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的是什么?
启蒙运动的精神在于相信我们可以完全凭自己的能力来认识事物,并且由认识中获得理解,由理解中做出明智的选择。这样的自信随着科学知识的成长而上升,这些科学知识也被包含在逐渐完备的因果诠释网络里。在这样的过程中,我们学到了许多关于我们人类的知识。我们已经比较了解人类从何而来,也比较知道人类是什么了。智人就和其余生命一样,也是自我组合而成的,因此,我们目前的处境并不是在任何人的指引、任何人的监督下造成的,而我们的未来也必须完全由自己决定。我们既然对人类结构有这样的了解,现在应该更有能力反省,决定前进的方向。
在这样的努力中,我们不能光说历史的过程太复杂,不适合采用化约法来分析。那只是世俗知识分子所举的白旗,相当于懒惰的现代主义者所提出的“神的意旨”。但就另一方面而言,现在若认真谈论终极目标,比如完美的绿化城市,以及用机器人远征最近的星球,也言之过早。只要能让人类在摧毁地球之前,快乐地安顿下来就够了。要度过眼前的数十年,仍需要进行许多严肃的思考。在不同的政治经济选择中,我们愈来愈能够确认出哪些可能具有摧毁性,我们也已经开始探讨人性的基础,并发掘出人类内在的最大的需求和需求的原因。我们正跨入一个新的存在主义纪元,但不是克尔凯郭尔和萨特[1]荒谬的旧存在主义。旧有的存在主义赋予个人完全的自主权,但新的存在主义则相信,只有通过全球分享的统一知识,才可能产生正确的远见和明智的选择。
在这所有的过程当中,我们将学到一个基本原则:伦理是最重要的。人类社会的存在和动物社会不同,它的基础是人类形成长期契约的遗传倾向,而这长期契约又通过文化进化出道德规章和法律。[2]契约形成的规则并不是上天赋予人类的,也不是由大脑机制中任意出现的,这些规则是经过数万或数十万年的进化而产生的,因为它们能使设定规则的基因存活,并且有机会在后代身上继续出现。我们并不是误入歧途的小孩,不是因为不遵守来自人类之外的指示而偶尔犯罪,我们是一群成人,能够发现哪些契约是生存必需的,而且也已经宣誓承认捍卫这些契约的必要。
追求知识上的融通,一开始看来似乎对创造力有所限制,然而事实刚好相反;利用统一的知识系统辨识未探索的真实领域,是最踏实的方法。它为已知的事物提供了清楚的地图,也为未来研究中最可能出现成果的问题,提供了一个架构。科学史学家在观察中往往看到,提出正确的问题比给出正确的答案更为重要。一个不足为道的问题,答案也同样不足为道;然而一个正确的问题即使没有明确的答案,仍会导致重要的发现。因此,这类问题将永远存在于未来的科学探索和艺术想象的历程中。(www.daowen.com)
我相信在寻找创新思想之路的过程中,我们也会同时得到关于生存的保护主义。值得我们反复询问的是,我们最深的根源在哪里?我们似乎是旧大陆中的狭鼻灵长类,是一种突然出现的聪明动物,在遗传上具有独特的起源,并且受惠于自己新发现的生物天分;同时,如果我们愿意的话,也可以拥有一个安全的家园。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这就是全部的含义:我们如果依赖人工替代品来维持自身和生物圈的活力,所有的事物终将变得脆弱;我们如果抛弃其他生命,必定使我们人类变得永远贫乏;我们如果放弃遗传天性,接受机器辅助下的理性,并且以进步为名,让伦理、艺术和生命意义屈服于散漫不经的习惯之下,幻想自己如神一般尊贵,而不受古老传承的束缚,那么我们将变得什么也不是。
[1]克尔凯郭尔(Soren Kierkegaard,1813—1855),丹麦宗教哲学家,被视为存在主义哲学的创立者。萨特(Jean-Paul Sartre,1905—1980),法国哲学家、作家,存在主义代表人物,拒领1964年诺贝尔文学奖。——译注
[2]有关社会最终的道德基础,见Amy Gutmann and Dennis Thompson, Democracy and Disagreement (Cambridge, MA: Belknap Press of Harvad University Press, 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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