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统一战线在民主执政中的政治资源整合⁽¹⁾

民主执政是中共十六届四中全会提出的一个新概念。这个概念的形成，是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在以邓小平、江泽民为核心的两代党中央领导集体探索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理论和实践基础上，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的新认识。民主执政作为一种执政方略提出来，其涵义就是促进党的执政民主化。统一战线与党的执政民主化具有密切关联，它以整合社会政治资源的工作效能，成为党的民主执政的重要体现。

一　统一战线是民主执政的政治资源整合机制

民主执政是社会主义民主在社会公共权力运作上的体现。马克思主义对社会主义民主有一个明确的价值认定，即它是代表社会绝大多数人的民主，因此，马克思主义强调它是比代表少数有产阶级的资产阶级民主更高形态的民主。如果我们用这样的思路去认识民主执政，那么，社会主义社会公共权力运作应该具有更加广泛的范围、更加普遍的内容和更加民主的形式。这种“应然”在中国共产党执政的思想理论中并不缺乏，问题是如何从“应然”变为“实然”。这就需要设定各种机制来落实。民主执政是中国共产党提出的一个执政理念，也是一种执政方略，落实这个理念和方略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是如何实现公共权力的社会共同意志。

从“应然”的角度讲，公共权力代表社会共同意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权力只代表社会某一部分群体就不叫公共权力了。但是，公共权力的“应然”和“实然”往往出现悖论式的冲突。表现在:第一，在阶级社会里，社会公共权力总是与特定的阶级利益相联系，而且掌握和使用权力的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人，这就容易出现权力资源的集团专有化。第二，由于权力不仅具有服务社会的属性，而且又与利益尤其是私人利益的获取相关联，这就容易导致社会公共权力的私人资本化。这两种表现的实质是社会公共权力的异化。因此，权力监督就成为防止社会公共权力异化的屏障。权力监督可以分为消极和积极两种类型。消极的类型就是针对权力可能被滥用的漏洞，设计出各种机制和规章加以制度性的刚性遏制。积极的类型就是疏通社会共同意志的表达渠道，使权力的公共性特征得到充分的体现。从这个意义上说，民主执政就是权力监督积极类型的一种方式，它是中国共产党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宗旨在公共权力运作中的体现。

疏通社会共同意志的表达渠道实际就是政治资源的整合。中国共产党执政权力的合法性主要来源于人民的授予。胡锦涛反复强调要维护、实现和发展好人民的利益，强调共产党执政必须坚持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权为民所用。在2005年1月党中央举办的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专题报告中，胡锦涛还着重强调树立正确权力观的核心就是要“必须牢记我们手中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因此，广大人民群众就是共产党执政的政治资源，社会共同意志的表达就是广大人民群众整体利益的汇总。现实生活中，个人、群体之间的要求千差万别，社会矛盾又必然反映为利益差异，利益差异形成不同的政治诉求，整体利益与个体利益、集体利益总是呈现不一致的情况，这是政治资源需要执政党加以合理整合的原因所在。

政治资源的整合方式是多样化的，整合机制是多层次的。在执政党的组织系统中，各级党组织机构、工青妇等团体，都是贯彻党的群众路线的工作系统，从而构成各自的政治资源整合机制。在国家政权架构中，中央和地方政府、人民代表大会是政治资源整合的基本机制。人民政协和统一战线作为非政权性质的机构，是我国政治制度设计中又一种政治资源的整合机制。它们与执政党组织系统、国家政权机构的职能既有区别，又有联系，三者一起共同构成了执政党进行政治资源整合的基础，也是中国共产党民主执政的重要通道。

