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无法传达感觉
以上的说法使我在这里的讨论更合乎情理。接下来我要描述更深入的问题;在这些问题没有化解前,心灵的物质基础不可能真正解决。公认最困难的一个问题是:主观经验的本质。最近,澳大利亚哲学家、心灵研究学者查默斯(David Chalmers)把关于一般意识的“简单”问题,和关于主观经验的“艰深”问题相比,借此提出一些合理的看法。第一组问题是简单的,就像爬勃朗峰(Mont Blanc)比爬珠穆朗玛峰来得容易一样,为心灵研究上的古典问题:大脑如何反应感觉刺激?如何把资讯归纳成模式?如何把模式转变成文字?认知过程中的这些步骤,每一个都是当前热门的研究主题。
接下来的艰深问题,令人更难以捉摸:上述的简单问题中提到的大脑物理程序,如何进一步产生主观的感觉?当我们说自己“体验”到某种红或蓝的颜色时,到底代表什么意思?或者用查默斯的话来描述:“体验到远处传来不可言喻的单簧管乐,体验到极端痛苦的挣扎,体验到快乐的火花或是忘我沉思时的片刻平静。所有的这些现象,都属于我所谓的意识的一部分。也正是这些现象,组成了心灵的真正秘密。”[1]
哲学家杰克逊(Frank Jackson)在1983年提出了一个假设的实验,用来阐述主观的思考为什么无法从自然科学研究中获得。让我们假设在两个世纪之后,有一位神经生物学家了解所有和色彩相关的物理学,以及产生色觉的所有大脑线路。但是这位科学家从来没有体验过任何颜色——让我们称她为玛丽。所以玛丽终生被拘禁于黑白的房间,不晓得别人看到红色或蓝色的情景是如何,也无法想象别人对颜色会有什么感受。根据杰克逊和查默斯的想法,意识经验的某些性质,无法由大脑物理功能方面的知识推导出来。(www.daowen.com)
尽管哲学家在本性上会幻想出行不通的死路或化解不开的僵局,并且像校长一般尽忠职守地长篇大论,然而,艰深的问题在观念上往往很容易被解决。有什么物质上的描述可能解释主观经验?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必须认定,玛丽不知道看到颜色会产生什么样的感受,也无法享受夕阳西下时色彩上的微妙差异。同理,她以及全人类完全无法了解蜜蜂探测到磁场时的感受,也无法知道一条电鱼沿着电场定位时脑中出现的想法。我们可以把电磁能量转译成我们能够探察的生物感觉形式:视觉和听觉,也可以扫描蜜蜂和鱼的感官与大脑,以阅读其中活化的神经线路。但我们不能像它们那样感觉,永远不能。就连最具想象力的人和最专业的观测者,也无法像动物一般思考,不论他们多么盼望或多么想要欺骗自己。
但是,能力不足并不是问题的真正关键。要明显区分出主观经验的特征,我们需要了解科学和艺术所扮演的不同角色。科学所观测的是,谁能感受蓝色和其他感官刺激,而谁不能,并且解释为什么有这些差别存在。相对而言,艺术则是在具有相同潜能的人群中,传播个人的感受。也就是说,科学解释感觉,艺术传达感觉。大多数人和玛丽不同,能够看到整个颜色的光谱,也可以经由前脑内混响的神经线路,来感受颜色的产生。具有色觉的人都会产生类似的神经模式,其中差异则来自个人不同的记忆和文化取向,但在理论上,这些差异也可以经由脑部活动模式加以区分。尽管玛丽足不出户,也可以了解由这些模式推导出来的物理原因,她也许会说:“对,那就是其他人归类为蓝色的波长范围,而那些神经活动模式可以作为辨认和命名的工具。”如果蜜蜂和鱼类能够达到人类的智力水平,这样的解释对它们的科学家而言,也会同等清晰明了。
[1]关于大脑科学的艰深问题,在以下文章中多有解释:David J. Chalmers,“The puzzle of conscious experience,”Scientific American, 273:80-86(December 1995)。Daniel C. Dennett已经在Consciousness Explained(Boston: Little, Brown, 1991)一书中,彻底探索并独力解决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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