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产生前的人类所观察到的世界,事实上只是整个自然世界中很小的一部分。因此原始的人类心灵必须与神秘现象共处。对喀拉哈里和其他当代的狩猎采集者而言,日常的生活经验在不知不觉中就混成了神奇的环境。精灵住在树上和岩石间,动物会思考,而人类的想法也曾经由肉体的力量向外投射。
相对于我们以后可能具有的模样,现在的我们仍然很原始。狩猎采集者和受过大学教育的城市人一样,对维持四周生态环境的植物、动物和微生物等物种所知少于千分之一。他们对产生空气、水源和土壤的真正生物和物理作用力所知也极有限。即使是能力最强的博物学家,终其一生努力奉献于生态系统研究,最多也只能粗略地摸索出这个生态系统的模糊轮廓。
然而,知识中的大空隙已经开始被填补了,这是累积性的科学在文字世界中所具有的力量。人类学会之后会忘记,人类会死亡,甚至连人类建立起的最强而有力的学术机构也会日渐腐朽。但是,知识能代代相传,向全球扩散。任何一个受过训练的人,都能从知识中抽取出任何部分来扩充。借由这个方法,生态系统中的所有物种终将为人所探知,例如喀拉哈里沙漠生态系统,这些物种都会有学名,确认它们在食物链上的位置,而细胞和分子层次上的结构和生物现象也会得到进一步的分析。动物的本能行为会被简化成神经网络,然后再与神经传导物质和离子交换过程关联起来。如果生物学的历史是指导方针,那么所有的事实都会证明融通的存在。于是,在空间上,我们可以从分子一路解释到生态系统的层次;在时间上,则可以从微秒一直解释到千年的尺度。
一旦有了融通的解释,生物组织内不同层次的单元就可以重组出我们一般所看到的植物和动物整体,不是生化时间尺度下的一群极小、变化又快得让人看不到的分子,也不是生态时间尺度下缓慢变动的整个族群,而是局限在窄窄的生物时间尺度内的个别植物和动物,这也是身为生物体的人类所能意识到的时间尺度。(www.daowen.com)
当我们在科学的引导之下,经历了壮观的时空旅程而再度回到这窄窄的生物时间尺度时,我们也回到了世界中的家园,那是大脑在进化过程中为我们准备好的。现在,如果能把科学和艺术组合起来,我们就什么都有了。
我心中的诗人,和我一起跨越神秘的地域。我们仍然可以是百万年幻想中的狩猎者。我们的心中充满了盘算和情绪;我们是满怀焦虑的唯美主义者。秃鹰再度盘旋头顶,尝试提醒我们所忽略和忘记的事情。我们如何能够确知秃鹰从不曾说话?又如何确定自己能了解这块土地上的每一件事?我们在附近发现了到处闪躲隐藏的小羚羊朝着树丛走去的行踪,我们该不该跟过去?充满诱惑力的神奇力量潜入心灵,就像血管中的药物。我们一旦接受它对情绪的力量,就会了解关于人性的一些重要因素,以及关于知识的重点:科学和艺术这两个火一般热烈的圈子,将在展开的时空中结合。
在较大的时空尺度中,通过所有的因果关联,古代世界的神话和热情能够以真面目出现。所有的地形轮廓、生长于其中的任何植物和动物,以及能够掌握这一切的人类智能,都可以视为物质实体,并因而能了解得更完整。但是这么做,并不表示我们抛弃了祖先的本能世界。在这个千变万化的世界中,我们如果能够把注意力集中在人类的特殊本性上,那么只要我们想要(其实我们迫不及待地期望着),就可以通过肇始之初就紧抓住我们的相同美感和神秘感,来参与艺术创作。科学的物质世界与狩猎者、诗人的感性之间,并不存在任何障碍。[1]
[1]本章一些与艺术和评论相关的主题,尤其是神话的原型和科学与艺术的关联,在Northrop Frye, Anatomy of Criticism: Four Essays (Princeton, 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57)中有极卓越的描述。但是Frye没有把他所描述的主题和大脑科学及社会生物学相关联,因为这些学科在1950年代尚未具备当今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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