统一战线作为民主执政的政治资源整合机制，体现为它是向执政党传递政治信息和民意表达的渠道。民主的涵义，通俗地说就是一种众意的汇集，民主的实质就是体现众意，不管是从制度、理念的角度，还是从机制、程序的角度理解民主，能否体现人民群众的意志，是最核心的原则。按照广大人民群众的意志和要求，治国理政的理念、制度、机制、程序就是民主。由此而言，民主执政就是执政党在执政过程中能够最充分地吸纳众意，体现众意和代表众意。统一战线在汇集和表达众意上的作用，构成了其整合社会政治资源的重要价值。

二　统一战线在政治资源整合中的重要地位

作为中国共产党民主执政的政治资源整合机制之一，统一战线既不同于执政党组织系统的政治资源整合机制，也不同于国家政权架构中的政治资源整合机制，统一战线的特殊性，决定了它在党的民主执政过程中有效整合政治资源的重要地位。

第一，统一战线的工作对象在政治资源构成中所占比重很大。政治资源包括很多方面，而人民群众作为社会政治参与的主体，是政治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统一战线的工作对象面很宽，量很大，是执政党联系人民群众的重要载体。首先，从统一战线内部的基本构成看，在新世纪，统一战线具有空前的广泛性和巨大的包容性，是由共产党领导的、有各民主党派和人民团体参加的，包括全体社会主义劳动者、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拥护社会主义的爱国者和拥护祖国统一的爱国者的广泛联盟。这样的基本构成几乎覆盖了政治资源构成的绝大部分。其次，从统一战线的工作重点看，“统一战线工作的重点是社会有关方面的党外代表性人士”，“共产党同党外人士的合作共事关系是统一战线中最经常、最大量、最普遍的关系”。⁽²⁾这就是说，统一战线又具有代表性，在广泛性和包容性的同时侧重于党外的工作向度。在中国，共产党是个工人阶级的先锋队组织，尽管现在已经拥有7 080万党员，但在全国人口中仍然只是少数。毫无疑问，执政的共产党具有先进性本质，其党员资源具有优质性，但数量有限，党外资源更加丰富。中国共产党建立统一战线的机制，就是通过它来整合党外人士的政治资源。当代中国社会的深刻转型促使社会阶层呈多层次、多样式的发展格局，党外资源在愈加丰富的同时，也表现着差异扩大的特点。能否在差异、矛盾中实现资源的整合，尤其是使党外资源与党内资源形成合力，需要统一战线发挥作用。

第二，统一战线的工作特点决定了它在政治资源组合中具有突出优势。统一战线包括了不同阶层、不同群体、不同党派、不同民族、不同信仰、不同所有制的人士，是一个汇集社会各个方面、各种利益诉求的“大口袋”。统一战线面向民主党派、知识分子和社会新阶层，它们人才集中，思想敏锐，文化知识丰富，政治参与的积极性高，在社会政治资源中的重要性不可忽略。江泽民指出:“统一战线汇集了大量知识分子和专家学者，他们在继承发展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学习吸收外国的先进科技文化成果，提高全民族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³⁾政治资源是多种力量集成的组合，不管是哪一种资源，都有其独特的资源效能，而统一战线所汇集的力量，在政治资源中具有很重的分量。执政党如果忽略这支力量，疏离这部分政治资源，就难以做到民主执政。

第三，统一战线的工作任务决定了它在政治资源利用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说，人民政协与统一战线有着同质异形的关系。同质性表现在它们都是中国共产党在政权架构外的政治资源整合机制，异形性表现在它们具有各自的工作内容和工作方式。人民政协“在我国政治生活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⁴⁾，同样，统一战线在我国政治生活中也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江泽民指出:“统一战线工作的根本任务就是争取人心、凝集力量，为实现党和国家的宏伟目标而团结奋斗。”⁽⁵⁾人心、力量就是党的执政资源，如何最宽范围地争取里里外外的人心，如何最大限度地凝集方方面面的力量，是对政治资源能否得到充分利用的结果检验。实践告诉我们，执政党争取人心、凝集力量主要的途径有两方面:一是通过制定符合人民群众利益的方针、政策，推动社会不断发展；二是通过各种机制，与人民群众保持密切的联系。前者属治国理政的范围，后者属做人的工作。两者具有内在的关系。不能制定出正确的方针、政策，执政党就难以争取人心，凝聚力量；不能密切联系人民群众，治国理政也难以形成正确的方针、政策。统一战线是执政党争取人心、凝集力量的机制之一，担当着极其重要的责任。

