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升（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 北京 100875）

摘要 文章利用新材料对王若《关于嘉业堂所藏〈永乐大典〉的下落》一文的疏误之处作了补正：首先，指出满铁大连图书馆从刘承干嘉业堂购买的《永乐大典》是42册而非44册;其次，对满铁大连图书馆所藏55册《永乐大典》的来源作了尽可能清晰的说明。

关键词 刘承干 嘉业堂 《永乐大典》

2002年，王若先生在《图书馆工作与研究》上撰文，对嘉业堂所藏《永乐大典》的下落作了较为详细的说明，为我们研究《永乐大典》及嘉业堂藏书流散情况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①。但是，该文有关论述尚存疏误之处，为避免以讹传讹，因撰此文予以补正。

王若一文认为，1938年，松崎鹤雄代表满铁大连图书馆从刘承干嘉业堂买了44册《永乐大典》，其主要依据为《嘉业堂藏书楼钞本书目》记载其中有徐松（星伯）从《永乐大典》中辑抄出《宋会要》稿本，还有明抄本《永乐大典》44册。”也就是说，因为嘉业堂曾藏有《永乐大典》44册，所以满铁大连图书馆从嘉业堂买了44册《永乐大典》。这种推理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但在这里却不合适，因为嘉业堂的藏书本身就在不断地变化，并不是原来藏有什么书，后来还同样有这些书。以《永乐大典》为例，嘉业堂原来确实藏有44册，《嘉业堂所藏永乐大典引用书目》就收有44册《永乐大典》②,可是后来编的《嘉业堂钞校本目录》（约编成于1932年）③所收则只剩下42册。以《嘉业堂钞校本目录》与《嘉业堂所藏永乐大典引用书目》相较，可以发现少了卷五二四八至五二四九、卷五二五一至五二五二两册《永乐大典》。也就是说，嘉业堂原藏的44册《永乐大典》，于1932年减少为42册。

为什么嘉业堂所藏的《永乐大典》会减少呢？原来，卷五二四八至五二四九、卷五二五一至五二五二这两册《永乐大典》在1931年被刘承干卖了出去。关于此事，《张元济书札》（增订本）保留下来的相关信札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其具体经过④，如页402收“致刘承干（号翰怡），信两通，其一云翰怡仁兄姻世大人阁下:前日奉示，敬悉《永乐大典》二册遵交敝公司妥递奉天分公司。……弟张元济顿首，（1931年）五月十四日。”其二云翰怡仁兄姻世大人阁下:……前承交下《永乐大典》两册，嘱为转交金君息侯。当经寄往沈阳敝分馆。昨得复函，知已代交，所有议定价银一千元亦已如数收到。……廿年（1931年）六月十二日。”页459又收“致孙伟（字乾三），信一通，云乾三仁兄阁下:敝友刘翰怡先生函称，承皇宫博物馆金息侯先生迭次函商，欲得其所藏《永乐大典》辽字二册，已允许出让，议定代价一千元。……廿年（1931年）五月十四日。”查《永乐大典目录》可知，卷五二四八至五二四九、卷五二五一至五二五二正好是《永乐大典》辽字二册。据前引三通信件可知，这两册是在1931年6月卖给了金梁（字息侯），价钱是1000元。新中国成立后，这两册《永乐大典》由金梁献给了北京图书馆，现藏于国家图书馆。

嘉业堂所藏剩下的42册《永乐大典》，后来全部被满铁大连图书馆购入。这在《满铁大连图书馆增加图书分类目录》（昭和14年度）⑤中有反映，此书页40就记载有昭和14年度（1939年）新增收的《永乐大典》46册，其中包括了《嘉业堂钞校本目录》所收的42册。关于满铁大连图书馆购入嘉业堂所藏《永乐大典》的经过，王若一文已有详细的叙述，这里只补充一条王若文中没有涉及的材料，相信对进一步了解事情的经过会有所助益:据当时东洋文库主事岩井大慧说吴兴嘉业堂刘氏承干的姨太太某氏失败于赛马，把家藏《永乐大典》出售，但是要求买主购买全部，不允许购买部分。面临这好消息，文库努力筹备以符合这条件，但鉴于刚刚脱出于危机的财力限制，不能开支这批巨款。届时我想，这宝贵资料,能够购买全部的机关，除了满铁大连图书馆之外，恐怕不会有的。因此先跟满铁爱书家松崎鹤雄氏商量以后，向满铁总裁松冈洋右氏提出请愿书。昭和18年2月3日，该书全部49册就由满铁大连图书馆接受了。” ⑥

