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理论
上述以及其他遍布于高层系统内的困难,并非没有受到关注。数个科学领域内的研究人员已经着手联合起来共同面对问题,他们结合成一个松散的研究社群,一般称这个领域为“复杂科学”、“复杂研究”,或是“复杂理论”。“复杂理论”是当中我认为最好的名称,可以定义为:找寻自然界用来展现众多组织层次共同特征的演算法。根据复杂理论提倡者的宣称,组织层次的共同特征至少能提供一个探索指南,让我们在穿过真实世界的迷宫时,能够较快地从简单的系统进入较复杂的系统。这些共同特征也可以帮助我们,在所有想象得到的演算法中,挑选出符合自然界要求的。在最佳的情况下,它们也可能引入深奥的新定律来解释细胞、生态系统和心灵等现象的突生。
大致而言,理论学家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生物学上。这很合理,因为生物体和生物体的组合是已知系统中最复杂的,而且它们具有自我组织和适应的特质。一般而言,生命系统的自我建构是由分子到细胞、到生物体、再到生态系统,其中必然会显示出我们可以理解与复杂和突生相关的深奥定律。
复杂理论诞生于1970年代,在1980年代初期逐渐发展成熟,到了1990年代中期则为激烈的争论所笼罩。其中具有争议的话题几乎和理论学家所期望解释的系统一样错综复杂。我认为可以这样切入问题的核心:绝大多数科学家的心神都很狭窄地集中在定义清晰的现象上,对复杂理论并不在乎,甚至还有许多人没有听说过这个理论。我们可以忽略这些不参与的科学家,要不然当代科学就成了一锅沸腾的争论了。在乎这个理论的人又可以分成三类:第一类由各式各样不同的怀疑论者组成,他们相信大脑和热带雨林都过于复杂,永远无法归纳出基本的程序,更别谈以预测的方式来重组整体现象。其中有些怀疑论者,甚至质疑复杂理论的深奥定律是否存在,或至少怀疑有没有任何深奥定律能为人类的心灵所理解。(www.daowen.com)
第二类是狂热的提倡者,由一帮大胆创新的复杂理论家组成,最佳的例子是考夫曼[Stuart Kauffman,《秩序的起源》(The Origins of Order)的作者]和兰顿(Christopher Langton)。他们都在新墨西哥州的圣达菲研究院(Sante Fe Institute)从事研究,那里也是复杂运动非官方的大本营。他们不仅相信这些深奥的定律是存在的,同时也相信它们就存在于附近的地平线上,等人来发现。他们提到这些定律中的一些基本成分已经在数学理论中出现,而这些数学理论采用了一些稀奇的观念,如混沌(chaos)、自我临界性(self-criticality)和适应景观(adaptive landscape)。很明显,这些抽象观念集中于探讨复杂系统如何先自我架构,然后又如何坚持度过了某段时间,最后才解体。架构这些理论的建筑师,倾向于使用计算机,沉浸于抽象观念中,对博物学了解甚少,但对非线性变换(nonlinear transformation)具有丰富的知识,并且自认为已经闻到了成功的气息。他们相信只要大量利用计算机辅助模拟来探索许多有可能存在的世界,终将找到必要的方法和原则,而超越传统的科学,包括当代生物学的大半领域在内。借此他们就可以对物质世界中较高层次的生产过程有所理解。他们渴望达成的目标是得到一组主要演算法,借此快速穿过原子而直通大脑和生态系统,并使结果和真实世界相吻合。他们希望这个演算法的存在,将使真实知识的必要性低上很多。[1]
第三类科学家所采取的态度,介于坚决反对和全盘支持这两个极端之间,而我也是其中一名不忠实的会员。我说自己不忠实,是因为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相信复杂理论的人:复杂理论学家在知性上的修养和朝气,给我的印象确实很深,也是我一心向往的。但是,我的心智无法(至少还没有)完全相信。我和其他许多温和的中间派人士一样,认为他们的研究途径是正确的,但也只不过是多少如此,也许对罢了,离真正的成功还很遥远。他们彼此之间,也曾经为了一些重要的问题而产生怀疑和冲突。简单地说,这当中的基本困难在于缺乏足够的事实。复杂理论科学家仍然没有足够的资讯可以一并纳入计算机空间内。他们一开始所采用的假设,显然需要更多细节的支持。他们目前的结论仍然太模糊、太一般性,只不过是收集一组隐喻罢了,而且他们所提出的抽象结论,并没有告诉我们多少真正的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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