不是个东西，生性既贪婪又残暴，到了河南后，大肆侵扰勒索百姓。

沿途居民纷纷陷入极大的恐慌中，其程度仅次于吃人恶魔朱粲的到来。

“鬼子进村了！”

每当远远看到曹军的身影，村民们互相提醒惊呼。

甚至有人大叫“：狼来了！”

也有在村口挂一大钟的，嘡嘡嘡地乱敲，响得鸡飞狗跳，村民四散奔走，蜂拥着往地道地窖里躲。(www.daowen.com)

怨声载道的人群中，不仅仅是村民，也有新降窦建德的各路义军成员。

上魏郡人李文相，是和郝孝德同年入伍，一起上瓦岗的，曾追随李世勣参加强抢黎阳之战。自从瓦岗事败后，投到了窦建德帐下，改名称李商胡，拥有部众五千余人，据守孟津中，侠义心肠，对曹旦的做派就非常不顺眼。

见到李世勣渡河后，格外高兴，邀请他到自己家里喝酒。

酒酣耳热，李商胡就突然痛骂起曹旦来。

你说说，人与人的差别咋这么大呢？老窦亲政爱民，偏偏交了这么一门亲戚！

娘的，烧杀抢掠，贪得无厌！

盗亦有道，就算咱们真的是杨广说的“贼兵”吧，也不能这么干！

李世勣也有了几分醉意，醺醺地说：老窦吧，也是个雄才，可是，就只半吊子，难成大器啊。

什么？半吊子？老窦算半吊子，那么，这天下谁算得上整吊子？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来二去，李商胡就知道了李世勣投唐心思，就当即表示愿意追随，设法一起摆脱窦建德。

第二天酒醒，李商胡肚里的小算盘开始噼里啪啦打得响亮了，一旦窦建德到了河南，就是龙离大海，进退失据，就可以对他发动突然袭击，将他杀掉，帮李世勣夺回父亲，归降大唐。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事有凑巧，横生枝节。

洺州夏王府的内宫中，丫环端着水跑进跑出，乱作一团。

这是恶俗电视剧里最常见的镜头。

你猜得没错，是窦建德的妻子曹氏要生孩子了。

因为这个，窦建德迟迟没有动身。

窦建德没有来，李商胡却等不及了。

李商胡的母亲，自小习武，一套“还我漂漂拳”打得虎虎生风，还精于骑马射箭，经常和李商胡一起冲锋陷阵。

李妈妈说“：既然要投唐，就不要拖泥带水，夜长梦多，不要等窦建德了，抓紧动手。”

当天晚上，李商胡宴请曹旦到自己府上喝酒，准备等他们喝醉后全部格杀。不料，竟然走漏了风声。

李世勣的营寨和曹旦的大营相连，非常凶险了，来不及通知李商胡母子，只与郭孝恪率数十骑匆匆遁去，向西投奔唐王朝。

不久，窦建德亲自南下，三下五除二就摆平了李商胡，请他们母子吃了板面刀。

群臣请求诛杀李世勣的父亲，窦建德不忍心，他说“：徐懋功是唐国的臣子，被我俘虏后，不忘其主，他逃回去，是忠义之举啊，他的父亲又有何罪！”于是赦免了徐盖。

武德三年（公元620年）正月三十日，李世勣、郭孝恪抵达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