三　从政治资源整合角度认识统一战线与民主执政的关系

作为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目标的一个方面，民主执政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它关系到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健康发展，是构建社会主义政治文明的重要环节。显然，要使党的民主执政在一种良性轨道上运作，需要多向度、多层次、多方面的协力配合，统一战线工作理应为实现党的民主执政作出自己的贡献。可以说，党的民主执政建设目标的提出，不仅为统一战线提出了新的要求，而且也为统一战线铺展了更广阔的工作舞台。围绕民主执政的建设目标，统一战线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努力。(www.daowen.com)

第一，提高政治协商的质量，在政治资源整合中真正体现民主精神。协商型政治是我国社会主义政治制度的重要特征。如果说西方政治制度普遍以竞争体现民主的话，那么，我国政治制度则以协商体现民主。笔者认为，竞争也是民主的体现，但绝不是民主的唯一体现形式，协商同样体现民主。更需要指出的是，竞争型和协商型的划分只是就政体的特征区别而言的，不可绝对化。事实上，从世界政党制度和运作现象中可以看到，竞争不排斥协商，协商也不排斥竞争，两者不是截然对立的。此外还需要强调的是，与竞争型政治体现的民主相比，协商型政治体现的民主具有更突出的优点。比如，协商型政治呈现出合力效果明显、兼容程度高、民意吸纳要求强和矛盾调解机制活等优点。因此，政治协商成为共产党民主执政的重要途径。如果说人民政协是党开展政治协商的舞台，那么，统一战线则承担着促进政治协商发展和提高政治协商质量的职责。虽然中共中央对政治协商已经作出了一系列的制度化规定，但完善政治协商制度依然是一项长期的任务。在如何提高政治协商质量的问题上，仍然需要不断地探索。统一战线可以此为切入点，充分发扬统一战线内的民主精神，使各种政治力量在解决国家重大问题的过程中真正起到应有的作用。

第二，加强民主监督的力度，在政治资源整合中充分发挥政党功能。利用政党资源是统一战线进行政治资源整合中的一项特殊任务。我国政党制度的显著特征是共产党领导、多党派合作，共产党执政、多党派参政。这个特征表明，我国既不是一党制的国家，也不是多党制或两党制的国家。但是，这样一种政党制度构架又兼有一党制和多党制的某些形式特征。通过什么途径来避免一党制和多党制的弊端，关键问题是如何处理好政党之间的关系，尤其是执政党与其他党派的关系。从毛泽东确定“长期共存，互相监督”方针起，政党监督就成为民主党派存在和发展的法理基础。民主党派接受中国共产党领导和对中国共产党进行监督是不矛盾的。执政党接受民主党派的监督，也是党的民主执政的涵义之一，或者说是表现之一。从我国政治生活中的现实情况看，政党监督实际有多种方式，政治协商、参政议政其实也蕴涵着政党监督，民主党派成员和无党派人士担任特约监察员、检察员、审计员和教育督导员，加入相关权力机构和职能部门的监督行列，也是政党监督。统一战线要在党的民主执政中发挥作用，必须树立政党监督意识，充分挖掘权力监督中政党资源的价值。

