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认知来自遗传
我想举的第二个有关基因-文化协同进化的例子,是与颜色相关的词语,因为在较复杂的例子中,这是目前研究得最透彻的一个。科学家已经由设定颜色感觉的基因,一路追踪到表达颜色感觉的词汇。
颜色在自然界中并不存在,至少,并不是以我们自认为看到的形式存在。可见光是由连续变化的波长组成,先天并不具备颜色。色觉是视网膜上感光的视锥和大脑中与其相接的神经细胞,加诸波长变化上的结果。光能首先由视锥的三种色素所接收,这是生物学家依照细胞感光色素的种类,把它们分为蓝色细胞、绿色细胞和红色细胞。这些细胞吸收光能后激发的分子反应,接着转换成电信号,传到组成视神经的视网膜神经节细胞(retinal ganglion cell),和波长相关的资讯会在这里重新组合,然后沿着两个轴向分布开来。随后,大脑把其中一个轴上的资讯解释为由绿到红的色彩,另一个轴则是由蓝到黄,而黄色的定义为绿色和红色的混合。比方说,某一个特殊的神经节细胞也许会受到红色视锥输入信息的激发,但会受到绿色视锥输入信息的抑制。之后,借着这个神经节细胞送出的电信号的强弱,大脑就会知道视网膜接收了多少红色或绿色的光。大量的视锥和中间神经节细胞所传出的集体资讯,会往后传回大脑,穿过视交叉到视丘的外侧膝状核,也就是构成大脑中央附近转接站的一团神经细胞,最后再传到大脑最后端的初级视觉皮质上的一系列神经细胞上。
在数毫秒之内,已经编码为颜色的视觉信息就散播到大脑的不同部位。大脑会如何反应,要看它们召集到的其他信息和记忆而定。比方说,这类的许多组合所产生的模式,也许会使人想到代表这个模式的文字,就像:“这是美国国旗,它的颜色有红、白、蓝。”在思考看似明显的人性时,最好记住以下的比较:你眼前飞过的昆虫可能接收到不同的波长,并且把这些波长拆解成不同的颜色,甚至没有颜色,根据昆虫的种类而定;如果这只昆虫会说话,它的文字可能很难翻译成我们的语言;它的旗帜也可能会和我们的旗帜大不相同,这得感谢它的昆虫本性(相对于人性而言)。
视锥内三种色素的化学特性是已知的,包括组成氨基酸以及氨基酸长链的折叠形状。控制这些色素的基因位于X染色体上,对于这些基因的DNA化学特性,以及引起色盲的基因突变化学过程,我们也都已有所了解。(www.daowen.com)
因此,经由遗传我们已经相当了解分子过程,人类的感觉系统和大脑会把连续变化的可见光波长,分解成一系列多少是各自分立的单位,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可见光谱。若从生物观点上追根究底,这一系列单位的产生是任意的,只是过去数百万年内的一种可能的进化成果。但是就文化观点而言,这个光谱并不是任意的,因为它既然是遗传上的进化结果,就无法经由学习或命令加以更改,而人类文化中与颜色相关的所有事物,都是由这个单一过程衍生出来的。就一个生物现象而言,对颜色的知觉刚好和光的另一项基本特质成对比,那就是光线强度。当我们逐渐改变光线强度时,比方利用调光器把光线连续调强或调弱,我们会看到真实的连续变化过程;但如果我们使用单一波长的单色光,并逐渐改变波长,却见不到连续性。如果由短波长的一端走到长波长那一端,我们首先会看到一道宽阔的蓝带(至少看起来多少像蓝色),之后是绿色,接着是黄色,最后才是红色。
世界各地有关颜色的词语,都同样受到这个生物限制的影响。1960年代,加利福尼亚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进行一个著名的实验,伯林(Brent Berlin)和凯伊(Paul Kay)为了测试这个生物限制,找来分别以20种语言为母语的一些人,包括阿拉伯语、保加利亚语、广东话、希伯来语、泰国语、加泰罗尼亚语、伊比比奥语、策尔塔尔语和乌尔都语等[1]。这些自愿受试者必须以直接且准确的方式,描述他们的语言中有关颜色的词。他们首先观看孟塞尔阵列(Munsell array),这是一组分散的色块,由左到右随着光谱的颜色而变,由下到上则依亮度而变。之后他们再把自己语言中主要的颜色用词标在最接近这个用词含义的色块上。尽管各个语言所用的词在起源和声音上差异极大,但语言使用者所指出的位置相当密集,而且大致上与蓝、绿、黄、红等主要颜色相对应。
[1]加泰罗尼亚语(Catlalan)为西班牙东北部的方言;伊比比奥(Ibibio)为西非阿尔及利亚东南部的族群之一;策尔塔尔(Tzeltal)为墨西哥印第安人;乌尔都语(Urdu)则为巴基斯坦官方语言,也是印度共和国的主要语言之一。——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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