满铁大连图书馆在购买嘉业堂藏《永乐大典》的同时，也从其他地方收购了4册《永乐大典》。如前所述，《满铁大连图书馆增加图书分类目录》（昭和14年度）收《永乐大典》46册，除包括嘉业堂的42册外，另增加了卷三六一四、卷五三四五、卷二二五七〇至二二五七二、卷二二七六〇四册。据袁同礼《永乐大典现存卷目表》⑦载，卷三六一四、卷五三四五、卷二二五七〇至二二五七二、卷二二七六〇这四册原藏于吴兴丁氏百一斋。也就是说，满铁大连图书馆约于1938年从嘉业堂买入42册《永乐大典》的同时，还从吴兴丁氏百一斋购入4册，一共为46册。

另外还需注意的是，满铁大连图书馆在购入嘉业堂藏《永乐大典》之前，就已经入藏了《永乐大典》。据《大连图书馆和汉图书分类目录》第一编“追录”⑧载，“总记•支那类书”部分收《永乐大典》2册，共4卷:卷二七三九至二七四◦、卷一四三八二至一四三八三（原书有误，将卷一四三八三录成卷一四三八二）。1929年2月，袁同礼作《永乐大典现存卷目表》⑨，也将此二册的收藏地注明为大连图书馆。

综上所述，到1939年，满铁大连图书馆收藏的《永乐大典》已达48册⑩。后来，满铁大连图书馆所藏《永乐大典》又有增加。到1944年，岛田好统计藏于满铁大连图书馆的《永乐大典》已达55册⑾。除了前面提到的那48册，又增加了7册:卷四八二、卷四八三至四八四、卷二五三七至二五三八、卷七九六〇至七九六二、卷八九七九、卷一三〇一九、卷一四六二六。这七册的出处，据前引袁同礼《永乐大典现存卷目表》，只知道其中的卷四八二、卷四八三至四八四、卷一三〇一九三册出自瑯琊王氏，而卷八九七九一册，为吴兴丁氏百一斋的旧藏。⑿

至于满铁大连图书馆所藏《永乐大典》的下落，正如王若文中所说:1945年10月，苏联从大连图书馆选走了这55册《永乐大典》；1954年6月，前苏联政府归还给中国政府其中的52册《永乐大典》，现在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⒀;55册中仍缺的三册为:卷四八二、卷四八三至四八四、卷二一九O至二一九一。

最后还需补正的一点是，王若文中说，“徐松辑本《宋会要》，就是从嘉业堂所藏的这批《永乐大典》中抄出”。这是完全不对的。《宋会要》是清代嘉庆年间徐松从《永乐大典》中辑出的，嘉业堂所藏的《宋会要》，就是徐氏原辑稿本。关于这一问题，陈智超先生早有专著及系列论文作过考证⒁，此不赘述。

注释：

①王若.关于嘉业堂所藏《永乐大典》的下落.图书馆工作与研究，2002（6）

②刘承干编，民国抄本。1929年2月，袁同礼作《永乐大典现存卷目表》（载《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第四卷第四号，民国18年3—4月出版）收吴兴刘氏藏《永乐大典》44册，与《嘉业堂所藏永乐大典引用书目》所收完全相同。因此，1929年2月之前，刘氏嘉业堂肯定是曾藏《永乐大典》44册。(www.daowen.com)

③周子美编.嘉业堂钞校本目录.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

④张树年，张人凤编.张元济书札（增订本）.上海:商务印书馆，1997

⑤岩田实编.满铁大连图书馆增加图书分类目录.昭和17年（1942年）印本

⑥中国国家图书馆编.《永乐大典》编纂600周年国际研讨会论文集.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按:岩井大慧所述也有误，如：昭和18年（1943年），应是昭和13年（1938年）;49册，应是42册。

⑦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第七卷第一号，民国22年（1933年）1—2月

⑧满铁大连图书馆编，昭和12年（1937年）2月出版，补收昭和2年（1927年）4月1日至昭和11年（1936年）3月31日人藏之图书。

⑨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第四卷第四号，民国18年（1929年）3—4月

⑩王若文引原满铁大连图书馆馆员大谷武男《回忆录》说，其时满铁大连图书馆从嘉业堂秘买了48册《永乐大典》。显然，大谷武男有可能是将其时满铁大连图书馆所藏《永乐大典》数当作了从嘉业堂购人的《永乐大典》数。关于这48册《永乐大典》数的具体卷目，可参岩井大慧《永乐大典现存卷目表》，载《史学杂志》（日本）第50编第7号（1939年7月）

⑾参岛田好《本馆所藏稀见书解题（一）》，载满铁大连图书馆编《书香》第156号（第十六卷第三号），昭和19年（1944年）出版。

⑫岩井大慧将其误记为原藏奉天丁氏。参前引岩井大慧《永乐大典现存卷目表》。

⒀这52册《永乐大典》的具体卷目，可参赵万里《苏联列宁图书馆送还给中国人民的永乐大典》，载《文物参考资料》1956年第2期。

⑭陈智超.解开《宋会要辑稿》之谜.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4;陈智超自选集.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3

（原载2005年第3期）