第三，增强参政议政的本领，实现民主执政的形式和内容相统一。执政与参政是社会制度中政权构架的一对概念，它是与政党关系相联系的。不同的政党制度具有不同的执政和参政关系，并形成相应的关系模式。有的国家采取在朝党与在野党的模式，有的国家采取几个政党联合的执政联盟，由此形成的政权构架也就形成不同样式的执政与参政的关系。政权构架上的参政，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政治参与。一般意义上的政治参与是就整个社会层面上讲的，具有普遍性和广泛性。参政的概念则有特定的涵义。从意思上说，执掌政权就是执政，参与政权就是参政。1989年12月《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的意见》中指出:“民主党派的基本点是:参加国家政权，参与国家大政方针和国家领导人选的协商，参与国家事务的管理，参与国家方针、政策、法律、法规的制定执行。”⁽⁶⁾这里，参政的涵义非常明确，它也是社会政治参与的一种表现形式，但主要是指政党与政权关系上的政治参与。在我国社会主义政权构架下，参政议政是民主党派的职能之一，民主党派是参政议政的主体。因此，提高参政议政的本领很重要，它对民主执政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民主执政不是一种形式意义上的体现，更是实际内容上的要求，民主党派参政议政本领的提高，是民主执政形式与内容相统一的保证。党的民主执政要求统一战线应该在大力增强民主党派参政议政的本领上多做贡献。

第四，把创新党派工作机制与民主执政结合起来，在政治资源整合中盘活党派资源。统一战线是党联络各民主党派的主要通道，长期形成的工作机制已经十分成熟，但面对新形势、新任务、新要求，需要创造新机制。创新机制的着眼点应放在为党派活动提供更大的空间，改变目前被动的组织安排型活动方式，在保持与党中央思想一致的前提下，使各民主党派具有更多的活动自主性，从而充分调动民主党派人士的积极性，扩大民主党派活动的参与面。给予民主党派以高度的信任和尊重，民主党派的工作计划、活动内容以及方式可自主确定，统一战线领导机构在加强思想指导的同时，要给予各种条件的支持，尤其要重视开拓各民主党派具有自身特色的活动。

第五，从加强民主执政的角度，科学地调整和设置统一战线内部的机构。机构建设是统一战线自身建设的组成部分，合理的机构设置是保障工作有效开展的基本条件。改革开放以来，统一战线内部的机构设置有两个比较明显的特点，一是紧紧围绕党的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二是加强调查研究，为党和国家的决策提供参考。这两方面的工作成绩和效果突出，应继续坚持下去。但在加强咨询、质询以及其他建言献策方面，还缺乏直接相对应的机构设置。能否考虑加强这方面的建设，使党的民主执政在统一战线内部机构的设置上也有明确的体现。从效率出发，不一定增设机构，可以将统一战线中政策研究的机构向畅通建言献策渠道靠拢，整合现有的人才资源，突出咨询、质询的功能。

第六，注重民主执政的操作环节，加强民主执政的程序化研究。民主执政具有深刻的理论内涵，研究民主执政的理论十分重要。但民主执政更是一种实践，操作环节的微观问题更值得重视。近年来，加强统一战线工作的制度化、规范化和程序化已经受到重视，也已经形成了一些措施，但如何将它与民主执政紧密地结合起来，还需要继续努力。程序是民主运作的形式，党的民主执政需要程序化的运作。统一战线可以在民主党派的政治参与、意见表达和反馈、政党监督行使和保障等方面，开展程序化问题的探索和研究。程序虽然只是形式，但对民主的意义却很重要，有人甚至认为民主就是一种程序。程序就是规定性的流程，就是约束性的规范，具有很强的可操作、可检验的特点。不能说有了程序就必定实现民主，但可以说实现民主必定要有规范的程序。统一战线可以围绕民主执政问题，确定一两个切入口，着眼于程序这个环节，形成并提出若干建议。

【注释】

(1)本文原发表于《上海市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6年第4期。

(2)中共中央统一战线工作部:《“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统一战线理论学习纲要》，华文出版社2004年版，第19、102页。

(3)《十五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491页。

(4)《中共中央关于加强人民政协工作的意见》，《人民日报》2006年3月2日。

(5)《十五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489页。

(6)《十三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